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月［穿书］》夹心肉

16、村民

　　剩下的村民不过十几，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空洞，双眼无神地望着天，仿佛世间万事万物也不过如此了，再也没有任何期盼。

　　郑灵姝和秋蝉商量了一下，将仅剩的铜板给了小七，让他给弟弟妹妹们买些吃的，好好照顾他们。

　　青珍珍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摸向腰间，冰凉的触感，低头一看，并不是荷包，是她一只随身携带的玉佩。

　　记不起有多久没佩戴过荷包了，那时候妹妹还在，每次都要带上些银子给她买好玩的好吃的。

　　只是后来上了山，久而久之，也就舍弃了这身外之物。

　　她解下自己的玉佩，这是入门时师傅给她的，巴掌大小，中间莲花绽放，生动莹润，温润剔透。

　　白净的指骨摩挲了几下中心花蕊，青珍珍将它给了其中看起来像是村长的人。

　　一双苍老瘦弱的手颤颤巍巍接过这玉佩，老人在身旁人的搀扶下哆嗦着身子跪了下去。

　　“多谢贵人呐，苍天保佑。”

　　青珍珍见状连忙将他扶起：“应该的。”

　　老人眼里似含泪水，衰老的面庞上有些许羞愧：“没想到还是麻烦了你们。村中前几日变故陡生，官府却不做事，这……人人自危啊，只有你们愿意出手相救。”

　　“是我们之幸呐！”

　　话落，深深地弯下了本就佝偻的腰。

　　原本坐着的村民纷纷起身朝他们跪下，街上登时没了声音，只剩几声难抑的抽噎接二连三地响起。

　　这几日可算是见证了人情冷暖，血缘再浓的亲戚家人，再亲近的朋友邻居，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刻都会变成了凶残的恶魔，抢夺食物，滥杀无辜，看着一个个至亲被至亲杀死在眼前，这比妖怪更令人心恸啊。

　　绝望悲凉的气氛充斥着整个村庄，不只是□□上的绝望，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听着门外传来的嘶吼尖叫声，混杂着血肉咀嚼声，更是心灵上的折磨。

　　最后却只能按照他们排斥的那些邪门歪道来抵抗这些恶魔。

　　村里那个疯癫破烂的人在那几日前忽然清醒了过来，告诉他们要用血画符箓，在门口泼狗血来抵抗那些层出叠现的妖怪，这才叫他们有了准备保身，只是仍有些执拗的，不愿意这样做，落了个尸身全无的下场，何必叫那些妖怪白白夺了性命呢？

　　人人都知那人为何疯癫，他是从苍梧山上回来的，回来后不久就疯了。大家都说他是走火入魔了，就是因为练了那些众人避之不谈、瞧不上眼的东西。

　　没想到最终还是靠着这些保命。

　　众人心中思绪万千，百般感叹汹涌，最终化为一声无穷叹息。

　　郑灵姝见此情景，不禁也有些伤怀，鼻尖涌上一股酸涩热意，眼泪渐渐氤氲视线。

　　她抓起袖子胡乱擦了几下，将一张小脸擦花了，连忙和其他人将跪着的他们扶了起来。

　　蓝怀雁和蓝怀华也将身上带着的一些东西给了这些村民。

　　看着眼前破败不堪，血肉堆积的村子。

　　也只能尽力帮一帮了，谁又好过呢？

　　郑灵姝注意到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徐世清，戴着面具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轻轻唤了声“师兄”。

　　语调清软忧愁，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衣袖一挥，带起一阵翩翩的风。

　　郑灵姝睁大了眼睛，在飞扬的缕缕头发中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幻。

　　遍地的尸体与模糊的血肉瞬间湮灭，倒地的木板箩筐、散落一地的瓜果蔬菜恢复了原状，横七竖八的房梁柱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街边甚至还有小狗叫唤，警惕着步伐盯着他们。

　　眸中光影流动，地上的残骸收拾得干干净净，村庄顿时焕然一新，瞧着着甚至比原先还要洁净。

　　村民们注视着眼前之景，心中难耐激动，空气中顿时嘈杂起来，纷纷向那位大仙人道谢。

　　“谢谢啊，真的太感谢了，我们无以回报呐。”

　　“谢谢大哥哥！”

　　“真是仙人下凡啊！”

　　“吃顿饭再走吧仙人们！”

　　郑灵姝腰身被一个小小的身体的抱住了，低头一看，和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对上了，她弯了眼眸，伸出手摸摸小女孩的头，牵上她软乎乎的小手，看向在一旁被众人围着的徐世清。

　　“大师兄？”

　　.

