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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这个探望不对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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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皇帝带着人浩浩荡荡来了。
姜唐有午休的习惯,再加上一上午操练累得够呛,因此扶荔宫的偏殿静悄悄。
章宁挥退了打盹的宫人,轻手轻脚地,独自迈进寝殿。
虽才立夏,但近日燥热得厉害,后宫佳丽们开始换上轻薄衣裳。
姜唐初得名分,尚衣监还没来得及给她量夏衣,她便带着宫人自己赶制了几件。
衣料用的是待选时领的棉和麻,她没有纱料,也不习惯绸缎。
棉麻透气吸汗,也方便活动。
宫里的棉布细腻亲肤,摸着像阿娘温柔的里衣。
姜唐用淡樱色做了抹胸,在床上摊成一个大字,睡得香甜。
章宁两手揣在袖里,俯身看她。
姜唐与岳桢之间的冲突,章宁回到御书房就听说了。
彼时他尚未换下朝服,若立刻冲去扶荔宫,未免显得急吼吼,不够“若即若离”,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午膳味同嚼蜡地咽了,又强迫自己批阅二刻奏折,这才以消食的名义,溜达到了扶荔宫。
面上云淡风轻,心里一直在嘟囔:扶荔宫未免有些偏远。
若当日那小妮子没有用不甚满意的目光打量他,他或许会把她的位份定为婕妤,再赐她一个封号。
这样一来,她就能独居一宫。
翊坤宫一直空着,离御书房和坤宁宫都很近。
她若能住在那里,或许以后能……
少受些欺负吧。
章宁仔细端详姜唐的脸。
见她额头光洁,脸颊莹润,不似受伤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但,目光还是黏在她脸上,不肯离开。
这小妮子躲在树后哭鼻子的时候,还算瘦削。在宫里养了一年,脸盘润润的,原本偏麦色的皮肤也有了肌肤胜雪的意思。
笑的时候,嘴角会出现一对浅浅的梨涡,晃得人心痒痒的,像被狗尾巴草挠了又挠。
“对了,还有锄头!没有不行!”
姜唐在梦里嘟囔着,眉头拧在了一起。
章宁觉得好笑,伸手给她抚平眉毛。
触感毛绒绒的,章宁觉得,他的小才人好像一颗饱满的水蜜桃。
一想到他对她魂牵梦绕,她的心里却没有他的位置,章宁就浑身不爽。
他从妆盒里掏出一支眉笔,好好给姜唐“打扮”了一番。
他替她掖好薄被,临走时还顺走了她一盒甜乳糖。
姜唐一觉睡到日暮西斜。
在她规划好要种红菜头的地方,整整齐齐地放着三把小巧的金锄头。
杭嬷嬷嘴角都咧到了耳朵边,带领宫人恭贺她与皇帝重归于好。
姜唐坐在妆台前,对着镜中的自己一阵无语。
她的额头上有个硕大的“王”字,脸颊两侧各有三根“胡须”。
若是鼓起腮帮子,就真成了一只大花猫。
“才人,”在院子里说话的是内侍总管陶冠,“陛下命奴才来请您,去御书房伺候晚膳。”
“请陶公公稍候片刻,我们才人重新梳妆后就来。”回答的人是杭嬷嬷。
“嬷嬷,陛下让才人即刻就去,还专门叮嘱了,不许重新梳洗。”陶冠拔高了声音。
“幼稚!”姜唐重重地阖上妆盒,命人带上金锄头,气凶凶地冲向御书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打架。
陶总管和杭嬷嬷跟在后头,一个忍不住叹气,一个连连摇头。
御书房里,内侍呈上边疆战报。
窦将军的字长得像他本人,每个笔画各有各的想法,组合在一起吹胡子瞪眼的,吵得章宁眼睛疼。
奏折里说,北漠国节节败退,窦将军本欲班师回朝,不料北漠新可汗率领十万大军亲征,敌人士气稳定,恐又对我边境造成威胁。
章宁阖上奏折,急召军机大臣入殿议事。
如此一来,姜唐便顶着这张花猫脸,饿着肚子,对着一桌御膳,等章宁议事回来。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时辰。
军机大事,内侍连伺候笔墨都不许。
陶冠守在姜唐跟前,哭丧着脸:“才人,朝堂上定有要事,皇上不得不去啊。”
姜唐点了点头,安抚道:“无妨。不吃晚膳不打紧的。劳烦陶内侍拿些普通的笔墨纸砚来,我得写几个字。”
“诶!奴才这就命人去取!”
姜唐的临时书桌摆在窗边,上一次她磕到后脑勺的地方。
那夜撞碎的玉瓶换成了一个古朴的瓷瓶,里头的腊梅换成了柳。
姜唐伸手抚了抚柳叶,默默垂下了眸,沉吟片刻,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奏疏。
种红菜头这件事,单靠她自己或许有六七成胜算。
但这太慢了。
将来若是能有皇帝的帮助,集户部之力,或许能缩短培育时间。
姜唐虽身在后宫,却从未将自己当成无知之人。
她真的很想为国为民做些什么。
当然了,奏疏的格式体例姜唐并不熟悉,她凭着读史的记忆,在结尾处努力将重点落脚在夸皇帝英名上。
想了想,又在开头补上一段话,大意是,国事繁忙,皇帝请保重龙体,按时三餐,切莫伤了身子云云。
这类“溜须拍马”的词儿姜唐并不擅长。她在家时时常捉笔,多是为了替村人写信、理账。
姜唐的家乡主要是种茶,农忙时连县衙里的书吏都得告假回家帮忙采茶。为此姜唐还被县老爷叫去,代为抄写告示。
如何将真实意图隐藏在花团锦簇的赞美中,对姜唐来说十分有难度。
她握着毛笔苦思冥想,丝毫不觉脸上又添几处墨迹。
章宁深夜回到御书房时,看到姜唐趴在桌边睡着了,手里握着一封亲笔写就的信,开头就是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章宁心中大喜,生怕姜唐醒来后反悔似的,来不及看完,赶紧把这封他眼中的“情书”收进锦盒。
他又听说姜唐为了等他,又饿又乏,才不小心睡过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屏退了众人,亲自将姜唐抱起,打算让她在这里过夜。
身体一腾空,姜唐就醒了,她下意识地抱紧章宁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问:“咱们去哪?”
“咱们”二字又戳到了章宁的心里,他看着姜唐这张落难小猫似的脸,声线都变得低沉暗哑:“更深露重,自然是一起就寝啊。”
姜唐这下彻底清醒,她挣扎着下地,一边往门口挪步子,一边红着脸说:“陛下,按例今夜该张婕妤侍寝,妾身该回去了。”
章宁垂下眼,抓住了姜唐的温温热热的手。
姜唐抬眸,看着章宁湿湿热热的眸。
心跳如擂鼓,交握的掌心有汗,分不清是章宁的,还是姜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