《浪人自有天收》心也惶惶

7、水源战争

　　度阳中学财大气粗，基础设施建设的非常完备。据说从足球场的人工草坪到体育馆的游泳池瓷砖，都是和隔壁的度大进的同一批货。人家高校有的度阳中学一样不缺，甚至因为新任校长的自然校园口号，学校的小足球场旁边还新建了个热带植物园。
　　厚厚的玻璃暖房占地面积颇广，为此不惜砍掉了足球场周围一圈的高大粗壮的榉树，只留下两株孤单寂寞的白鹃梅，迎着风势，哗啦啦地举着满树掌心大的白色花朵摇摇摆摆。间或落下一两朵茎朵柔弱的，打着旋儿，慢悠悠地撒在地上。
　　白鹃梅底下，是唯一一处阴影清凉地儿。
　　王陟走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已经占了。
　　他某个猫儿似的小学弟，大大咧咧的仰躺在草坪上，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盖住脸，紫色的宽松背心短裤，露出滑溜溜的小腿和一截细细的腰，阳光底下白的发光。
　　王陟给晃得眼睛疼，眨了眨眼，这才挂着一抹笑容慢慢走近。
　　“韩学弟呐，怎么不去活动活动？”
　　“你说呢？”韩廷照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没好气地抱怨道：“说好的对抗赛，几点了你们还不来……”
　　王陟长的满脸凶恶，又高又壮，却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好脾气，解释道：“老师拖堂，看的紧。”
　　队伍里其他人也断断续续地来了，脱下外套，里面都穿了球衣，在做准备活动。
　　有人低声和王陟说了点什么，韩廷照耳朵尖，拿开杂志往那看。
　　“好热啊，我要晒死了阿陟……”
　　“叫你别跟来，不听吧？”是王陟在哄那人：“先撑着伞……”
　　“韩学弟。”王陟朝他道：“能让一点地方吗？小何怕热。”
　　被称作小何的是个个子矮矮的男生，皮肤白皙五官秀气，像小鸟似的依偎在王陟旁边好奇地往这儿看。
　　韩廷照冲他笑了笑。见小何脸蛋一红，靠的王陟更紧了些。
　　“坐。”
　　韩廷照站起来，见小何羞羞答答地道了声谢，垫了几张纸巾，这才坐在草坪上。
　　王陟拿出帕子给他轻轻擦汗，哄着他说话。
　　韩廷照在足球场上一边热身，一边悄悄观察了好一会儿。吴劲霖以为他好奇，就跟他八卦起来，说道那小何是小O。
　　“Omega？”韩廷照问：“性别不是保密的吗？”
　　吴劲霖给了他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说是保密，小O嘛，那副模样，猜也能猜出来。”
　　韩廷照斜他一眼：“你能猜出来？”
　　“能啊，八九不离十吧。”吴劲霖悄悄凑过来，跟他咬耳朵：“我们班上那个文艺委员，我估计就是，还有四班叫徐依依的那个。”
　　韩廷照问：“这怎么看的？”
　　吴劲霖咂了两下嘴巴，昂首挺胸：“直觉。一个Alpha的直觉。”
　　“还直觉呢，是你狗鼻子吧。”韩廷照无情地嘲笑他。
　　“那能闻出来也是我不简单啊。”吴劲霖撞了下韩廷照肩膀，嬉皮笑脸地：“要不你看旁的Alpha怎么就闻不出来？”
　　他笑容颇为自得，还有些猥琐，韩廷照翻了个白眼，推开他跑到一边去了。
　　等凑齐了人，对抗赛就开始了。
　　“来来，看这边，都准备好了吗？”
　　充当裁判的孙宁嘴里噙着哨，姿态悠然地站在球场中央吆喝了一句。
　　那边王陟一队也站好了位置，做了个手势，孙宁吹哨，比赛就开始了。
　　大热天的，太阳底下多走两步都大汗淋漓，韩廷照和王陟他们这么执着的踢球也不是硬要和自己过不去，是有重要任务在身，预备着全国高中生足球联赛。
　　度阳中学是足球联赛的常客，然而除了04年第一年也是唯一一年拿到了银牌，之后全程八强陪跑。
　　新校长上任除了带来了充满傻逼气息的植物园，也带来了许多慷慨激昂的口号和雷厉风行的措施，比如“屠尽南山，一雪前耻”。
　　此“南山”非南山公园的南山，而是驻墨市的南山三中，连续五年踩着度阳中学尸体血腥上位的老对手。“一雪前耻”就比较好理解了，就是把老对手干趴下的意思。
　　很不幸，高三的学长学姐要准备冲刺高考，被拴在教室苦读，如此光荣又沉重的任务，就只好落在了王陟韩廷照这两届学生稚嫩单薄的肩膀上。
