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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那青梅竹马的亡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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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噔噔噔。
深夜,李家等候已久的敲门声才响起。
“李家的,有人在吗?我是康子!”
李大富睡眼惺忪,但他还惦记自己那点儿好处,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大声应道:“来了来了!”
声如洪钟,像是生怕外头的人听不见似的。
很快,踏踏踏的脚步声就已经挪到了门口,脚步声停下来后取而代之的是嘎吱一声,是简陋陈旧的木门晃晃悠悠打开的声音。
李大富看见来人搓了搓手,一副献媚讨好的模样:“是康子啊,快进屋里来,外面凉!”
“诶,我就不进去了,外头好说话。对了,李家大哥啊,我来是应李家嫂子的约,不知道李家嫂子跟您说清楚了没?”刘康提着灯笼,灯笼照清了他的笑容,让他看上去竟有几分老实憨厚。
李大富一听就跟哈巴狗似的点头笑:“说清楚了说清楚了,我刚刚还跟你嫂子说呢,说你康子可真是个好人啊,那样好的差事都想着咱们李家,若有朝一日咱李家富贵了,绝对忘不了康子你!”
刘康闻言当即松了口气:“说清楚了就好,那我今儿个直接把人带走,若选不上再把人送回来,怎么样?”
李大富一听,急忙道:“不行不行,若选不上康子你就近卖了去,那丫头留在家里也没用还白吃一口饭,不如卖了补贴点家用!”
刘康只是抛了根线儿,连鱼饵都没上,这鱼就着急忙慌的上了钩,可见这李家人对李溪有多嫌弃了。刘康想着突然还有点同情李溪。
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他下意识瞥了眼门背后黑暗中藏着的李溪。
得,白同情,人李溪眼皮子都不见抬一下的。
李溪是早就知道李家人的德行,闻言自然无悲无喜,说到底,要是李家人别那么护食,给她留口吃的,她也不会把自己卖出去。
“不过……”李大富突然为难了起来。
“不过怎么了?”刘康还以为李大富要狮子大开口,没想到李大富讪讪一笑:“不过那贱胚子今夜都没回家,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说不定是在山上没下得来,现在估计都给山坡上的野兽嚼烂了。我这交不出人啊……要不你看看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吃得少力气还大,你要不你把她带去?”
刘康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都说吕县外头的人浑得很,怎么也没人说他们穷大方啊!自家媳妇儿也能说给就给了?
“钱嘛,少给点也没事儿,我不挑剔的。”李大富呵呵笑。
刘康见李大富那模样,生怕李大富当真就把他媳妇儿直接给他了,忙道:“别别别!大哥啊,我在路上见着李溪了,只是没敢认,所以让她在那边儿等着我了,现在我过来就是征求李家的意见,若你们同意了,我身上带了个保契,你要不看看,签上名儿捺个手印,就在这流民的一行签上,天亮我就带你家李溪进城。”
吕县离边关近,多有流民在此聚集,流民没有上户籍,不让进城,不过若有城里人担保就不一样了。
李大富显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他接过保契装模作样瞅了几眼:“成!”
刘康暗暗松了口气,他伸手指了指保契:“就这行,签名就是。”
李大富眼都瞪成了斗鸡眼:“康子,不是大哥不签,实在是大哥不认字儿啊!要不你替大哥签了?”
刘康立马道:“我怎么能签,我签了就是作假,要是你家李溪真被人瞧上了,是得签卖身契的,这回作假,下回也做,万一旁人告了官,我是要吃牢饭的!不成不成!”
李大富顿时为难起来。
“李家大哥啊,你们到底成不成啊,不成我去下家了,忒浪费时间了!”刘康见状,假意卷巴卷巴保契往兜里揣。
李大富连忙抓住刘康的手腕,一咬牙:“成!你教我,我现在就学两筷子的!”
“罢了,你这有炭吗?”刘康问道。
“木炭成吗?”
“成!”
李大富生怕刘康嫌麻烦就此跑掉,他忙往里走:“有,有!”
刘康纳闷极了。
就李大富这心眼子怎么能教出李溪那样的狐狸崽子?
李溪淡淡的眼神瞥过去,她就像刘康肚子里的蛔虫,刘康什么眼神腹诽什么话她都知道似的,直接回道:“没点心眼子,昨天我就被你杀了,怎么还能让你提心吊蛋。”
提心吊……
吊的啥玩意儿?
刘康牙一酸。
他哀怨的眼神飘向李溪,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我没文化,也知道这词儿应该不是这样用的吧?”
李溪轻轻睨了他一眼,语气平平:“你看我像有文化的吗?”
刘康:“……”
“康子,这快行不行?”李大富直接从自家炉子里掏出了一块烧到一半的木头,烫得他呼呼吹,几乎快拿不住。
“行!”
