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北极星》风山挽月

38、辞职

　　梁皎一直等到把莫林给盯走了才眨了眨眼睛，长时间没眨过的眼睛一时间有些酸涩，眨眼之间溢出丝丝泪水。
　　“怎么着，他不走你这辈子眼睛都不眨了是吗？”祝如星说道。
　　“嗯。”梁皎应道。
　　祝如星气笑了。
　　“那接下来去哪儿？”祝如星问。
　　“别急，等你爸妈他们回来，我再和他们聊会儿。”梁皎。
　　“聊什么？”祝如星接着问。
　　“当然是聊家常了！我可是好女婿！”梁皎眉毛轻挑。
　　祝如星翻了个白眼，却是带着点笑意。
　　而在门外，祝爸爸和祝妈妈都看着这一幕，乔麦站在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祝爸爸祝妈妈还不进去，因为没有缝留给她看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子怎么跟星星之前有点像？”祝妈妈扯了扯祝爸爸的衣袖，眉头紧皱，小声说道。
　　“所以说这两个人谈恋爱呢！病得都一样！”祝爸爸感慨。
　　祝妈妈打了祝爸爸胳膊一下，还白了他一眼。
　　这是重点吗？
　　而里面，隔壁床的病人家属路过的时候不禁安慰了一下梁皎。
　　“这是……你女朋友？”路人问。
　　梁皎“嗯”了一声。
　　路人指了下隔壁床，笑着解释道：“那是我老婆！躺了七年了！”
　　梁皎回头看了眼，那个女人安安静静地躺着，瞧着不算太年轻，三四十岁的样子。
　　“我老婆年轻的时候也有这么漂亮！”路人看了眼祝如星，笑呵呵地挠了挠头。
　　梁皎抿唇，为什么他这么开心？
　　于是，梁皎就问了出来。
　　路人回答：“生活压力这么大，不开心点日子怎么过啊？我老婆生完孩子后突然就倒下了，一躺就是七年！我爸死得早，我妈又身体不好，我老婆她爸妈在她小时候就离婚了，没有一个管她的！我家里又是普普通通，我老婆也只是普通上班的，还要养孩子，我要是不开心，我也就算了，我孩子怎么办？今年才七岁！还有我老婆，我老妈，谁来管她们呀？”
　　梁皎听完只觉得有些压抑，他的日子都这么苦了还能笑得出来，那他有时候的矫情是在干什么？发神经吗？
　　“我之前躺了一年，醒了之后我女朋友车祸躺下了，以前她总来看我照顾我，现在换我来了。”梁皎说道。
　　路人张了张嘴，觉得有些离谱，怎么会有这么巧又倒霉的事？不过转念一想，这世间事总是说不清的，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了？
　　“人家有情有义，你也不能辜负人家！对！你是对的！”路人比了个大拇指。
　　梁皎看了眼旁边病床上的女人，然后对男人说道：“有你这么一个好榜样，我可得好好学学！”
　　路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还有眼角的皱纹，黝黑的皮肤在他身上显得是那么温暖又有力量。
　　“我孩子要放学了，我要去接孩子了！不多聊了，下次有空再聊！”路人说着，抬了下手，舔了下干巴的嘴唇。
　　梁皎微笑着点了下头。
　　路人一打开病房的门吓一跳。
　　“你们这是……干嘛呢？”路人很好奇地问道。
　　祝爸爸祝妈妈打闹停止，露出笑容，拾掇了一下衣摆。
　　“闹着玩呢！”祝妈妈解释道。
　　“对！对！闹着玩呢！”祝爸爸也附和着。
　　后面的乔麦虽然一脸疲惫，还是露出了一脸迷惑的表情。
　　路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走远的时候还回头望了一眼，不过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了，估计进去了。
　　病房中。
　　“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来啊？”梁皎语气温柔。
　　祝爸爸跟祝妈妈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小梁啊，叔叔阿姨问你奥，你……是不是在跟星星说话啊？”
　　梁皎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祝爸爸觉得自己说的不够严谨，又补充道：“我说的不是躺着的星星奥！”
　　梁皎又点了下头，回答：“我说的也不是躺着的如星！”
　　祝爸爸心里一咯噔，看了眼自己老婆，眼神示意她，完了，跟星星一样的症状！
　　一旁的祝如星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我爸妈这就信了？我以前怎么说都不信，现在你说就信了？真的假的？”
　　只见祝妈妈扯了扯嘴角，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那个，小梁啊，你不是刚好没多久吗？需要去医院复查吗？要不去看看医生啊？你这毕竟躺了一年，好起来了也需要经常去医院检查检查的！这样也让人放心！”
　　祝妈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觉得梁皎肯定是跟当初的祝如星一样脑袋出问题了，尽早去检查尽早发现尽早治疗。
　　祝如星放心了，果然还是她爸妈没有变。
　　梁皎眼里的期待也消失了，原来是他多想了，他还以为叔叔阿姨理解他的，原来也是以为他脑子有病。
　　“你在和星星说话？”站在后面一直沉默的乔麦突然开口问道。
　　“你相信我？”梁皎反问。
　　祝如星在一旁说道：“麦子不信鬼神说的，她向来不信这些东西。”
　　梁皎只是看着乔麦的眼睛。
