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苦》山木白枝

1、美人图

　　【三年前】
　　“我林致远此生有两个愿望。”
　　“一是成为大将军，要把敌人赶出千里之外，报父辈血海深仇，要收复失地，保家卫国，守护一方平安。
　　二是就是我要娶你，廖南星，待我回来，我们便成亲，我要带你去看世间美景，去吃各地美食，与你白头到老，生死同穴。”
　　————
　　夏日清晨的阳光落到地面，闯进被打开的窗户里。
　　“今个儿可真热。”有小太监一边擦着窗台,一边抱怨 。
　　微热的阳光落到他的手背上，扬起的灰尘在阳光里舞动。
　　“嘘，小声点。”旁边扫帚地的小太监说，“主子还在睡觉呐。”
　　说话的两个小太监侧头看去，不远处床榻上的人儿还双目紧闭，不知道是被光晃了眼还是梦里不够安稳，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长长的睫毛不安分的抖动。
　　薄被歪歪扭扭盖在腰腹部，白色的底衣凌乱，露出大片的肌肤上还有这深深浅浅的印记，一看就知道昨晚上的疯狂。
　　突然，床上的人扯了下薄被，小太监迅速移开目光，好在床上的人并没有醒来，只是盖住了胸口的肌肤，小太监松了口气。
　　“你怕他做什么?"擦窗户的小太监却撇撇嘴道，"在这后宫啊，谁把他放眼里了?且看着，一会儿管事的来，有他苦头吃。”
　　小太监不解，偷偷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白稚的皮肤嫩的像水一样，斑驳印记给人无限遐想，这样的人儿，怎有人敢给他吃苦头?说话间，一个面色严肃的大太监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拂尘，和一个锣。他便是小太监口中的管事。
　　擦窗户的小太监预见性的捂住耳朵，拿着扫帚的小太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当!"一 声巨响，惊的他扫帚掉在了地上。

　　“... "床上的人瞬间惊的坐起，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修长的手指捂着耳朵，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肩部，背部，床上，每一根好像都反射着阳光，美的不可方物。
　　“吵..”些微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阵阵耳鸣，不断的袭击大脑。
　　“向阳君，这天可都大亮了，要是迟了皇后娘娘的请安，您受罚不说，可别连累了奴才们。”管事太监拎着锣，掐着嗓子说。
　　长长的睫毛颤抖，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许是扯到了什么地方，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又迅速放松，睁开他那双好看却又毫无生气的眸子，呆呆的看着管事太监，好一会儿才说，“好。”
　　向阳君掀开薄被站了起来，赤脚踩在地面，管事太监挥了挥手，三个小太监便拿着衣物上前，不算粗暴，也不温柔的给向阳君更衣。
　　“听说林大将军今日就回京了。”管事太监把手里的锣递给别的小太监，甩了一下拂尘，不动声色的说，“皇上一早就派了人在城门迎接，要说这林大将军三年前还是个将军，如今归来已是大将军，立下不少战功，此番回来，只怕是更是荣耀加身啊。”
　　“嗯。”向阳君却只是眼眸垂了垂。
　　管事太监甩了甩拂尘，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林大将军的事，可这向阳君却好似一潭死水，石子落下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向阳君应该高兴才是，昔日好友凯旋而归，向阳君做出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管事太监忍不住骂道。
　　“给谁看？”许是有什么触动到了他，向阳君眼眸动了动，脸上总于有了别的表情，像是嘲讽，他张开双手，微微歪头，瀑布般的长发落下， “好看吗？”他问。
　　管事太监却好像被噎着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向阳君不再理他，顺从的坐在梳妆镜面前，罕见的亲自从梳妆盒里拿出一支玉簪递给梳头发的小太监,“用这个。”
　　“是。"小太监恭敬的接过。
　　“快走吧，迟了又得挨罚，别到时候您跪在御书房面前，大将军从里面出来那才是滑稽。”刚刚挽好头发，李公公又活跃了起来。
　　向阳君这次没再理他，顺从的站起来，走出房间夏日微热的阳光落在身上，有些烫。

