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线》水至秦

5、第五章

　　一行人早早就乘坐上提前联系好的破冰船，出发前往接近北极点的地方。

　　其实这里前往北极点的航线只能在夏季开启，冬季的冰层太厚，即使是最好的科考船也很难深入北极中心，而极夜状态下的北极看上去一片漆黑，伴随着最原始的危险气息。

　　因此他们的船只能尽可能的前进，不过他们的目标一是极光下的杂志平面拍摄，二是在专辑剧情相关的照片和视频，同时也将合作提前沟通好的北极科考站，在两位科考人员的带领下，游历北极，一同宣传相关的环境保护知识。

　　实际上，由于此次拍摄的工作还包含专辑歌曲制作的拍摄，这次前来拍摄的不只有夏时与一名摄影师，夏时与主要只负责拍摄杂志平面照片，主要签约方实际上也是此次拍摄的杂志平台，额外才会根据情况配合专辑的部分摄影工作。

　　这次合作的时尚杂志品牌是在国际上颇有名誉的一个品牌，一开始他们是希望全资提供本次拍摄的全部服务的，当然就包括提供摄影师。

　　不过由于江挽沅希望己方能拥有最大的自主权，同时涉及到未发行的新专辑宣传片和MV的拍摄，最终谈妥的结果是将平面照版权交给他们，他们部分出资来赞助这次拍摄行程，即能靠前往北地宣传环境保护的题材收获一波名声，还不需要全资赞助就能获得高国民度的女星的独家平面作品权，虽然他们一开始也故作为难，不过也很快就同意了，这就是资本家。

　　当然，能得到部分赞助也是能缓解一定的经济压力，虽然江挽沅的经纪公司桐行并不缺乏资金，这些年靠着江挽沅一个主要艺人已经有了可观的收入，不再是个空壳公司。不过总归是不会嫌钱多的。

　　这次江挽沅的新专名为《末世逃亡》，主打歌有两首，分别为《曜日》和《冰封世界》，主题是末日下先是气温不断升高，然后海水倒流，冰川融化，一片混乱之后的多年气温骤降，一切都被冰封起来。

　　专辑概念主打一个末世科幻风，不过也都是圈内惯用的宣传风格。

　　实际上两首主打歌的史诗曲风磅礴而热血，加入了管弦乐等多种音乐元素，中途还有一段尺八乐器的间奏，编曲上独特且新颖，多元化的音乐制作手法，这就是李合祥惯有的风格，不仅仅是已有的乐器，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会被他用来制作音乐。也是这点，让江挽沅真正感受到音乐这门艺术，并为之魅力所折服。

　　总之，歌词的内容整体还是带着积极意义的，让人升起一股末日到来的绝望和悲凉感同时，也能看到希望。而且为了迎合市场，虽然李合祥极度不屑一顾，还是有一首爱情题材的大众曲风的歌曲《最后一朵玫瑰》，寓意末日下的最后一朵盛开的鲜花，冰封保存起来的永恒。

　　这次杂志方需要的主题是极光和雪地，刚好和《冰封世界》的MV拍摄风格有吻合之处，便仅剩这支歌曲的拍摄任务，留到假期一起完成了。

　　上船之后，他们先是架好打光设备，先拍摄平面照。由于该地的纬度过高，并不是常见的极光圈所在纬度，所以并不是每天都能看见极光的，没有极光的时候，在这个极夜时期，这片无人地带就是漫长而寂静的黑暗。

　　好在今天天公作美，符合提前查看的天气预报情况，看到了少部分极光，虽然没有大众观测点诸如阿拉斯加那般震撼，也足够让这群从未见过极光的人们为之震撼。

　　除了夏时与这个本就见多识广的人，其他闲杂人等无一例外的在航行时先拿出手机拍摄。虽然部分手机在这种寒冷下会性能下降，在场景布置的间隙，他们也会凑到能拍照的人身边指导观看。

　　等待拍摄的过程中，江挽沅也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极光拍摄，不过手机摄像头还是不如相机拍摄的好看，她看了看在旁边站着的夏时与。

　　“你不拍几张留念下吗？”江挽沅悄悄示意。

　　夏时与靠在船杆上，看了眼天空，百无聊赖的划拉着手机，随口应到，“不拍了，前些年和朋友开车追过极光，拍过比这还要震撼许多的画面。”

