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消失后》来二十一份芋圆

42、久别重逢（一）

　　这几天，忙于应付丞相府那边，沈云珂累得很。李随清一死，此时就先告一段落，她也得几天清闲。

　　计划完成了第一步，也是值得庆祝一番的。至于庆祝的方式嘛——瑶月楼，美男子，桂花酿……便已经是人间极乐。

　　巧的是，沈云珂刚到瑶月楼，就看见了抱着琴的清竹。
　　真有缘。沈云珂心里窃喜。

　　瑶月楼掌柜的一眼就看出来沈云珂的心思，笑着向清竹招手：“上楼给沈姑娘弹琴吧。”
　　清竹点点头，看了一眼沈云珂，眼神竟有几分闪躲。

　　这是——怕她？不会吧？她对清竹应该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做过逾矩的事情吧。为什么他见到了她，却眼神闪躲、视若不见？
　　可能是害羞了吧。
　　沈云珂也没多想。

　　“掌柜的，多喊几个人，今日我不醉不归！”沈云珂慷慨激昂。
　　和掌柜的打过招呼，她便上楼了。

　　清竹已经放下了琴，正襟危坐于琴前，颇有翩翩公子的气质。
　　这双眼睛，真好看。像他，却又没有那么克制。

　　“清竹，好久不见啦。”沈云珂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姑娘，好久不见。”他的声音轻轻的，别有一番温柔味，眼睛却不敢看她。

　　眼神躲闪之人，多半心虚。不过，她更愿意相信清竹是因为性子腼腆。要不怎么说，美色误人呢。那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直觉告诉她，清竹不会害她。说不出原因，却坚定地感觉和相信着。
　　或许，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像故人，举手投足间也带着几分故人的影子吧。

　　也不知，她的这位故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相信，他那样厉害，总会活着的。

　　难得高兴，沈云珂兴致高涨，多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沈云珂心满意足地离开瑶月楼。

　　回沈府的路上，有一段路一个人也没有，格外冷清。

　　不对劲。这条路平日虽然算不上热闹，却不至于如此冷清。沈云珂加快了步伐。
　　月黑风高，无人的街巷，怎么想都觉得这是杀人灭口的极佳时机。

　　是谁想害她？丞相一党，还是其他看不惯她的人？

　　虽然她武功很好，但她喝多了酒，而且对面可能不只有一个人。还是谨慎为好。
　　她快步往前走，却看见，昏暗的小路前方，站着一个人。

　　夜色已深，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他是来杀她的吗？

　　沈云珂为了不打草惊蛇，继续往前走，手上却是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云云。”
　　他说第一个字，她就听出了他是谁。
　　他还活着。

　　沈云珂停下脚步：“你来干什么？”
　　她心里是庆幸的，庆幸他还活着，但是怨气在心里积久了，说的话便仿佛带刺似的。

　　“给你送个东西。”
　　或许是怕她误会，他还接了一句：“平安符的回礼。”

　　他将一块玉佩塞到她手里，凉凉的。
　　“多谢你的平安符，我活着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月光昏暗，沈云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感觉得到——他在笑。

　　她很倔强。明明回京以后没见到他，心里焦灼不安，担心他的安危，可现在却放不下面子，说不出一句“欢迎回来”。
　　他不也是吗？沈云珂很了解他。他今日来，又怎么只是为了送出这块玉佩呢？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告诉她，他还活着，不必担心。

　　可是，她和他，两个人谁也拉不下脸，谁也不愿意主动提起三年前。
　　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事，谁都不愿先开口。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僵了一刻钟。

　　“夜深露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沈云珂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是沙哑的。

　　方才不是好好的，现在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沈云珂锁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略带质问。她在他面前，心急说出来的话便不经思考了。

　　他往后推了一步，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可紧接着便是一阵压制不住的咳嗽声。

　　沈云珂不相信他真的没事。
　　沈云珂想起来了，他刚才说的是“活着回来”，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他应该受伤了。

　　“伸手。”沈云珂想替他把脉。
　　他明明听见了，却故意往后退。黑暗中，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把手别到背后，惴惴不安。
　　“云云，我没事的。”他笑着安慰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你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沈云珂在心底说。
　　沈云珂知道，她这位“哥哥”，性子倔强得很。她如果直接说替他把脉，他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她再怎么解释都只是会得到他温柔的敷衍。

　　这里没有外人。
　　沈云珂狡黠地眨眨眼——有办法了。

　　“哥哥。”
　　这两个字她已经三年没有喊过了，再说出口，已是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这两个字一喊，就代表着她主动低头了。三年的怨恨，终究比不过他的安危。