　　蓝氏兄弟抱着剑跟着队伍踏入一栋较为阔气的房子，大师兄从容地走在前面，珍珍师姐稳稳地跟在身旁，那两个小师妹左拥右抱，被一群小孩挤着向前。

　　蓝怀雁瞧见身旁挤来一个大娘，脸上带着殷切的笑容，朝自己伸手。

　　“你多大啦？是否婚娶？”

　　蓝怀雁心中一惊，大叫不好，急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不用……”

　　边摆边扭过头凑到蓝怀华耳边，捂着嘴巴小声咕叽：“哥，你说大师兄怎么会同意留在这吃饭啊啊。”

　　看着又一个挤上来的大娘，蓝怀雁缩了下身子，使劲往他哥那边挤。

　　没办法，那些大娘都要贴在他身上了。

　　蓝怀华扶住身旁险些摔倒的大爷，又推开弟弟凑上来的脑袋。

　　“我怎知？”

　　“你为何不自己去问？”

　　蓝怀雁撇撇嘴，眼光闪烁，嘟囔道：“我这不是不敢嘛。”

　　蓝怀华瞥他：“那我就敢了？”

　　“不要好奇这些，老实跟着大师兄便是。”

　　说罢，就留给弟弟一个挺拔宽厚的背影。

　　少了一个靶子，一双双好客的手伸向了蓝怀雁。

　　“啊啊啊等等我！”他抓起衣摆便跑。

　　.

　　郑灵姝一行人被引着坐在木椅上，看着那些小孩被大人嘱咐着端茶倒水，不一会儿，小七带着几个小跟班端着水杯出来，后面几个小的端不稳，磕在桌上还溢出来了些许。

　　蓝家兄弟来得晚了些，没有椅子坐，就在一旁站着，总不好和女孩子挤一个位子。

　　至于大师兄？

　　那是万万不可亵渎的。

　　茶都送到手上了也不好不喝，郑灵姝小口小口抿着，睁着一双圆眼看着村民忙活。

　　老人们见那个出手厉害的大仙人冷冷坐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就热情地和剩下的人聊，东扯西扯也无非一些村中的趣闻。

　　郑灵姝和秋蝉倒是饶有兴趣地歪着耳朵听着，蓝氏兄弟平时也少出来，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师兄竟然选了他们二人，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吧？

　　来都来了，难得下山一次接触新鲜事物，这会儿面上瞧着也是兴致勃勃。

　　“来咯，鱼汤出锅咯！”

　　一位大娘吆喝着，端着个热腾腾的冒烟的大碗出来，放在桌上，瞪开一些围上来的小孩。

　　“这是给仙人们用的！去去去，你们以后有的吃的。”

　　小孩们闻着香喷喷的鱼汤，平时也就过节才能吃鱼呢，这会儿闻着那是口水直流啊，两只眼睛直直盯着那碗鱼汤，不过知道要给仙人们吃，乖乖地听话退开了，只是使劲吞咽着口涎。

　　青珍珍道：“大娘，不必如此，让他们吃便是，我们早已辟谷，早已用不上这些吃食。”

　　大娘闻言有些局促地双手在身上擦了擦，脸上一片纠结，又扭头看向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这，这……”

　　郑灵姝瞧见了，放下杯子，安抚道：“大娘，我们吃！可饿了呢。”

　　秋蝉对上她递过来的眼神，也连忙点头应是。

　　这次的辟谷丹留着还没用，之前的馒头也给了这些小孩，这会儿是有些饿了。

　　大娘果然又露了笑容，连声道：“好，好，还有鸡汤哩，我去端上来。”

　　郑灵姝和秋蝉对视一眼，浅浅笑了一下，不经意间看见珍珍师姐眼中的茫然与无措。

　　她知她是无意的，辟谷本就无需吃食，想来不仅不习惯，也是觉得这些小孩更需要这些食物。

　　“珍珍师姐，这是他们的一番心意，我们应下了他们心中才好受。”郑灵姝解释道。

　　青珍珍蓦然回神，随即向她投去一个淡淡的微笑。

　　郑灵姝心想，师姐笑起来真美呀，不要总像大师兄似的，顶着张那样漂亮的脸，却时刻要摆着冷淡的神色。

　　看着桌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上齐了，有茄子炒肉沫，清炒蕨菜，几碗米饭，还有一盘馕和几盘清淡的野菜。

　　徐世清和另外三人将米饭递给了那些小朋友，青珍珍用筷子给他们夹菜，郑灵姝和秋蝉边吃边招呼着那些忙活的村民一起吃。

　　“一起吃嘛！”

