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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那青梅竹马的亡夫 ...

  •   少年紧张的握紧小刀,目光死死盯着帘子。他灼热的目光仿佛就是一把刀子,似想要透过帘子刺穿那无耻之人的胸膛!

      他已经想好了,若对方一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就立马出手,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少年压制住胸腔里反出的咳嗽声,他目光坚定,已然做好了用性命反击的准备。

      而车帘外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不知道如何驾马的李溪平静地盯着拉马车的那匹马,与它大眼瞪小眼,虽时不时扯扯缰绳,敲敲木板,可这马却怎么也不动。

      难道要主人发话?

      李溪皱起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麻烦里面的人道:“公子,这马不走,你要不喊一声?”

      少年握刀的手一紧:“你要带我去哪儿?”

      李溪觉得对方也挺奇怪的,买了她给了钱她跟着走了他却突然问她要去哪儿?李溪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于是李溪斟酌了一下,才回道:“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少年面色更加紧张不安起来:“光天化日就这样做,你不怕招来官府吗?”

      李溪闻言,想了想:“你想见官?见官确实有点麻烦,不过您要是想见,咱们可以改道去官府,让官府做个见证。”

      李溪被卖过好几次,她是知道流民质需要官府找来质人见证,官府提供契约,买家和卖家再签定的。

      于是听少年那样问,她理所当然地想偏了。

      少年一听那还得了,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官府不仅不管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给抢劫的见证,这不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吗?实在荒唐!

      少年眼中有些失望,又气又厌:“这吕县官府居然还帮你们?你们可真是手眼通天!这天下还有王法吗?这吕县还认南朝皇帝吗?”

      李溪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不过他的话说得太重了,李溪张望了一下,提醒他道:“公子慎言,你这话旁人听了得报官的。”

      “这就报官了?”抢劫不报,说两句就见官,这吕县可真够黑的,还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吗?少年冷笑一声。

      李溪宽慰他道:“公子何必生气,现在全天下都是这样做的,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但是这样做合理合法,以后若被人检举,咱们是走的正当路子,官府没法抓人。”

      “什么,现在全天下都这样做了?”少年不可置信。

      “合理合法,正当路子?被检举也没法抓?”现在抢劫都成这样的行当了?

      少年震惊到无以复加。

      李溪回道:“是,我先前遭过两次,对这流程还算了解。”

      李溪就被卖过几次,流民自愿签契,买家正当买来奴隶,若有官府作证,合理合法,无刑可言。

      少年抿了抿唇,眼色一变。

      他看了看手上的小刀,忽然这轻巧的小刀有了千斤重。这南朝真是从里到外都腐朽了。

      他又隔着一帘看向李溪,眼中复杂至极:可恨之人竟有可怜之处 ,没想到“他”竟然也是遭受压迫不得才与人同流合污。

      他不过被抢一回,而“他”的语气竟已经这样平淡了,可想而知,他被抢了多少回了,这世道真是让人可怜可恨。

      少年叹息,忍不住放下小刀:“你也不容易。”

      李溪想了想:“还好,他们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过被多卖了两次,而他们不仅不孝,还失去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她也是事半功倍。

      ……

      好像有哪里不对?

      算了,毕竟她没文化,一举两得,功成身退也成,她不挑剔。

      少年闻言,似想起什么,悠悠的目光染上悲伤:“即便他们没讨到什么好处,但是也确实伤害到了你。麋沸蚁动,人命草芥,这吃人的世道……罢了,都是可怜人。”

      李溪:“?”

      这公子哥文绉绉说什么呢,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少年说完痛定思痛,他艰难地放回小刀,尝试又一次与李溪谈条件:“今日你若这样离去,我也不报官了。甚至,我再额外给你五十两银票,你拿着走吧,就当你我没遇见过,如何?”

      李溪更觉得他莫名其妙了,十两都买下她了,为什么还要给她钱?

      难道……

      李溪皱紧眉,一字一字认真说道:“你给再多钱我也不给你暖床。”

      少年瞪大了眼睛,脸一下子就青了:“谁要男人暖床!”

      李溪疑惑着,回道:“我不是男人。”

      “你不是男人是什么,难道你还能是……”

      哗地一下,李溪掀开了他隔开自己的那一道车帘,李溪半举着车帘,蹲在驾车的地方,望向少年。

      她的眼神清澈纯净,毫无波澜。

      她认真地看着少年,回道:“我是女孩。”

      少年震惊在原地,相比于震惊她是个女孩,他更震惊的是……

      “你这小黑萝卜头是谁?”

      小……黑萝卜?

      什么意思?

      李溪不明白。

      他便钻到车帘处,东张西望瞧了瞧,问道:“刚刚打劫的那人呢?”

      李溪偏头,目光中露出疑惑:“打劫?”

      “对!就是这道声音!”少年听到李溪的声音,随声看来。

      少年一愣,李溪眨了眨眼睛,少年下意识跟着他眨了眨眼。

      紧接着,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溪:“真是你?”

      李溪看着少年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不可置信,平静地说道:“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您找的应当是我。”毕竟这里也没旁人。

      少年咬紧牙,脸一阵青一阵红:“你打劫的我?”

      这小女孩都没他高呢!

      他被一小女孩打劫了?说出去都笑人!

      李溪在原地淡定地摇头:“我不打劫。”

      “你抢了我十两银子你说你不打劫?咳咳咳……”少年气得直咳嗽,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李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十两是我卖身应得的。”

      少年从怀中取出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原本他会等自己平复后再询问李溪,可是也许是李溪的话过于匪夷所思,他一脸不可置信,忙道:“卖、卖身?”

      李溪点头:“我把我卖给你,你给了我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不是同意了吗?”