　　可那是哥哥啊，是那个不计后果救了她性命的哥哥，是从小默默不求回报为她做了很多的哥哥，是给她讲过许多故事的哥哥……

　　她是怨过，恨过，伤心过。可她还有良心，她也会心疼。

　　“哥哥，”好像所有过往恩怨都烟消云散，她的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好想你……”
　　这话一开口，她所有的伪装都溃不成军，思念的潮水奔涌出……

　　她真的很想他。

　　这条路太暗了，如果沈云珂执一盏烛火，她就会看见，那个她以为无情的狠心人也早已眼眶模糊、鼻子红红。

　　“哥，我想抱抱你。”沈云珂伸出双手，慢慢向他靠近。

　　萧景和没有躲——他舍不得躲。他何尝不知道，沈云珂这么做别有用心——她不是想抱他，是想要探探他的伤，替他把脉。
　　他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伤势，他真的很怕她会担心。可是，她的性子萧景和知道，越是想瞒着她什么，她就越想知道什么。瞒不住的，她也不喜欢被瞒着。

　　这一次，他低头了。
　　他也好想抱抱她。这三年，他拼命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可是如果思念都是能控制的，他就不会一次次打乱计划，偷偷去见她了。

　　沈云珂紧紧抱住萧景和，此刻，他是如此真是地在她身边，而不是梦里。
　　久别重逢，难舍难分。
　　他也敞开胸怀，伸出手，抱住了她，回应她。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沈云珂不切实际地想。
　　可惜，怎么可能呢？

　　她恨自己没出息。曾经狠话说成那样，怨恨那么深，现在却又这么快认输了……
　　沈云珂没忘记正事。她从他的怀里挣脱，趁他失去防备心，给他把了一脉。

　　脉象很虚弱，难怪他刚才咳嗽咳成那样。此外，他的脉象有点奇怪，像是……中毒了，可是，却又和普通的中毒不一样。
　　“你中毒了？”
　　“现在没事了，是以前中的毒。”

　　他说谎了。沈云珂知道，萧景和说谎时说话会特别快，有时还会刻意转过头，移开视线。
　　比如现在。
　　三年了，他的习惯却还是没有变。
　　他说没事，那就是有事。

　　“你受伤了，今日早些休息。”沈云珂的声音都更温柔了，“你明日在府上吗？”
　　“在的。”

　　“那你等我，我找机会不引人注目地到王府去，好好看看你的脉象。”知道萧景和身份特殊，不能和自己有什么牵扯，沈云珂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乔装打扮一番，不会被人发现的。”
　　“好。”

　　今天萧景和怎么这么好说话？他也是个犟脾气，如果他不想，没人能逼他的。
　　“我先告辞了，你早些休息。”沈云珂要走了。

　　“等等。”他轻轻地拉住她的衣袖，像是示弱一般。
　　他像是求着她一样哄：“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好不好？”

　　这样的话，他上一次说，已经是三年前了。
　　沈云珂没有回答。她和他不一样，做不到的承诺，她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你早点休息吧。”沈云珂转身离开。

　　*

　　沈云珂继续往前走，她知道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果不其然，是萧景和的手下。
　　“你回去吧。马上就到沈府了。”
　　那个手下很听话，也就走了。

　　不被人盯着，沈云珂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连步子都更轻快了。

　　不对。没走两步，沈云珂就发现了异样。
　　还有人跟着她。
　　这次她提高了警惕。

　　是沧陵。
　　沈云珂忽然被吓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呼吸，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沧陵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的？刚才她和哥哥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她一遍又一遍回忆刚才她和萧景和说过的所有话。
　　确认了自己没有提过一句“殿下”“宣王”之类的话，她才送一口气。

　　沧陵这个人，聪明得很。如果他知道了宣王和她的关系，肯定能猜到宣王就是当年的“沈衡暄”。这会给萧景和带来威胁。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还好，她方才没有一口一个“宣王”“殿下”地阴阳怪气。
　　而且，宣王殿下萧景和是一直戴着面具的，方才他见沈云珂时可没有戴面具。应该也很难联想到今天和沈云珂一起的人是宣王。
　　这么想，她倒是没那么慌张了。

　　但她还是没有放下戒备——此事含糊不得。她不能让萧景和遮遮掩掩了这么久的身份，在自己手上功亏一篑。

　　她当然知道最保险的做法——杀人灭口。实在不行，给沧陵下个毒，让他多做几场梦，忘记今天发生的事。可这样，伤天害理，她下不去手。而且，对沧陵，太不公平了。

　　沈云珂还没开口，沧陵就率先开口了：“沈云珂，方才那人是你的心上人吗？”
　　开门见山，招招致命。的确是沧陵一贯的风格，坦率、不遮拦。

作者有话说

　　久别重逢不只是和哥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