　　“啊..我也想看。”江挽沅望着眼前的光景，不知为何有些兴致缺缺，收起手机，回头望向夏时与，“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了。”

　　前方布置的差不多了，夏时与看了眼，然后看着旁边的江挽沅，也收起手机，回道，“还好，都是些著名的旅游城市。”

　　这话绝对是谦虚了，江挽沅心想。

　　毕竟有钱人的资源丰富，时间也充裕，他们不急着奔波于普通人眼里仅有一条的高考求学路，他们的家里人有足够的眼光，从小就为他们选择了多种多样丰富的课外生活，在一些事情上面给予了他们无限的自由。这位还在读大四的少爷，看着就是从小有着许多业余活动，并且经常去不同的地方旅游的人，真正意义上的精英教育培养：指引她们找到目标大展宏图，而不是顺应社会。

　　这些年江挽沅认识的真正称得上豪门的人不多，不过他们无一不是教养到位、内核稳定的人，虽然家族规矩多，相对的得到也多。

　　江挽沅没说什么，转回头看着天空放空。夏时与看着她仰望天空的侧脸，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小艺开始过了催促江挽沅换装上妆，准备拍摄。夏时与也跟着去布置的场景处看着。

　　今天出门时候江挽沅就已经提前让助理上了妆，此刻也不过是拉着她去换上特殊材质的红色长裙，加上白色的毛绒外套，再让杂志方提供来的化妆师调整拍摄需要的妆容。

　　船舱内简易搭建的化妆间，江挽沅身着红裙坐在镜子面前，心想可算是能看到自己的全貌了。打理到头发部分，夏时与也从外面进来，看到她这身装扮，轻轻挑起一边的眉尾，吐槽道：“你们女明星都这么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啊。”他来时只看了城区的温度，虽然最低不过零下十度，但是此刻深入冰川海域，肯定是要降温了的。

　　“不是的，沅沅身上这身衣服是现在实验室研发的一种新型材料加上特殊的科技，据说是什么冻纺技术？反正保暖还是很好的。而且考虑到还没实际投入使用有特殊情况出现，我们还准备了毛绒外套。”小艺及时插嘴道，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白色防动物毛外套，颇有些骄傲般哼哼道：“我们可不是会让她为了工作挨冻的！”

　　外派过来的化妆师看着这位身高快有一米七的北方妹子，此刻倒是像个孩子炫耀宝物似的，看来是和艺人关系很好了。

　　夏时与又仔细看了看江挽沅身上的红裙，除了极薄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要真像她助理所说，那这件衣服的价格肯定不菲了，倒是有些意外，一路看来她们一行的花费都不算节俭的，听说杂志方投资的份额也不多，这一波都未必能回本。

　　倒是还挺舍得的。

　　江挽沅看着镜子里的夏时与笑了笑，小艺已经替她回答了，对方看着也没有继续接话茬的想法，她也没说什么了。很快就弄好了造型，她先穿上外套，等到调整好灯光正式拍摄的时候再取下来。

　　工作状态的江挽沅还是很严肃的，这次旅途较为特殊，没有再找光替，她亲自上去让灯光师调好了设备之后，就正式开始拍摄了，此时的极光好像更亮了些，稍微能看清前路了，夜晚下的海洋看上去充满了未知的神秘，看似平静的水流下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危险。

　　先拍的是背影图，她只身站在甲板的最前方，穿着短款的白色外套搭配红色长裙，背景是漫天极光。

　　夏时与这次稍微多拍了几组，因为要先发给品牌方审核，为了不耽误工作，还是尽可能的多拍一些供其挑选。

　　穿着外套和只身长裙，侧面和背影都拍了几组不同的角度风格之后，先把照片导出来发回国内，再接着调整灯光准备拍几组怼脸的。

　　事实证明，江挽沅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调整布景的过程中在一旁穿着大衣取暖的时候，她们收到了回复，虽然有着将近7个小时的时差，负责这期杂志的主编还是很快就确认了照片可用，接着再来一张回望镜头的即可。

　　接下来的拍摄还是顺利的，依旧是很快拍完传回国内确认，之后就是上岛拍摄了。部分工作人员已经预先前往布置场地，现在只需他们乘坐快艇过去拍摄即可。

　　这次需要的是像站在浮冰上拍摄的照片，由于过于危险，倒也没法真的站在浮冰上面拍摄，原先计划是先在雪地上拍摄，再通过后期去呈现。不过他们意外发现有些浮冰可以实现，虽然依旧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不过旁边都提前做好了安全措施，她们准备最后再上去补几张，保证安全的尽可能实现想要的效果。