　　去掉高三生，去掉各种老弱病残划水干将，校足球队能打的球员也就二十多个，高一届有九个，高二届十二个，其中不得不提的就是堪称校队灵魂人物的王陟。他比韩廷照大一届，是校队的队长，也兼职目前这个小球队的主帅。
　　抛开王陟的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和传言中的家庭背景不提，单论个人能力，他还是当得起这个队长的。
　　他技术比较成熟，基本没有短板，而且本身就是体育生，身体素质非常好，耐力惊人，尤其擅长长途奔袭。
　　很多时候，在大多数球员体力开始耗尽感到疲惫的时候，他依然保有充沛的体力，虎虎生风的抡着两条大长腿保持一种稍稍欠缺爆发然而尤为持久的中高速奔跑到敌方禁区，抬脚，就是一记有足够威胁性的射门。
　　韩廷照苦练已久的盘带技术全然无用武之地，每每追的王陟要吐血，幸而韩廷照这边守门的是员老将，这才没让王陟把球网捅成筛子。
　　“嘟，嘟——”
　　下半场结束了。
　　3：5。多丢两个球的是韩廷照队。
　　天知道孙宁吹哨的时候，韩廷照竟然松了口气。
　　他拖着步子慢跑回场边，一摸小背心都湿透了，紧紧贴在后背上。
　　操！王陟这小王八蛋是属牛的吗……
　　韩廷照缓了半天，直现在咽口唾沫都带着一股腥气，他慢慢平复着呼吸，一扭头，看见体贴入微的小何同学正殷切地给王陟喂运动饮料，时不时还拿帕子给他擦汗，两人好一番闪瞎狗眼的情深深雨蒙蒙腻腻歪歪，不由心里更郁闷了。
　　小花比较看眼色，忙不迭地凑过来。
　　“老大喝水喝水。”
　　韩廷照瞅见那两瓶娃哈哈，心里就有点落差，拿过来半天没喝。
　　小花见状偷偷掐了石头一把，跟他咬耳朵：“叫你买矿泉水你就买娃哈哈啊，怎么不买那个，那个叫啥恒大冰泉的。”
　　“那你也没跟我说啊。”石头闷声道：“恒大冰泉五块呢，你就给我四块钱怎么买。”
　　耳朵其实很尖的韩廷照：“……”
　　他咳嗽一声，就要拧开矿泉水瓶，斜地里又伸出来一只手，拿着个大号保温水瓶。
　　“喝、喝这个水吧。”
　　蒋鹤一像会瞬移似的，不知从哪个地洞里冒出来，低着脑袋，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杯子是第一回用，温水兑了盐和葡萄糖，补充能量和电解质的。”
　　韩廷照完全没料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冒出这样一位全不搭边的人物，有点懵。
　　“这水里不会叫你下毒了吧？”他狐疑地打量着蒋鹤一：“你来干什么？”
　　“……我打扫完卫生了。”蒋鹤一把水瓶塞进韩廷照手里，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似的，声线越见颤抖，头也越来越低，只能看见个翘毛的发顶：“就，就看看。”
　　他态度如此诚恳，表现的如此胆小慎微，就仿佛刚刚出洞就被饿狼吓回去，受了惊的小兔子，让韩廷照莫名产生了一种欺凌弱小的罪恶感，一时也就忘了深究小兔子的想法。
　　话说蒋鹤一到底在想什么，他也根本不在乎。
　　反正韩廷照肯定不会喝这个水的。
　　他动作粗暴地挥开蒋鹤一的手，拿过小弟买的娃哈哈，皱着眉，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两小弟不敢吭声。
　　“好喝吗？”
　　韩廷照回道：“就这样呗。”水不都一个味吗？
　　“噢。”那个声音继续道：“我、我之前在奶茶店兼职过，会做柠檬汁和柠檬红茶，还、还有雪顶奥利奥，很好喝的。”
　　韩廷照：“……”他这才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
　　蒋鹤一正灰扑扑地站在韩廷照身后，像道影子，也像个谄媚殷勤的奸臣。
　　“你喜欢吗？”见韩廷照不说话，蒋鹤一立刻打蛇跟棍儿上：“那下回我给你做好，封好口。”
　　韩廷照受惯追捧，向来随心所欲，下意识舔了下嘴唇，随口嗯了声。
　　这蒋鹤一好像胆子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