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投喂》日光城

19、精神疏导

　　李寻星的脑子好像飘在外太空。
　　江无尽俯下身，在烧烤架零件里挑了根趁手的。

　　“我靠——”
　　虚影一晃而过。

　　江无尽抬起头，视线里李寻星一蹦两米远，捂着脑袋跑没影了。
　　出息。

　　他没松手，索性蹲下拼起了烧烤架。
　　隔壁老板是看在老莫面子上才外借的，他们总得拼好了还给人家。

　　江无尽顺手换掉损耗的零件，又从老莫的配件堆里挑了几根牢固材质的架子腿换上，才把两个烧烤架一起还了回去。

　　陆行荒并不是不沾阳春水的类型。
　　相反，他动作利索，五分钟就结束了收尾工作。整个大堂洁净如初。

　　“动作挺快啊。”还完烧烤架，江无尽折返回来，靠在门边看着他，“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陆行荒点点头，拿起摆放在前台的不起眼盒子：“边走边说吧。”

　　江无尽没意见。
　　两人并肩走出店铺。

　　他还以为陆行荒会先铺垫几句，没想到刚走两步，身侧那只手就拦在自己面前：“生日快乐。”
　　手里攥着的是刚才从店里带出来的灰色盒子。

　　江无尽没接，只笑了笑：“小少爷，你敢送出手的东西，我可不一定敢收。”
　　陆行荒把盒子往前递了递：“那你先打开看看。”

　　江无尽抬起头，就看见陆行荒正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自己。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这双银灰色眼睛注视了。但每次，他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盒子是卡扣式，轻轻一拨就打开了。
　　里面没有多余的坠饰，只静静躺着一个机甲模型。
　　红宝石被灯光照耀得闪烁，正是直播里陆行荒用来参赛的那一只。

　　江无尽捏住机甲的腰身，把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这个不是要上交评委组打分吗？”
　　看似小巧的模型，分量竟然不轻。他不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所以江同学可以放心收下。”陆行荒脸上浮现笑意，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些小机甲是量产的，参赛的只是其中一个。”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江无尽没再拒绝。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只和他手指差不多粗的机械臂：“这只也会动吗？”

　　“嗯。”陆行荒垂眸，目光晦暗不明，“这只做工最精细，可以后空翻。”

　　小少爷这是还对上午的失误耿耿于怀呢。
　　江无尽笑出了声，腾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没事的，今天上午直播间里人不算多。”
　　至于那些瞎起哄的，都不算人。

　　不等陆行荒回应，江无尽的注意力又转回到小机甲上。
　　如果他没猜错，精神力链接端口应该嵌在了红宝石内部。他凝聚精神力，细致地注入到红宝石里。

　　果然，精神力刚渗入，红宝石就闪了一下。

　　也许是链接装置过于精微的缘故，成功链接后，他甚至难以感知到小机甲的存在。
　　他尝试着操纵精神力，每动一下，小机甲就跟着舞动。

　　身侧，陆行荒说：“核控区在心脏部位，这个形态下功能不多，但有报错，方便你检修。武装在两只手臂的腕部。”

　　江无尽思绪一顿。
　　手中的小机甲也跟着停滞。

　　诸多思绪纷至沓来，他敏锐地抓住重点：“还有什么形态？”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陆行荒怔愣几秒，语气稍显迟疑：“还没做出来？”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江无尽面露微笑。

　　行，小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将精神力引到机甲腕部仔细探索，发现两边都设有隐秘的感应装置。
　　应该就是武器装备区。

　　这么小的机甲，能有什么杀伤力，放电吗？

　　精神力接通的瞬间，小机甲指尖喷出了银白色火花。
　　江无尽操纵着小机甲举起手，银白色火花对准上方迸溅，跟个仙女棒似的。
　　他有理由怀疑陆行荒是故意这么设计的。

　　下一秒，这人就在他耳边说：“很像你上次使用精神力的样子。”

　　江无尽啧了一声。
　　不过谁让他今天心情好呢，不和小少爷计较。

　　临到学校，江无尽将小机甲收进盒子里，转头问陆行荒：“你的宿舍在哪个区？”
　　陆行荒点了个相反的方向：“Y区。”

　　“我在A区，那我走这边。”
　　“礼物我很喜欢，谢了。”
　　说完，江无尽身形一顿。他忽然想起来，或许可以问问精神力疏导的事。

　　陆行荒似乎并不着急回宿舍，而是耐心地站在原地。
　　见他迟疑，似笑非笑望过来：“怎么，江同学这是舍不得我？”

　　江无尽面无表情：“别蹬鼻子上脸。”
　　陆行荒也不恼，满不在意问他：“那你想说什么？”

