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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知道如何拿捏他 ...

  •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哭?”刘傲轻拍公孙澄脊背,尽力笑着安慰他,“好了,你下去预备午膳吧。找点儿事干,别胡思乱想,嗯?”

      公孙澄答应一声,又埋头在天子怀里蹭了蹭,这才收了泪,躬身告退。

      绕过屏风后一抬眼,竟与面若冰霜的王莽迎头碰上。他吓得惊跳而起,身子朝后一仰,咚的一声,撞在朱漆屏板上。

      刘傲闻声冲过来,伸手将公孙澄拽起,无奈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丢了魂儿似的。”

      公孙澄满脸仓皇,连声道“恕罪”,被两个小阉人搀扶着,一步一软退了出去。

      王莽面无表情,交叠两手深深作揖,恭请天子阅本。

      方才听公孙澄这一席话,刘傲心里又乱腾起来;加之在宫里一待好几天,本就烦闷、憋得慌,一看这几大箱“作业”,头都大了。

      “朕心里憋闷,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刘傲背手郁郁道,“今日不看本,可以吗,巨君?”他做好了非暴力不合作的准备,王莽若说不可,他便就地一躺,量谁也不能把他眼睛扒开、强令他看本。

      不承想王莽竟痛快答应,拱手告辞后,立即挥手命人抬箱,转身便要走。

      刘傲赶忙叫住他:“欸欸,你去哪儿?你不陪朕出去走走?”

      “臣遵命。”王莽态度十分和顺,可随后君臣二人竟双双愣住,不无尴尬地呆呆对视。

      出去走走,去哪儿呢?往常都是淳于长安排得好好的,何须天子费思量;王莽一贯专心公务,哪里知道什么玩乐的场所。

      两人沉默良久,刘傲终于灵光一闪,叫来殿外值守的周家四兄弟。四人明白天子心意后,凑头商议了片刻,老大周远禀道:“六月里陛下曾欲往骊山行宫沐汤休憩,彼时暑气蒸腾,不便前往;近日秋近天凉,瓜果纷纷落地,倒是个郊游踏履的好时节。”

      刘傲眼睛一亮,对呀,长安城外的千年皇家温泉——华清池!不过此时应该还没有这个响亮的名字,该叫骊山汤泉。

      “骊山汤泉宫距此六十余里,驾车需半日脚程,一去一回,便有两日不得朝会……”

      王莽话音未落,刘傲便合掌兴奋道:“大老远去一趟,哪能不多待几日?周远,你吩咐下去,即刻摆驾骊山。”

      周家四兄弟相视作难,即便长信宫不加阻拦,预备车马护卫总需时间,骊山行宫也得先行派人驻防打理,哪是说走就能走的?淳于将军不在,谁有这本事、这魄力,能任由天子如此随心所欲、率性而行。

      “烦请王大夫先往长信宫请太后懿旨,臣等即往厩中打理车马。”周远毕竟年长老练,当下便将烫手山芋甩给王莽,带着兄弟们便要告退。

      王莽蹙眉未及反应,刘傲便叉腰喝道:“站住!”

      太后那人话多麻烦,这事儿若叫她知道,还不知要啰嗦到几时。刘傲心道,我又不傻,何必节外生枝。于是将龙袍一甩,招呼众人道:“朕同你们一道,直往厩中提辆车便是,不必牵扯旁人。王莽,你找个人去向大司马说一声,给朕请几天假。”

      王莽严厉的目光在周家四兄弟脸上扫视一圈,四人便都垂头不敢作声。

      僵持了半晌,刘傲看出这几人的意思,心头焦躁起来,便甩开臂膀,大步往外走,口里呼喊道:“公孙澄,公孙澄?随朕出宫,即刻出发!”

      “陛下留步。”王莽终于开口,伸手拦道,“陛下若想‘即刻出发’,公孙公公便不可随行。”

      刘傲一听,这话似有转机,忙凑到他身边,作洗耳恭听状。

      王莽正色道:“凡天子出游,需禁军、仪仗开道,率群臣行郊祀礼,祠黄天后土,礼乐三日,与民同乐。即日出发,万不能行……”

      刘傲叉腰瞪眼,才要发作,却听王莽话锋一转:“然,天子告病修养,避不见人,则非难事。”

      周宝恍然“哦”了一声,遭哥哥白眼,急忙捂住了嘴。

      从前张放得宠时,常与天子微服出宫,斗鸡走马一玩一整日,到晚才回宫;长信宫来人,未央宫便推说天子醉酒,或微恙未起,躲过太后探问。

      可以往只需躲一日半日,此番天子欲往骊山游幸,还要“多待几日”,如何躲得过去?