　　乔麦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她走到病床边坐下，开始揉着祝如星的手。
　　星星以前也这样，她觉得星星肯定是压力大。
　　梁皎现在也这样，她觉得梁皎只是不肯接受事实罢了。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感受不到她爸妈的存在？他们明明很爱她的，那为什么死后都没来找过她？
　　所以乔麦不信。
　　只是觉得两个人可怜，一个躺下时另一个就会变得不太正常，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能两个人在一起，必定有一个人躺下，要乔麦来说，这恐怕是孽缘吧。
　　“我该走了，还有些事。”梁皎说着起身。
　　“好，去忙吧！”祝爸爸说道，在刚才梁皎坐的位置坐下了，接替了他的揉手工作。
　　祝如星回头看了眼爸妈才跟梁皎离开。
　　车上。
　　“现在去哪儿？”祝如星问。
　　“学校。”梁皎回答。
　　“你今天不是没课吗？”祝如星。
　　“有事。”梁皎。
　　“什么事？”祝如星眯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就是回去拿点东西。”梁皎面不改色。
　　“拿什么？”祝如星追问。
　　“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东西，想拿走。”
　　梁皎甚至没有看祝如星一眼，祝如星更觉得有问题了。
　　“说实话，你到底是去干嘛？不许骗我！”祝如星生气地问道。
　　“……辞职。”梁皎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辞职？你为什么要辞职？”祝如星要是没有实体，一巴掌都要打到梁皎身上去了。
　　“你不是想去看海吗？我想带你去看海，还有其他地方，你想去的其他地方我都想带你去。”梁皎解释着。
　　“那可以你假期的时候带我去啊！或者说，或者说等我醒了我们俩一起去！你辞职干什么啊？你糊涂了吧！”祝如星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的还能醒吗？”这时候刚好红灯，梁皎一脚刹车下去，看向身旁的祝如星。
　　“我……”祝如星沉默了。
　　她还能醒吗？她不知道。
　　“我怕你醒不了！如星！我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所以我才要辞职带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我躺一年能醒过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出了车祸，但如果是的话，你醒来得我出车祸呢？然后我们一直循环往复下去吗？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我们家里人不知道啊！他们也不能理解！我们……我们没法在这上面再耗时间下去了！如星……”梁皎苦口婆心，甚至眼眶都开始湿了。
　　“绿灯了，不过别人要滴你了。”祝如星看着红绿灯，说道。
　　梁皎抿唇，松了刹车，踩下油门。
　　“如星，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我不想我们之间还留下什么遗憾。”梁皎继续说道。
　　“我听到了，但是……你也不能辞职啊……”祝如星弱弱地说道。
　　“就这么决定了。”梁皎说道。
　　“你……”祝如星眼神幽怨。
　　现在她没有身体，怎么阻止梁皎辞职？
　　突然，祝如星想到了一个理由，开口道：“学校给你留这个位置留了这么久，你这才回去上课多久啊就要辞职？人家得怎么说你啊？”
　　“这算我对不住他们。”梁皎回答。
　　祝如星彻底没话了，这都拦不住他，她还能说什么？
　　到了学校，梁皎直奔教师公寓，找到自己家，连路上跟他打招呼的同事都没理。
　　梁皎打开电脑，开始啪嗒啪嗒打着辞职信。
　　祝如星在床边坐着，就这么看着他打完一个又一个字，祝如星咬着嘴皮皱着眉头，还在脑海中思索该怎么拦他。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梁皎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打着他的辞职信。
　　“有人敲门！”祝如星还提醒了梁皎，但是梁皎不管。
　　“咚咚咚”再次响起，随之响起的是一道女声。
　　“梁老师？梁老师你在吗？”
　　“梁皎！有人找你！”祝如星见梁皎还没反应，甚至走到了梁皎身边，脸都快贴到梁皎脸上去了。
　　梁皎亲了一下祝如星，还是没管，继续打辞职信。
　　“你你你不开门吗？万一人家有事找你呢？”祝如星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嘴，问道。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谁了，不用理她，她不缺我一个。”梁皎说道。
　　“嗯？什么意思？”祝如星好奇问道。
　　“我们学校著名的‘羊老师’，有些愿者上钩，有些不搭理她，有些厌恶她，但是她锲而不舍。也不知道谁传出去说我有钱，再加上你男朋友我确实帅，她就时不时来找我，我自从开过一次门后就发过誓，再也不会给她开门了！”梁皎说着打下最后一个字，最后选择发送。
　　梁皎坐在转椅上，转过身来看着祝如星：“已经发过去了，我们先商量你想先去哪儿吧！纸质的待会儿出门去打印。”
