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如她》初陌笙

2、第二章

　　早上五点半，许丞知汗涔涔地从床上起身。
　　手上仿佛还停留着梦里的触感……

　　他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空调已经关了，外面很安静，蝉鸣也歇了，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空气潮湿，带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许丞知自然地起身，把弄脏的衣服脱掉，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收拾好东西，换上干净的校服，又背上他的书包去了学校。

　　没错，他很喜欢陶婉。
　　从十三四岁青春期萌芽，第一次从梦里惊慌失措地醒来，一直到现在的十八岁，他对于异性的幻想始终停留在那个美丽的女人身上。像今天这样的梦，也是早就习以为常。

　　尽管，他哪怕已经到了十八岁，甚至都度过了成人礼，在她眼里也依旧是个“小朋友”、“读书仔”。

　　雨还在下。
　　早上六点，小区空荡荡的，只有被雨打湿的落叶打着璇儿地飘下来。

　　杂货店的铁门紧紧地关着。
　　只能从窗户看见里面黑漆漆的吧台，和成排的杂货架。

　　穿着校服的少年，没多停留，撑着伞转身离开。

　　-

　　高三的生活机械乏味，每天就是不断地上课、背书、做练习。
　　一晃就到了晚自习。

　　教室灯火通明，这是最后一堂课。刷刷的写字声和翻书声里，忽然传来突兀的呼声。

　　不知道是谁先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整个教室都开始骚动。

　　有人戳戳许丞知的背，问他：“班长，你同桌睡着了，不叫一下啊？”
　　声音暧昧。

　　接下来，教室里的笑声更大了。

　　趴在桌上的女孩终于被吵醒，茫然地睁眼。起身的时候，许丞知看见她桌上睡出的口水。

　　女孩见许丞知看她，立刻调整自己的坐姿和发型，侧过脸颊朝他眨眼。

　　“班长，你在偷看我睡觉吗？”
　　说完，刻意地撩撩头发。

　　许丞知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又把目光放回到习题册。试卷上是复杂的化学方程式，明明是很简单的内容，却一个字母都进不到眼睛里。

　　他想到那个每每下了晚自习都能在杂货店窗口看见的女人。
　　艳红的连衣裙，双膝总是交叠着，红色的高跟鞋随意地蹬在吧台，不经意间撩动鬓边的长发，都自然带着女人特有的艳丽风情。

　　那不是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小姑娘能模仿出来的。

　　尽管，尹若已经是全校闻名的不良少女。

　　早在开学之前老师为了让许丞知能带着尹若学习把他们两个调成同桌的时候，尹若就在全校放过话，要在一个月之内把他拿下。高中两年，尹若谈过不下十个男朋友，其实也是个情场丰富的老手。

　　但在许丞知看来，女孩依然幼稚。

　　-

　　九点半，轻快的钢琴曲响彻校园。
　　晚自习下课了。

　　许丞知看了眼因为走神没来得及写完的化学试卷，默默收进背包。看都没看尹若一眼，带着伞起身离开。

　　进入高三，他是为数不多的走读生。
　　学校门口并没有多少学生和家长。

　　刚被雨洗过的空气湿漉漉的，马路上还残留着积水，映着两旁的路灯，散着昏黄柔和的光。

　　一路沿街走。
　　屋檐的水珠滴下来，发出时不时滴滴答答的声响。偶尔有车路过，带着风声呼啸着来又呼啸着走。

　　许丞知听见身后传来的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步履的节奏忽快忽慢、忽轻忽重，听起来歪歪扭扭。

　　是尹若。
　　他转弯的时候，余光看见了对方的衣服。

　　许丞知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装作没看见，如往常一样进了杂货店。

　　杂货店里没有人，前台上挂了个牌子：老板马上回来，先自己逛逛吧。
　　用秀丽笔写的，字迹清秀舒展，字如其人，十分漂亮。

　　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许丞知看看锅里还留下的关东煮：北极翅、鱼籽福袋、牛肉丸、海带、魔芋结、豆皮串，一样一串，分别放在辣锅的格子里。熟食的架子里，还摆着最后一串炸鸡。

　　他熟稔地自己拿。

　　“许丞知，这是你家开的店吗？哇，看不出你家这么有钱！我想吃关东煮，可以给我拿几串吗？”
　　尹若随后而来，看许丞知站在前台，不假思索地颐气指使：“除了海带魔芋结不要，其他都要！”

　　少年冷淡垂眸，把剩余所有关东煮全都收入囊中，说：“抱歉，没有了。”

　　女孩脸上顿时一阵青白。

　　“许丞知，你当我眼瞎吗？你该不会因为不想卖给我，就自己把剩下的全吃了吧？你幼不幼稚啊。”

　　说完声音一顿。
　　在少年面前忽然又眸色一转，笑着站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我就不追你了啊？没用哦，我就喜欢你这挂的。”

　　许丞知看着挡在身前的人，皱眉。
　　才开学一个月，但类似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他很烦。

　　正要说话，前台通往后小院的门忽然开了。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浓郁的玫瑰花香在开门的瞬间清晰地传来。

　　“抱歉，刚去了个厕所。丞知下课了？关东煮和名古屋的炸鸡都给你留着呢。”
　　女人施施然过来。

　　目光扫了一眼许丞知身侧的女孩，懒洋洋地靠在前台，举起扫码枪：“一共17块哦。就不抹零了，送你个真知棒吧。”

　　说完，弯弯明艳的眸，哄小孩一样递给少年一支棒棒糖。

　　许丞知把棒棒糖放进书包，说：“谢谢婉姐。”

　　然后坐到吧台自己专属的位子，留下身后的尹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

　　尹若最后买了一包干脆面就走了，据许丞知所知，她家和自己根本就是反方向。
　　这会儿已经快十点了，再不良的少女也有令人害怕的爸妈。
　　这学期才刚开始，她已经被罚去教室门口听过两次课，估计再不回家，她爸妈又要去各个网吧搜查她。

　　许丞知背包被放在一边，安静地坐在吧台，对着一杯关东煮吃的斯文。

　　高二下半年，他的个头一下窜到了一米八，这一个月还有继续蹿的趋势。虽然他自己坐在吧台不觉得怎样，但那长手长脚的样子，窝在小小的圆凳上，总有种被委屈到的错觉。

　　店里也没其他人，陶婉干脆坐到他旁边。

　　“刚才是学校追你的小姑娘啊？”

　　许丞知咀嚼的动作一顿。

　　女人离的太近了。
　　乍然玫瑰的香水味道，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有些躁动。

　　他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开口：“嗯。老师让她和我坐同桌，帮她学习。她挺烦的。等下星期调座位，我和老师说，让她坐回去。”

　　讲完并没有等到什么回应。
　　但许丞知知道，女人正在看他。

　　他僵硬地拿着关东煮串，觉得自己每一次咀嚼声音都大地像是要引起头腔共鸣。
　　夏天潮热的空气让他的脸开始隐隐发热。

　　直到……
　　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笑。

　　“你这个年纪，成绩又这么好，其实谈一谈恋爱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像小姑娘那样的就算了，应该会耽误你吧，而且你俩差距太大，以后也成不了，没什么必要。主要你也不喜欢她。下回那小姑娘要是敢再来，我就装你家长吓退她。”

　　许丞知身上的躁动霎时间褪去。

　　【差距太大，没有必要。】
　　几个字，把他藏了许多年的心思打得粉碎。
　　在女人眼里，他应该也一样，是那个“没有必要”。

　　“不用。”
　　少年抿抿唇，低声说。

　　他想，至少要和陶婉做平辈。
　　而不是他的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