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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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师，那我们先走啦！”
这声音来自新来研究所实习的两个小姑娘，姜晴和孟晚。
她们的实践经验虽然少了点儿，可胜在勤勉踏实，几乎天天都要留到最晚走。只可惜这天碰到了更硬的角色，她们不约而同看 向实验室的最里面。
“嗯，再见。”
一排钢架台后传出一道温润的声音，却是不见人影。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立刻摘下手套，脱了实验服，安静而迅速地溜出实验室。随着大门“嘭”地一声关上，她们如释重负般摘了口罩，狠狠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姜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而后拉上她的小姐妹，一边走一边轻声嘀咕：“许老师也太可怕了吧，下班这么久了还不走……”
孟晚听到这话，警告性地轻轻捏了捏姜晴的手，说道：“你可别被他听到了。”又接着道，“再说了，许老师只是太认真、太负责了。”
姜晴笑嘻嘻地撒娇：“哎呀，不会被听到的啦。”
而后又一脸坏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他长得帅才护着他的！”
孟晚懒得多跟姜晴解释，说多了难保被她绕进去，于是直接反问道：“你觉得他不帅？”
“帅帅帅！许老师可是我们研究所一枝花儿！”姜晴说着说着就联想到那张漂亮的脸，忍不住痴笑出声。
孟晚赶紧止住这个话题，问道：“今天吃什么？”
“啊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别有名，我们去那里吃吧！”姜晴拉着孟晚加快了脚步，二人向附近的街市走去，“吃完我们还可以……”
与热闹非凡的街市截然不同，此刻的实验室内一片冷清。
一只修长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捏住试管，而后高高举起，逆光细看。漂亮的眼睛隔着一层玻璃镜片，又隔上一层玻璃试管壁，细细观察着试管中的晶体。晶体像是完全自然的产物那般闪闪发亮，晶莹透明，看上去会是令人满意的结果。
许筠微微弯了弯眼角，刹那间的反光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显得流光溢彩，温柔多情。只是不过片刻，许筠便恢复原来的表情，眼底只剩一片冷漠。
实验总算有些眉目了，于是许筠有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态”，所幸没有别人看见。毕竟许筠是有那么一点儿小骄傲的。
“明天可以放在显微镜下再看看……”许筠对着试管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忽然，一阵嗡嗡声从口袋里响起。许筠皱了皱眉，不耐地放好手里的东西，然后慢吞吞地掏出手机。
是沈宴打来的。许筠显然猜到了，会联系他的人本来就不多，私人时间会联系他的恐怕只有沈宴了。
沈宴是许筠最好的朋友，如果抛开大学和研究所的一些泛泛之交不谈，沈宴也可以说是他唯一能交心的兄弟了。二人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感情可追溯至襁褓时期。沈宴的父亲是他父亲最好的朋友，两人未出生时甚至定了娃娃亲，用沈宴父母的话来说：“小筠要是个女孩子，是一定要给我们家小宴做媳妇的。”不过沈宴每次拿这事笑话他时，他都会冷冷回答：“凭什么不是你给我做媳妇。”最后通常会以沈宴怒吼一声“老子是直男”而告终。
许筠预感沈宴这个点找他绝没有好事，但还是嫌弃地按下接听键。电话一接通，许筠就被沈宴一阵大喊大叫吵到了。
“许筠，出来陪我喝酒！”沈宴此刻也不是很清醒。
“我拒绝。”
许筠毫不留情，准备挂了对面某个酒疯子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沈宴炸了毛，“许筠你没有心！老子都失恋了！”随后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许筠被哭声吵得头疼，又不好真的扔下沈宴不管。他听人说有些人失恋的后果挺严重的，一时间真摸不准沈宴会闹成什么样。于是他把手机与耳朵间拉开一段距离，静静地等沈宴哭得差不多了，才无奈地问道：“地址。”
沈宴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听起来像是酒吧的名字，许筠就挂了电话。
“倾心？听着就不是个正经名字……”许筠一边嫌弃着好友，一边整理好实验台，最后关上大门。
走在路上，许筠想到沈宴喝醉后的德行，果断放弃开车，径直走向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车辆驶出研究所附近的小商圈，来到更为繁华的市中心。许筠面无表情盯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眼中淡淡的，看不出任何
情绪，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除了他的实验。百无聊赖之下，他又忍不住开始思考实验的某项进程。
过了不久，司机的一句“到了”将许筠拉回现实。
许筠下了车，入眼便是一栋缠着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的大楼，中间一个巨大的招牌上闪着两个大字：倾心。显然许筠不太懂