      少年拼命喘息,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你不是打劫,你们在做局!你们准备强买强卖还是准备告我诈骗?”

      李溪:“?”

      李溪眼中渐渐浮上些疑惑:“公子,您没咳糊涂吧?”

      少年抬手制止李溪,咳红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李溪:“别叫我公子!我给你五十两,你立刻离开我这里,五十两,你的同伙应该也够分了吧!”

      李溪摇头:“公子,干我们这行是得有诚信的。我虽然被卖了两次可仍旧还卖得出去,就是因为我有诚信,若非那些人不守规矩逼我暖床,我也不会手起刀落送他们进宫……不过您放心,您身子弱,打一拳就晕了,我不动刀。”

      少年面露惊恐:“……你还带刀?”

      李溪解下腰间的匕首,双手呈上:“有的。”

      少年顿时离她远了一步,心里更怵:“这还不打劫?”

      李溪耐心回答:“不打劫。”

      似乎李溪太有礼貌,可谓是有问必答,少年看着看着她心里竟有了几分动摇,他抿了抿唇,将信将疑又问道:“你真不打劫?”

      李溪点头,将匕首又体贴收了起来:“公子,我卖身是专业的。”

      少年还是不信,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先前说的见官麻烦是什么意思?”

      李溪如实回道:“流民质需要官府找来质人见证,官府提供契约,买家和卖家再签定。得见官,但麻烦。”

      “就这?”少年不可思议。

      李溪继续点头。

      “那你说的合理合法,正当路子,被检举也没法抓……”

      “经过官府之手合理合法,自然是正当路子。若私自买卖,被查处出来得坐牢。”

      少年不甘心:“那你说的糟了两次,不是抢劫还能是什么?”

      李溪目光看向他,很是诚恳:“公子,是我被卖了两次。”

      少年一愣,后知后觉想起这句话她说了好几次。

      原来不是被抢了两次,是她被卖了两次……

      少年看向她,她目光如清澈见底的小河,没有一丝阴暗沉疴。

      光看这木炭似的脸,这沙哑的声音,这豪放的作派,谁能想到她是一个女孩。

      少年蓦然心一软,他眼神也软和下来:“你……你多少岁了?”

      李溪毫不犹豫回答:“八岁。”

      少年身体一颤。

      她才八岁,才八岁就对买卖自己这么平静,才八岁就将刀随身携带,她的一生应该很苦吧。

      少年心一动,好奇道:“若我不要你,你会怎么办?会回家吗?”

      李溪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会让人把钱退给你,再把自己卖一次。”

      少年惊讶极了,他忙问道:“不回家吗?”

      李溪眼神平静地望着少年,没有一丝想博他同情的意味,有的只是诚实:“前两回是李大富他们卖的我,卖得不好,这次我想自己卖。”

      “李大富?”

      “哦,就是我爹。”

      少年猛地望进她眼里,她被她爹娘卖了两次?!

      少年心中一颤,他仔细看着女孩的眼睛。他以为她会悲伤难过,可是她眼睛里只有澄澈,连点儿雨点都没有。她没有一句话在博人同情,话里也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每一句话都在陈述一个事实,可越是这样,少年的心却越是难过。

      他想起了自己。

      他再无家人,可是她却是一生下来就没有家人,所谓家人也不过是辗转卖她的途径。

      她这样平静,许也是早就失望了吧。

      少年很快红了眼眶。他不想让她看见,匆匆垂下头,青丝垂下来,遮住他半张脸,青丝下,他默默咬紧了唇:“对不住……”

      李溪睁着两个大大的眼睛偏头看着他,似不解:“我不难过。”

      他闭上了眼:“但我难过。”

      李溪便没说话。

      只在心里道:奇怪的人。

      他又沉默下来,眼中犹豫不决,很快,他似终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鼓起勇气看向李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溪。”

      “哪个溪?”

      李溪想了想,如实道:“不知道。”

      少年抬头看向李溪:“漫漫潮初平,熙熙春日至。熙光的熙你喜欢吗?”

      李溪眨了眨眼睛,细细跟着默读了一遍,她不讨厌,于是她道:“都行。”

      主要她也不太识字。

      少年粲然一笑:“李熙,我叫许舒宁,我没有家,你也没有,以后你我相依为命。”

      李溪,不对,现在是李熙。

      李熙点点头。

      许舒宁说话让她觉得很舒心。

      李熙思考了一下:决定了,如果许舒宁不让她暖床的话,她就不切他小口口。

      许舒宁揉了揉她的发,后知后觉闻到一股味儿,他眸光垂下来:“李熙,你身上是不是有味儿?”

      李熙嗅了嗅:“我没有。”

      许舒宁皱起眉:“有的。”

      李熙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什么,她恍然大悟,随即告知许舒宁,说道:“许舒宁,我可能闻不到。”

      许舒宁一怔,就看见李熙诚恳的眼神望着他:“你别嫌弃,我回去就擦擦。”

      许舒宁不知道这小姑娘经历过什么,但是她没说,许舒宁也不好问,只是心里一时更加五味杂陈。她的一切应该都源于她糟糕的前生,他不由得同情她,语气顺势温柔下来:“我不嫌弃。”

      李熙轻轻松了口气,可转头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为难地看向许舒宁,问道:“许舒宁,会驾马吗?”

      许舒宁点头:“会。”

      李熙面色稍缓,她歉意地看着许舒宁,说道:“你这次驾给我看看,我会很快学会的。”

      “好。”

      许舒宁一口答应,李溪这下才放下心中的巨石。

      许舒宁瞧见小姑娘的模样,眼神越发复杂。

      他觉得,她活得好像比他艰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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