　　江无尽犹豫几秒，还是开了口。
　　“上次说过，我精神力不稳，有一部分原因出在我的精神体上。”
　　“它最近不太活跃，我想麻烦你给它做个疏导。”

　　陆行荒微微怔愣。
　　那张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
　　“给你的精神体做疏导？”

　　“嗯。”怕他有顾虑，江无尽解释，“你可以放心，它——”
　　话音一顿，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形容词，他补充道：“它比较乖。”
　　其实他想说的小触手不具备杀伤力。但这话说出来，陆行荒大约也不会相信。

　　“这我倒是不担心。”陆行荒没犹豫太久，“就定在学校的疏导室吧，明天？”

　　江无尽点了点头：“可以。”

　　分别前，陆行荒说：“明天见。晚安，江同学。”

　　先离开的是江无尽。
　　他没有回头，但哨兵的觉知告诉他，一直到他走过转角，身后那道注视的目光才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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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导室的墙面采用特殊材质制成，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隔绝精神力。学生能够凭借身份信息提前预定，价格是每小时一百星币。
　　保险起见，江无尽订了三个小时。
　　他抵达时，陆行荒已经等在了门口。

　　小少爷似乎一直保持着提前赴约的习惯。

　　江无尽伸出手在识别区刷了一下，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墙面，配上室内的灯光，亮得刺眼。这样的环境能令向导清醒，但对哨兵而言，反而会心生戒备。

　　不过很显然，在精神力疏导过程中，主导方是向导。
　　哨兵只需要做到无条件服从。

　　江无尽还从没做过精神力疏导。
　　他看向房间里唯一能令人短暂放松的东西——一张还算柔软的单人床。
　　“小少爷，你以前替别人疏导过吗，具体流程是什么？”

　　“目前还没有。”陆行荒看过来，神态无辜，“事实上，你是我入学以来接触的第一位哨兵。”

　　这一瞬间，连仅有的床都失去了松弛感。
　　江无尽视死如归地躺下：“我戴着精神力稳定器，应该不会爆炸。”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陆行荒走过来，在一侧的椅子坐下。

　　除却突发类紧急情况，精神力疏导往往要求哨兵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进行。但理论上对这个放松的界定很模糊。

　　江无尽自己都无法确定，他放松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他想了想：“不然你像第一次那样，直接释放精神力？”

　　第一次可以，没道理这一次不行。

　　躺下之后，头顶那颗耀眼的光球正对着江无尽的眼睛。
　　他微眯双眼，还没能适应，透着一丝温热的柔软触感就覆了上来。
　　指缝间依旧泄出微光，依稀能够窥见光照之下，陆行荒手指蒙上的那层淡粉色。

　　“闭上眼睛。”陆行荒有意放轻了声音，“现在慢慢进入识海。”

　　江无尽闭上眼。

　　耳边，陆行荒用聊天的口吻，自顾自说着话：“我还以为江同学的识海里会像蓝鲸歌剧院那样。”

　　表象奢靡，暗藏危机。
　　陆行荒大约是想说这个。
　　江无尽听乐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小少爷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他只是来自边陲星，可不是出身于什么走私团伙。

　　尽是一些让人发散思维的话题，江无尽压抑着想接话的冲动，渐渐放松了下来。
　　很可惜，他的识海就是一片海。

　　浅淡的雾气犹如一缕风，轻巧地撩拨海面，带起粼粼波澜。

　　陆行荒这次并没有调动太多精神力。
　　少了压迫，多了一丝安抚意味。
　　但是来自灵魂的战栗还是令人不自觉地绷紧神经，尤其是那阵薄雾触及海面的时候。

　　一次又一次，短暂又迅疾。

　　江无尽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都本能地想要避开这样的交融。

　　“我能进入海底吗？”
　　回应他的是江无尽勉强舒展的眉头。片刻后，那道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要抗拒我。”

　　允许陆行荒的精神力进入海底，无疑昭示着接下来更为激烈的折磨。
　　江无尽又不能贸然调动精神力将小触手送上海面。
　　他不禁有些犹豫。

　　然而陆行荒并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陌生的精神力就这样顺着海面渗透进去，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潜入海底。

　　江无尽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连带身体也不受控地轻微震颤。

　　“别害怕。”
　　陆行荒在分神安慰他，只是这个声音比刚才要低哑一些。

　　精神交融是双向过程。
　　他躺着都这么难受，小少爷这会儿坐着，要分心安抚他，还要操控精神力，绝对不比他轻松。

　　思绪有片刻的停滞。
　　江无尽不着边际地想——不知道小少爷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大约和那天在包间里一样，隐忍、克制、掺杂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