这些审美上的东西，但可以看出，这似乎是个有名的会所，否则也不会有这样多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顾客。这些人大多数穿着得体的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许筠混在这些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许筠越往里走，越觉得难受。空气中混合着酒精和香水的气味，灯光闪过走廊的每一个角落，处处投射出纸醉金迷的意味。有些人窝在楼上的包厢里，更多人则聚集在一楼的大厅中，一边喝酒，一边随着音乐大喊大叫，群魔乱舞。
许筠穿行在大厅中，迅速扫视着周围的人，最终在一处角落找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沈宴。
“诶？许、许筠？……你来啦！”
沈宴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隐隐约约辨认出许筠的轮廓后，立刻朝他身上扑了上去。许筠猝不及防被扑倒在旁边的座位上，想要一把推开挂在身上的酒鬼，却反被搂住肩膀。
沈宴举着酒瓶，联想到自己坎坷的情路，一时间悲从中来，大喝：“许筠，喝！”
“喝个……”良好的个人修养止住了许筠想要爆粗口的念头，他深呼吸一口气，准备拽走沈宴，又被沈宴扯了回来。喝醉后的沈宴力气丝毫没有流失，许筠拉不动他，两人一番僵持后，许筠率先败下阵来，只好坐下同沈宴慢慢消磨。
沈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兄弟，我被甩了，呜呜呜呜呜呜……”
许筠推开他一点一点即将靠近自己肩膀的脑袋，没什么感情地说：“那就再找一个。”
此时的沈宴听不得这话。“呜呜呜呜你懂什么，她明明还喜欢我的！”
“看样子你也还喜欢她？”许筠问道。
“那当然……”
这回换许筠不解了，“你们既然还相互喜欢为什么还分手？要不我帮你把你女朋友叫来，你们复合。”这样我也好早点回家，许筠在心里补充。
“别！不用……”沈宴落寞地说，“她说我俩吧，性格不合。其实我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那……”许筠还没说话，就被沈宴大声打断：“可是老子就是他妈的放不下她！”
沈宴看了看自己一副置身事外样子的好友，又醉意上了头，一瞬间脑子里断了弦，不经大脑便说：“你又不懂什么是感情。”
沈宴说完就后悔了，反观许筠一脸平静。
“对……对不起啊……你知道我不是……”沈宴嗫嚅着对许筠说，酒醒了不少，当下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许筠不等他说完，就抢先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眼里的迷茫一闪而过。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是的，许筠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对他很好，已故的父母、爷爷奶奶，师长、同学与同事，还有诸如沈宴这样为数不多的好友。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去感受这些爱，又该如何去回应它们。更确切地说，他不知道如何爱人。
许筠并非天生如此。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健康幸福的孩子。许筠的父亲是位家产颇丰的商人，母亲是位生物学家。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总是很忙，大部分时间是父亲照顾年幼的他，但一家人感情很好。父亲的工作其实并不轻松，他的童年几乎是在父亲肩膀上，听着父亲接听电话中度过的。不过每当父亲做好了饭，母亲也就回来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餐桌上享受难得的家庭时光。
每晚睡前，母亲都会给许筠一个温柔的晚安吻。而父母每天早上离开家门时，母亲也会亲吻父亲。所以许筠曾经一直觉得，母亲对自己的爱和对父亲的应该是一样多的吧。如果没有发生那场车祸，大概许筠会一辈子这么认为。
就是这场车祸夺去了许筠父亲的生命，彼时许筠刚满6岁。他被爷爷奶奶带到医院时，看到的只有眼神空洞的母亲和被白布盖着的父亲。
许筠天生比别的孩子聪明一些，在他人看来这是无与伦比的天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早慧有多么残忍。当年6岁的他已经能够理解死亡的含义，年幼的孩子盯着那层白布，知道父亲再也回不来了。后来爷爷奶奶哭得老泪纵横，他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喊着“爸爸”，而母亲对着父亲的身体，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后来，母亲开始不眠不休地投入研究。他被送到爷爷奶奶家，之后见到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母亲躺在病床上。积年的劳累拖垮了她的身体，她年轻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许筠看着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母亲，无声地落下眼泪。母亲费力地睁开眼睛，像从前父亲还没有出事时那般饱含深情地看着他，眼角划过一滴泪。
“孩子，我对不起你。”母亲拉过许筠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我要去找你的父亲了，我很开心，你也不要难过。”
“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是遇见了你的父亲，最大的遗憾是不能陪你长大。”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眼中的泪水却越来越多。她轻轻抱着许筠，留下最后一句话：“请原谅我的自私……还有，爸爸妈妈一直很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