　　“不用不用，贵人吃，这些本就是用来报答你们的。”

　　“哎呀，这么多也吃不完，就一起吃嘛，多热闹呀。”郑灵姝边说边将没动过的筷子塞进一个大爷手里。

　　“对啊对啊！”

　　蓝氏兄弟在旁边附和，在两个小师妹的眼神示意下，将村民推向了桌旁，眼见着没了自己的位置，只好蹲在门口了。

　　“呀，这不行啊，仙人怎么能蹲在门口呢！”一个大娘看见了放下刚端上的碗，说着就又要去扶起他们。

　　蓝氏兄弟连忙站了起来，慌张摆手道：“起来了起来了！”

　　郑灵姝道：“大娘，你不用管他们，他们就爱蹲，我们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秋蝉将几块剔好的鱼肉放进那碗里递给了大娘，叫她安心吃。

　　青珍珍在一旁注视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其中几个小妹妹踮脚夹菜时出手帮她们夹，在她们道谢时又摸了摸她们柔软的头发，眼中流露出温和之意。

　　屋内一派其乐融融，除了一旁站着的大师兄，连带着他肩上那只小鸟都变得高冷矜贵了起来。

　　郑灵姝嘴里嚼着米饭，瞪着那只鸟，像在嚼它的血肉似的狠狠吞咽下去。

　　装模作样沉思的小仙鸟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羽毛抖了抖，小脑袋转来转去想看看谁在骂它，就感觉到一道视线停留在身上，沉重地压着它喘不过气来。

　　小鸟缓缓扭过脖子，对上一双清冷又熟悉的眼。

　　下一秒，就狠狠飞了出去，小仙鸟扑棱着翅膀努力维持平衡，诧异地回头看，大仙人徐世清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肩膀，随着动作还有几片艳丽的毛毛掉落。

　　小鸟急忙刹车，转身悻悻飞走了。

　　郑灵姝观了全程，噗笑出声。

　　这才是正确的待鸟之道嘛。

　　.

　　天色渐晚，听着狗吠鸡鸣，这会儿真得回去了。

　　蓝怀雁抱着剑靠在他哥肩上，看着门口拉拉扯扯的女人，不禁摇着头发出几声感叹。

　　“你能好些站着吗？”蓝怀华睨他一眼，退开了身子。

　　蓝怀雁无趣道：“哎呀，咱们直接走吧。”

　　门口几个大娘硬拉着两个小师妹要她们留下，在这住几日，搞得郑灵姝也很不好意思，手被握在一双干燥温和的手里摩挲。

　　蓝怀华道：“你瞧大师兄和师姐动了吗？你走啊。”

　　蓝怀雁瞄着两位沉默是金的师兄师姐，又睇着自己冷酷的哥哥，扭头走向一旁自己生闷气去了。

　　另一边，“大娘，我们真要走了，以后会来看你们的！”郑灵姝想把自己的手扯出来却无济于事，她无奈地看着对方，见秋蝉也是如此，才发现怎么就缠着她们二人？！

　　“留下来住几日吧，还有猪没杀呢！”大娘劝道。

　　小孩抱着她的大腿囔囔：“是呀是呀，仙子们你们就留下来吧，我们有好多好多糖果给你们吃！”

　　郑灵姝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可是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耽误了整个行程。

　　无可奈何的模样落入了其他人眼中。

　　“各位，我们随后还有要事要办，就不打扰你们了，有缘自会相见。”

　　声音隔着面具，不慢不急，徐徐道来。

　　徐世清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呆住的大爷大娘们不自觉地就松了手。

　　郑灵姝呼出一口气，一脸钦佩地望着徐世清，仿佛在说，大师兄你也太厉害了！

　　徐世清微垂眼睫，看了她一眼，这才松开手，又看向秋蝉被握住的手。

　　大娘一眨眼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又将视线移向那几个抱着大腿的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们嘟着嘴巴，蹑蹑地收回了手脚。

　　“走吧。”徐世清见此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郑灵姝摸摸小女孩的脸，手放在脸旁晃了几下，和她拜拜，小女孩揪着自己的衣裳，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我们走了哦，你们要好好的，要听大哥哥的话知不知道。”郑灵姝将她脸颊上的眼泪轻轻拭去，温声道。

　　转头看向同样有些不忍的秋蝉，道：“我们走吧。”

　　秋蝉点点头：“嗯。”

　　白色衣摆略过门槛，留下一道弧度。

　　村长见她们真要走了，连忙喊住了她们：“欸，等等。”