      “若公孙公公不在宫中行走,岂不惹人猜疑?”王莽说完,刘傲心下了然——要想不惊动旁人、轻装简从出宫,就得留下公孙澄,作出他还在宫里的假象,替他掩人耳目。

      刘傲传来公孙澄,向他说明圣意。公孙澄忙不迭摇手请罪,跪地焦急道:“奴婢项上几颗脑袋,怎敢欺瞒太后?求君上饶了奴婢,奴婢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那你别在未央宫服侍了,往后便去长信宫听太后吩咐吧。”刘傲当然知道如何拿捏他。

      公孙澄闻言便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哀叹连连,再说不出话来。

      刘傲揉揉他肩,凑在他耳边哄道:“好啦,朕知道你最乖了。你同周家哥哥们一道,替朕对付几日,朕回来带好吃的、好玩的给你,嗯?”

      公孙澄目泛泪花,翻眼恨恨瞅着王莽,王莽则神色漠然,一如既往。

      不多时,天子便卸了冠冕,换上一身远山青直裾深衣,兴高采烈地与王莽勾肩搭背而去。

      虽说是微服乔装,岂能当真无人护卫?王莽先领天子潜入羽林卫左营,寻到曾受他关照点拨的缪盈、缪盏二校尉。

      天子亮明身份,缪家兄弟二话不说,立即召集十几名心腹手下,都换上便服、手持木杖,扮作大户家丁;天子与王莽乘一车,另一车则在包袱底下暗藏枪棒箭弩,以备不测。

      车到西安门前,王莽报出名号,自称“出城祭扫”,兵卫却毫不通融,追问车内另一人是谁。

      “小的是王大夫家人。”刘傲点头赔笑道,“王大夫宽仁,容小的上车同坐。”

      如此便顺利通过西安门。车门一闭,王莽立即双膝跪下,连声道“僭越”请罪。

      偷溜出宫十分刺激,刘傲兴奋异常,忍不住逗他:“无妨,起来吧,莽昭仪。”

      眼看王莽面上闪过各样纠结神情,刘傲哈哈大笑,直往他肩上倒。

      车马一路急行,傍晚时便抵达骊山脚下汤泉宫。王莽掏出车上现拟的圣旨,声称“奉旨巡视行宫”。

      守宫仆役不敢怠慢,却着实无甚准备,十分为难。王莽便令兵士们取出箭弩,趁着落日余晖,往山中狩猎飞鸟走兽。忙到天已擦黑,终于备齐一桌有酒有肉的山珍席,一群人推杯换盏,吃喝尽兴。

      酒足饭饱后,天子迫不及待要泡汤。王莽劝阻不住,只得告了罪,除去袍服、只留腰间一片罩布,陪他一起下到汤泉池中。

      汤池位于一片竹林之间,石砌的池沿上点着一圈琉璃灯盏,香炉中飘出阵阵兰麝幽香。

      刘傲浸在热水里,不一会儿便被蒸汽熏得潮红满面,出了一头汗。仆役送上一盘碧玉香瓜,他随手拿来半个,咬一口,甜甜蜜蜜,冰凉适口,一下舒服到心里了。

      王莽挥手遣散旁人,恭敬劝道:“陛下,汤泉水热,不可浸泡太久。吃过了甜瓜,臣便为陛下披衣……”

      刘傲从小洗惯了大澡,又爱蒸桑拿,不以为然道:“这水不算太热。哦,巨君你多泡泡。上回你为朕退烧,浸了冰水,该驱驱寒气,以免落下病根,老了关节不好。”

      王莽闻言低低应了一声,顿觉脸上愈发热烫。这一路他总在想,虽说已入了秋,可天仍未凉透,天子究竟为何如此着急来这汤泉泡汤。

      该不会,就是为给他“驱寒”?

      刘傲仰靠在池沿上,闭目倾听林间风声蝉鸣,一时间十分惬意。可仍有一事潜伏在幽暗处,一静下来便又浮上心头。

      假如公孙澄的分析不错,下药之人不是张放,那张放岂不是含冤而死?诚如公孙澄所言,张放从未经过公正的审判,便因成见获罪,这也太不对了吧!

      越想越觉得张放可怜,刘傲甚至想,即便真是他下药,那也是因爱生怨,不是什么滔天大恶呀。

      刘傲有许多朋友、哥儿们,却还没谈过恋爱,没有人在那种意义上“爱”他。张放为他而死,应该是爱他的吧,而且爱得还挺深。

      不对,张放爱的是原来的刘骜,不是他!可张放自己并不知道啊!这也太可怜了吧!刘傲不禁为张放深深哀惋,心口一揪一揪的。

      “陛下?”王莽觉察到他神色有异,问道,“陛下可有心事?”

      “哎——”刘傲偏头倾吐道,“你说,张放真的爱朕吗?”

      王莽一怔,继而垂眸应道:“臣不知,如何是‘爱’,如何是‘不爱’。”

      “他为见朕,甘冒那么大的风险;朕说不再见他了,他就……”刘傲凝眉哀叹,“哎,其实他也没那么烦人,朕是不是不该……”

      “想见某人,便是‘爱’吗?”王莽问。

      刘傲干笑一声,以为他是在反问。抬眼却见王莽竟瞠着双大眼,认真看着他、等他回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知道如何拿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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