　　“自恋！”祝如星吐槽了声，然后在床边坐下，很是好奇，“等等！等我八卦一下！发生了什么导致你发誓再也不会给她开门了？”
　　要不是现在吃不到也喝不到，她肯定已经拆开一包薯片边吃边听了。
　　梁皎扶额，瞧着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段往事，但是祝如星的眼神太真挚了，又很期待地看着他。
　　梁皎说道：“她说有些教学上的问题想请教我，我当时就说了，我们不是一个学科的老师，我没什么好教她的，但是，她直接在我身边坐下了！还一直往我身上靠！还，还想亲我脸！”
　　梁皎说着不禁抖了一下，看起来很嫌弃的模样。
　　祝如星不禁问：“她在这所学校都干了什么啊？”
　　梁皎轻笑了声：“你想知道啊？”
　　祝如星点头。
　　梁皎指了指自己的脸。
　　祝如星亲了一下：“这下可以说了吧！”
　　“细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就大概跟你说几个事吧！”梁皎满意一笑，说道，“跟某些或帅或有钱的老师之间，跟某些或帅或有钱的学生之间，嗯……你自己想象一下吧！还有就是对于学生的区别对待，对于男生嘛，就很宽容打打闹闹的，对于女生……嗯，你懂了吧？”
　　祝如星张大了嘴巴，然后又问：“那学校知道吗？”
　　“应该听说过一些吧，毕竟也找过她谈话，所以她现在算收敛了。”梁皎。
　　“啧啧啧！”祝如星听得直摇头，接着又问，“那我怎么不知道啊？我也是这个学校出去的呀！”
　　“你可能没关注过吧！她是艺术类的教师，你没听说过也正常。”梁皎。
　　祝如星了然地点点头。
　　这时，梁皎的手机响了一下，梁皎拿起一看，说道：“找我了，走吧，要出门了。”
　　梁皎走出房间要锁门的时候又听到了“羊老师”的声音。
　　“梁老师？你在呢？我敲了半天门了都没人应，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哎哟，这肩膀上哪里蹭的灰啊？”羊老师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说着就要伸手了。
　　梁皎一个侧身躲开，冷声道：“我不想理你，看不出来吗？”
　　羊老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梁老师说什么呢？都是同事，说这些话干什么？”
　　梁皎轻微摇了摇头，径直走开了。
　　羊老师看着梁皎走了，露出一个愤愤的表情。
　　祝如星凑过去对着她的脖子吹了口冷气才跑。
　　羊老师身子一抖，不仅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怎么突然这么冷？
　　找梁皎的还是之前那个男老师，祝如星见过。
　　“梁老师啊，你怎么突然要辞职啊？这好端端的辞职干什么？”男人很是不解。
　　梁皎拿出打印好的辞职报告，放在了桌上，轻轻一推。
　　“我现在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去做。”
　　“什么事比你的工作还重要啊？梁老师啊，我也好几十了，我经历的也比你多，我就劝你一句，工作还是很重要的！不要轻易辞职！更何况，我们学校对你还不好吗？”男人说着还有点不太开心。
　　梁皎突然面色一变，眼眶湿润，眼神为难：“我，我没多久了，所以想出去看看。”
　　男人和祝如星都是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你在骗他对吧？”祝如星不禁问道。
　　梁皎没有回答她，而是一脸悲伤地看着男人。
　　男人沉默了。
　　他真该死啊……
　　“我也是没办法了，学校这边对我很好，但我……哎……”梁皎又说道。
　　“你这特殊情况，学校肯定也不会不批的，你……哎，能出去看看玩玩就去吧！”男人叹了好几口气，梁皎的话让他想起了他病逝的外公，去世之前就是想到处去看看，但是没有去成。
　　“谢谢，谢谢。”梁皎语气很真诚，目光亦是如此。
　　“我会跟上面说明情况的，快的话这个月月底你就能离职了。”男人说道。
　　梁皎点头。
　　月底……那也没多久了，一个星期左右吧，再等等也没事。
　　快到约定的饭点了，梁皎开车去往崔致说的餐厅。
　　崔致和陆子绮已经到了。
　　梁皎坐下第一句话就是——
　　“我辞职了。”
　　“啊？”崔致还在看菜单呢，听到这话都愣了。
　　“我不知道如星醒来还要多久，所以我就辞职了，我要带她去所有她想去但是还没去过的地方！”梁皎解释。
　　“你怎么带？”崔致动了动眼珠子，怎么也没想明白梁皎能怎么带病床上躺着的祝如星出去玩。
　　“我说过的，她就在我身边。”梁皎说道。
　　崔致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点餐吧！”陆子绮微微一笑，说道。
　　吃饭过程中，崔致提起了范菱之。
　　“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前两天还说要给我们寄东西回来呢！”崔致。
　　“是吗？挺好的。”梁皎应和着，然后转过脸对身边坐着的祝如星说道，“好好想想地方，想想第一站我们去哪儿！”
　　崔致和陆子绮对视了一眼，继续吃饭。
　　崔致很担心梁皎的情况，但是他又不能说，不然梁皎就要说他不信他了，哎，真是苦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好兄弟怎么这么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