　　话音未落，人就蹒跚着走进了里屋。

　　郑灵姝停在街上等着，蓝怀雁抱着剑在街上走来走去，小鸟又飞回了徐世清身边，虚虚地站在他肩上，这次脑袋不敢乱转了，恢复了高冷小鸟的姿态。

　　不一会儿，就见村长佝偻着腰慢慢走了出来，郑灵姝正疑惑究竟要干嘛，就看见他身后跟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跑一会儿停一会儿，始终跟在村长的脚边，像在和他玩似的，朝布鞋扑过去又跑开，接着又扑上去，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郑灵姝眼眸一亮：“小猫！”

　　村长抚着胡子朗声笑起来：“看来姑娘知道这东西是何物？”

　　郑灵姝走过去蹲下摸摸那小狸猫的头，软软的，她道：“这看着像只小猫？”她撸了撸小猫的下巴，看它眯了眯眼，“乖乖，你好可爱啊！”

　　她又扭头把其他人招过来：“秋蝉，师兄师姐，你们快来看。”

　　小狸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上头围着的人打转，也不害怕，躺地懒洋洋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村长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小东西是前些日子和那些妖怪一起出现的，被小七捡着了，见它可爱也不伤人就留着了，几天下来还是这般活泼，想来也是有福气的，姑娘你喜欢带走吧。”

　　郑灵姝喜欢的很，手摸个不停，嘴巴逗着小猫，还握着身旁好奇的小孩的手一起顺上去。

　　郑灵姝：“大师兄，我们能带它回去吗？”

　　说罢向他露出了个渴求的表情。

　　求求了大师兄。

　　徐世清淡淡道：“这不是普通的狸猫，是一只还未化形的小灵兽，叫朏朏。”

　　“菲菲？”

　　隔着面具听不太清。

　　青珍珍在一旁解释道：“是‘朏朏’，月出朏。”

　　月出朏？

　　还是个生僻字？

　　郑灵姝握了握它的小脚心想，看来你来头不小啊小可爱。

　　“确定要养？”徐世清问。

　　郑灵姝重重点头：“嗯嗯！”还看向另一边的秋蝉，“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徐世清“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身后的蓝氏兄弟可是瞪大了眼睛。

　　什么！

　　这就给她了？

　　这可是灵兽啊，以后缔结契约是能当灵宠的，虽说当下灵宠不少见，可这么小巧精致的还真没见过，还有专门的名字，可见来头不小，但大师兄和青师姐的语气听起来这小家伙也就那么回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样子。

　　蓝怀雁没忍住，也出手摸了摸朏朏。

　　哇，软软的好舒服，瞬间就忘了刚刚琢磨的东西，眼神示意他哥让他也来摸摸。

　　.

　　穿梭在流云之中，郑灵姝回程途中都没欣赏美景了，就和秋蝉专心逗着朏朏。

　　“小可爱，朏朏这个名字不好听，姐姐给你换一个名字怎么样？”

　　秋蝉顺了顺它的毛问：“你可有想好的名字？”

　　“嗯……就叫灵灵吧，怎么样？”郑灵姝宛若星辰般的眸子看过来，饶是再心硬的人也会同意的，“取自我的名字，郑灵姝！”

　　说着骄傲地扬起了脑袋，眼睛却始终注视着灵灵。

　　秋蝉轻笑道：“当然好了，你是小灵儿，”摸了摸小狸猫的小脑袋，“它是灵灵。”

　　“那现在我们就是F3了！”

　　“这是何意？”

　　“就是三姐妹的意思啦。”

　　秋蝉听到此话，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眼底浮现出几抹勉强，等回去了再好好和她谈一谈吧。

　　青珍珍站在大师兄身旁，目视着流过的云雾，随手甩了个隔音罩，恭敬道：“师兄，如此会不会不太好？”

　　徐世清回船上时便摘下了面具，此时是真容，他闻言勾了勾嘴角，如墨般的发丝缭乱飞扬，刹那间打乱了青珍珍的心神。

　　她想，师兄还是遮面的好。

　　徐世清温声道：“她要养便养着吧，碧羽门养得起。”

　　青珍珍眼里流露出几丝疑惑，她怎的还听出几分宠溺了？

　　又听他嘱咐道：“有什么问题还是得麻烦你，她们初入山，想必会招来许多闲言碎语，有些事情也不懂，我前些日子忙，让你费心了，也不用太多加关注，不死就行。”说完自己还淡淡笑了下。

　　青珍珍心里更是迷惑了，又是麻烦她，又是不死就行，师兄难道不觉得这话前后很矛盾吗？

　　不过她还是恭顺低头拱手应下了。

　　师兄有师兄的想法，她只需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