　　太监们都被阳光晃的眯了眯眼睛，向阳君却好像没有被阳光照到一样，眼眸没有半点变化。
　　可袖子里的指尖却是控制不到的颤抖……
　　林大将军啊……
　　小将军终于成为了大将军。
　　真好。
　　至少有一个愿望你达成了。
　　————
　　元和一百三十八年，大将军得胜而归。
　　“嗒嗒…”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城门口等候的人们扬起脑袋望去，只见穿着铠甲的将士们渐渐放大，最后停在城门前。
　　“大将军您们可算是回来了。”前来接待的官员满脸堆着笑，“皇上和大臣们已等候多时，就等着您呐。”
　　“嗯。”为首的正是林大将军，他带着头盔穿着铠甲，一手勒着马绳，一手握着刀，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仿佛刚刚从地狱而归。
　　他只是轻轻qin点头，并无多言，接待的官员早就听闻林大将军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故此也没多想，牵着马让出路来，“大将军请。”
　　脚轻轻一蹬，马便继续往前。
　　沉默的军队除了马蹄声清脆，无一人多言。
　　街道两边堆满了前来迎接林大将军的人，三年前，边关战乱，林将军临危受命，这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间，他驱敌千里，收复失地，战功无数。
　　如今凯旋而归，他坐着马上，人群的欢呼似乎入不了他的耳，他有些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乎没有变样的街道，忽然在一个转角处停下。
　　旁边街的尽头，开着一家糕点店，有小孩围着店门口，吵吵嚷嚷。“大将军？”接待的官员一愣，看见林大将军望着旁边挤满人群的街道，心想这大人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如今下朝的时间已经到了，皇帝和大臣们为了他都还在大殿等着呢，这要是有点别的意外出现，皇上不敢对新贵不敬，却能折腾自己。
　　“走吧。”林大将军看了一眼远处空荡荡而近处挤着大人，顶着小孩的街道，收回目光，再次向前。
　　阿星……这次我没法给你买他家的糕点了，三年过去，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新口味，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吃上。

　　“那我廖南星此生也有两个愿望。
　　一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愿出征的将士都能平安而归。
　　二愿与远哥哥成亲，结百年好合，共行万里路，共赏人间景，白首不离，生死相依。”
　　————
　　林大将军在正阳门前下了马，取下头盔，脱掉外面的铠甲，交了佩刀，轻装入宫。
　　接待的人这才发现，林大将军的左脸上有一条丑陋的疤，让这个原本俊郎的少年生生多了几分恐怖气息。
　　想当年，林家儿郎林致远也是多少世家女子的梦中情郎，若不是其早就心有所属，只怕是媒婆要踏烂将军府的门槛。
　　“不是着急？”林大将军，也就是当年的了致远见接待的人盯着自己脸走神，出声道。
　　“是是是。”接待的人反应过来，赶紧前面带路。
　　却再次偷看了一眼林致远脸上的疤，不由的想起当年的那对璧人，只能在心底偷偷的叹息一声，可惜了……
　　大殿里，皇上和大臣们正在等待着林致远，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各种夸奖各种赏赐，皇帝又提了句明日宫中设宴给他接风洗尘，便让他回去了。
　　如他所料，皇上没有提兵权的事情。
　　下了朝，有不少官员上前和他说话，三年时间，朝廷似乎变了点模样，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也有很多熟悉的人不见了。
　　林致远有些不耐烦的回头，却看见不远处的宋国公也正看着他，刚想抬步过去，对方却轻轻摇了摇头。
　　原来，早已物是人非。
　　收回目光，林致远说了句家中母亲还在等待，便甩开围在自己身边恭维的人大步离开。
　　将军府和宋国公府虽然府的正门不在一条街，但两府却只隔着一个围墙。

　　林致远下了马，将军府门前等候的下人们立刻上前，“少爷您回来了！”
　　“少爷快进屋，外面日头大，夫人正等着您呢。”管家殷切的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
　　“母亲这些年还好吗？”林致远望着没有什么变化的牌匾，问道。
　　“好，好。”管家点着头，“就是想少爷您想的紧，如今您平安归来，夫人也能睡个安慰觉了。”
　　“嗯。”林致远只是微微颔首，大步向屋里走去。
　　正厅上位，坐着一个身穿墨蓝色衣服，发髻上只有少许发钗点缀，容貌端庄的妇人。
　　她便是致远的母亲，上一位将军的夫人，今年已年过四十，丧偶十八年。
　　“见过母亲。”林致远上前跪下，深深一拜。
　　“走吧。”林夫人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只是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去给你爷爷奶奶父亲上香。”
　　“是，母亲。”
　　林家世代出将才，祠堂上摆满了“将军”。
　　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下他一个独苗了。
　　林致远两岁的时候，他的奶奶被敌军所抓带到阵前威胁那时候的主帅，林致远的爷爷，奶奶不愿作为软肋，自裁于阵前，当年爷爷也死于敌军圈套。三年后，成为主帅的林致远的父亲，同样战死沙场。
　　至此，将军府就只剩下林夫人和她五岁的儿子林致远，也就是如今的林大将军。
　　上完香，林夫人抚这林致远脸上的疤，柔声道，“我叫下人给你准备了午膳，一会儿吃点再洗个澡，好好的休息一下。”
　　“母亲……”林致远却看着她，欲言又止。
　　“好好休息。”林夫人收回手，“娘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可是孩子，娘不觉得你现在适合知道那些。”
　　林致远却扯住她的衣袖，“娘，我应该知道。”
　　“宫里给你办了接风宴，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在，你确定要这般模样去见他？”林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我们等明日接风宴顺利度过，娘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