　　照例是先来了一些背影和侧面，还有坐着低头的看着地上，然后就是需要笑着回头，看向镜头的。

　　江挽沅咧开嘴，扬起嘴角回头给了个大大的微笑，这在多年的工作中早已刻入dna的动作，对她而言比表现出任何其他情绪都要简单。

　　夏时与抬起相机，试了好几组，却都不尽如人意。

　　他翻着前面的摄影作品，茫茫雪色上大片极光下，那抹红色的身影在其中尤为抢眼，只是那笑容..实在是，太糟糕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笑的很假？”夏时与终于是忍不住了，正式工作的他不再是那副随性的样子，他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江挽沅有点懵，这确实是头一次听见。那会还没有开始流行显眼包这个词，上节目大家都觉得她像个开心果，虽然参加的综艺节目不多，但是一向都是评论她搞笑有梗，第一次遇见说她笑的假的。这下她是真的有点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应。

　　“算了，先暂停拍摄，但愿你是真的在欣赏风景，而不是套上你那职业假笑。”夏时与一直就是个有一说一的主，并不会太在意别人的情绪。至于教养？那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才该有的东西。更何况，他认为这是对方先不尊重他的，那满脸的虚伪不能被记录到他的作品里。

　　不过在江挽沅看来，这就像是自信满满上台演讲结果被当众批评了一样，更何况对象是他。确实让她有些难堪，她看向小艺，小艺赶紧凑上来把外套先给她披上，再给了她个暖手宝，小声安慰，“我觉得挺好的没有问题，大概是搞艺术的都会有点吹毛求疵吧？你放松放松。”

　　江挽沅嗯了声点点头，裹紧外套轻轻缩了缩抖抖身子，一边取暖一边有些放空看着周围的景色。

　　眼前的极光比来时还要鲜艳，这宛如奇迹般绚丽的风景线，是多少人追随的目标。就像她触手可及的东西可能需要别人追随一生。

　　江挽沅有些迷茫了，以前的她亲眼目睹这些景象应该是很激动的，这场念念不忘的极光，也该有她的一份期许。

　　夏时与看着她的表情不可置否，却拿起相机，鬼使神差的喊了声她的名字，“江挽沅。”

　　嗯？江挽沅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疑惑的回头，那一瞬间随着快门键落下，夏时与内心有些东西也随之落下，纵然是他，也愣了一下。

　　拿开相机回看刚刚那张照片，这一次女孩嘴角微微扬起，有些迷茫，手捧着白色的暖手宝，不过在照片上不太看得出来是什么，回头的表情像猫一样灵动自然，看过来的眼里像是有星星闪烁。

　　“比刚刚好多了，你就在那看风景吧，我抓拍就好。”夏时与重新举起相机。

　　江挽沅又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转回去，得到了肯定之后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一些，嘴角不经意间也随之上扬，眼底终于是弥漫起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了。

　　夏时与一直拿着相机记录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这一幕终于是他想要的样子了。

　　江挽沅回头看他，看到了那个长相耀眼的少年举着相机，相机背后是掩盖不住的自信，就像是艺术家看着自己的灵感缪斯般得意洋洋。

　　夏时与透过相机镜头看着江挽沅含笑转头望向自己，眼神对视上的瞬间，突然感觉身旁的喧嚣开始被慢慢抽离，时间暂停空间静止，世界安静到仿佛只有他俩是运动的一般。

　　此刻的他突然回想起初见时。

　　他最开始怎么会觉得她不好看呢？这种充满活力的美丽，和娱乐圈那些只经得一眼看去的花瓶比较，她应该是花儿本身，带着春天旺盛的生命力。

　　江挽沅看着他似是停住不动的手，有些疑惑，难道是哪里又不对了吗？

　　“夏...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声音瞬间将夏时与带回现实，一切感官回归，他离开相机前，下意识的按了下快门。

　　“没，没有。挺好的，这一次，很好。”生平第一回，他觉得中文有些拗口，这是出国多年未开口说母语都没有的感觉。也是他少有的用极其肯定的形容词去赞扬他人。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接着开口道，“现在的感觉好多了，我们再拍几组吧。”

　　零下十度的寒冷会弱化掉人的心理防线，他很清楚，这一瞬间的触动，就是沦陷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