刘康蹲在门口,用手指头写下李大富三个字儿:“照着抄吧,朝在这儿,别抄错咯!”
李大富诶诶的应声,别提多听话了。
好久,李大富才写完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这样成不成?”
刘康亲眼看着他写完:“行,接下来捺指印吧。”
李大富又为难:“咋捺啊?”
刘康瞥他一眼:“有血就能捺,你咬破指头……”
“咬、咬破指头?”李大富瞪大了眼,惧怕道。
刘康话还没说完,紧接着,黑暗中利索地递过来一把匕首,刀尖儿都在发亮。
刘康一噎。
但他哪里敢不从,只能在李溪认真清亮的眼神下哆嗦着手接过匕首转交给“他人”,违心道:“你若是怕疼,要不,用这个呢?”
正下不去口的李大富看着那锃亮锃亮的匕首差点儿被吓晕,他诚惶诚恐,立马婉拒道:“康子,掉点血和掉个指头哪个轻哪个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刘康点点头,将匕首自觉揣入自己兜里,发自肺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李溪则是惋惜地摇了摇头。
好东西都不会用。
然后李溪淡淡的眼神瞥了过去。
刘康浑身一僵。
李溪平静的望着他,仿佛在说:兄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刘康讪讪一笑,紧接着赶紧悄悄把匕首塞回了李溪手中,心中懊悔:这匕首可是他新买的啊!好贵的货啊!
李大富望着手指头,一想到富贵的日子正在朝他招手,他一咬牙:“哎哟!”
“趁热打铁!”刘康握紧李大富的手腕,猛地盖下去,一个血淋淋的拇指印就印在了那三个歪歪扭扭的“李大富”上。
李大富呼呼吹着手指头,一个劲喊疼。
依李溪看来,如果他叫得晚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不过李大富终究是李大富,他受了伤也不消停,一想起他是为了谁受伤,他就恨恨道:“康子,等抓住那小贱蹄子,你一定要好好训着,那小贱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才几岁就晓得抓人命脉,而且割得又快又准,听那个鳏夫嚷嚷,说他回过神来就不是个男人了,你瞧哪家姑娘敢做这样的事!”
李大富想了想,又怕自己的摇钱树害怕得跑了,拉着刘康小声道:“康子,你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不过你不用担心,她现在长高了不少,不一定能割得那么准,若是她真做了……”
李大富一脸忍痛割爱的模样:“那月钱我以后都分你一半,你……你以后好好的吧!对了,康子啊,你现在留后了吗?”
刘康虎躯一震,不愧是父女,说的话都一样。
他下意识看向李溪,对方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见他看过来,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无辜?
装什么无辜!
刘康现在知道了,这小孩看似冷静,实则心肝都是个黑的!
刘康在心里叫苦:这话你早说啊,你要说得早他还敢上这条贼船吗?
但是事已至此,旁边还有母老虎虎视眈眈,刘康能说什么,他只能打哈哈说道:“懂的懂的,李家大哥莫要担心!”
李大富这才松开刘康的手,又不放心拍了拍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什么一去不复返的壮士。不,应该是快要进宫的太监吧?
刘康:“……李家大哥,我就先走了啊!”
李大富怜悯的望着刘康:“诶,诶!一定保重身体啊!”
刘康:“……”
李溪暗暗跟上刘康。
许久,等李家的门关闭后,刘康才敢把灯笼照向李溪,他困惑极了:“你爹看上去挺害怕你的啊,不像你说的那些个样子。”
李溪煤球似的脸哪怕有灯笼照着也一样是黑的,压根看不清她的表情,刘康只能看见她的眼睛,一样风平浪静:“他恨不得打死我,可又怕我能卖个好价钱。至于你觉得他怕我,那是因为他怕我伤害你,你要找他赔钱。”
“那你这么厉害,怎么会逃不出这小小的李家?”刘康接着问道。
李溪望着灯笼:“我逃离不好的地方是为了活下去,逃不掉李家是因为他们生了我,有恩情要还。”
“那你现在怎么又要逃了?”刘康好奇问道。
“事不过三,他们三次都不要我选择要钱,而我不要钱只要我自己,他们觉得不亏。”李溪像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好似对一切都没有感情,全是买卖和交易。
刘康看向这年仅八岁的小女孩,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这已经不能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了吧?
这小丫头片子冷血得很啊!连自己爹娘都没感情!
李溪注意到刘康的眼神,疑惑地看向他:“我说得不对?”
刘康那样一想之后更觉得不能随便得罪李溪,于是他讪讪附和道:“您说得对!”
李溪也不考究,他说她对,那她就肯定对。
若他说不对,那一定是他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