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只破碗》鲜鱼糊汤粉儿

35、练出来的笑容

　　翌日，不仅是崔老汉他们几个男人，连崔大娘、叶藤等妇人也是天未亮就起身。

　　今天他们就能搬走了，铺盖行李以及其他杂碎什么的都得收拾好装车。

　　他们原本改造好的双车厢大板车，又是抽长竹筒又是劈竹篾的，早已经被拆了大半，如今只有后面拖挂的小车厢还勉强保持着基本框架。

　　叶藤便建议，不如将两节车厢分离。正好让崔松、崔田各自拉一辆。

　　崔老汉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叶藤的意见，二话不说就将一个一个的大藤筐往大板车上抬。

　　崔大娘等几个女人便与叶藤一起，将草席挂到小拖车的外壁，里面再依次悬挂他们才买的粗麻布、被褥等物。

　　连接缝隙处再用做走马灯剩余的碎布头塞紧。

　　最后崔叶氏爬进去感受了一下，出来就笑着道：

　　“里面舒服着呢，一点风也没有，就是空间小了点，要是能将碳炉子也放进去，小丫和宝宝估计都会觉得热了。”

　　“放什么碳炉！你没听阿藤说，这个小车咱做得糙，不怎么结实么！”崔大娘笑着怼了自己媳妇一句，“况且，阿藤早想到这个了。”

　　崔叶氏也想起叶藤交代柳芳娘的事情了，不禁嘿嘿嘿笑了几声。

　　“阿藤！婶儿、叔，先来喝粥吧。”柳芳娘朝众人喊了一声，便回房将崔冯氏与两个小朋友带到厨房。

　　不同于前两天的稀粥，今天这粥不仅稠，里面还加了大半碗刚刚发了一点牙尖的豆芽。

　　两个小朋友还各有一碗香香的水蒸蛋。

　　小小的厨房里面，众人吃得头都不抬。

　　像崔老汉他们，不仅没有因为今天一顿吃光了所存的大米而慌乱，反而还在兴致勃勃地猜测九盏走马灯能卖出多少钱。

　　后来，原本还有点拘谨的崔田也加入了进去。

　　柳芳娘放下空竹碗，看着说说笑笑的众人，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起身去灶台，将热水灌进竹筒内，并封口。

　　至于灶台里面还没有燃尽的炭火，也不能浪费了。

　　他们住进来后，除了前一天，后面几天的柴火都是花钱找客舍掌柜买的。

　　能带走的自然要全带走。

　　将炭火取出，拍灭明火后，一半转移到碳炉里面。

　　还有一半，则敲碎了，用外壁厚实的竹筒装好，再盖上提前钻了小孔的盖子。

　　而叶藤特意交代的事，便是让她将分别装了热水、炭火的竹筒塞进小拖车的被褥里面。

　　这样既能让两个孩子暖和一些，也能随时有热水喝。

　　就在他们快要收拾停当时，忽有衙役特意过来，说是奉施大人之令，给他们送新的户籍文书与流民专用牌子。

　　“诸位被分去竹溪村了，那可是个好地方，施大人感念叶小娘子之义举，特意安排的。”

　　“另外，你们拿着这牌子可在城门口按人头领赈济物资。”

　　衙役笑着说完，又特意将叶藤请到一边，道：

　　“薛哥事忙走不开，让在下跟您讲一声，竹溪村的村长也是那一片的里正，是我们薛哥的亲大伯，薛哥已经打过招呼，您尽管放心过去。”

　　“那真是多谢薛大哥了。”叶藤笑着谢过。

　　转身拿了两个竹匣与一盏走马灯过来，道：

　　“我等在嘉元县落脚这几日多蒙施大人、薛大哥以及诸位差役大哥照顾，叶藤万分感谢。不过我等逃难之人没什么好东西，便亲手做了几样小物件相赠。还劳烦差役大哥帮忙转交一下。”

　　其实两个竹匣里面装的东西，是她提前给施大人与薛安备好的礼物，准备今日离城之前再送去县衙的。

　　却没想到施大人如此看得起她，还特意派了衙役过来传话。

　　她手上已经没钱去打赏了，干脆改为将走马灯赠与施大人，原本给薛安的礼物则送给眼前的衙役。

　　只是嘛……她原本要送给施大人的是她抽空用鸡蛋壳做的粉笔。

　　现在改送给薛安的话……反正薛安识字，大抵上也用得着吧。

　　来传话的衙役没想到，连他也有份，不禁喜赳赳地收好东西，笑着离开了。

　　叶藤按户籍文书上的名字，依次分发给崔老汉他们，再退掉客舍的房间，准备去街上卖掉走马灯后直接出城。

　　结果，他们连客舍的大门都还没出去，便被一圈人给围了。

　　崔叶氏一瞧这眼熟的阵仗，当即将小丫抱在怀里，躲到最后面去。

　　崔大娘则是抱住秦嘉宝和媳妇儿挤到一起。

　　崔田这次的反应也快，第一时间挡在了众人面前。

　　有崔田带头，崔老汉、崔松兄弟俩很快从怔愣中清醒，紧随其后挡住身后的女眷。

　　“哎！对！对！就是他们！你们看！灯笼！和德春堂一样的灯笼！”

　　“你们这灯笼怎么卖？我徐家全要了！”

　　“嘿！大家一起来的，凭什么你全要啊？”

　　“……”

　　叶藤：……

　　如临大敌的其他人：……

　　他们想过走马灯绝不愁卖，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抢手。

　　搞清楚状况后，崔老汉等人都松了一口气，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卖？

　　他们不由自主地便看向了叶藤。

　　叶藤也是没想到挂德春堂门口的灯笼竟然有这么好的宣传效果。

　　稍楞之后，便越众而出，拱手施礼。

　　“诸位！想买走马灯的话，还请静一静！听在下一说。”

　　能为了一盏灯笼，便一大清早寻到这间客舍来的，都是嘉元县大户人家的管家、管事一类的人。

　　眼睛精着呢！

　　一瞧这七八个人中，最后却是一位小妇人站出来说话，便多注意了小妇人两眼。

　　再一看这小妇人，面对他们这么些人，落落大方，全无扭捏之态，便知道是个有本事的。

　　便都闭嘴不言，端看这小妇人要如何说话。

　　而看向叶藤的人之中，有一道目光尤为热烈。

　　此人相貌平平，一双圆圆的眼睛格外讨喜。

　　连叶藤都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

　　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暗自在心里嘀咕一句后，叶藤笑着朝男子颔首致意，这才看向众人，大声道：

　　“本来买卖东西，先来后到天经地义。但是在下刚刚已经听闻，诸位过来的时间难分先后……”

　　“那就价高者得！我徐家愿出十两一盏！那八盏我全要了。”徐氏布庄的管事不待叶藤点头，便拍下了一张八十两的银票。

　　“你们徐家要不要这么霸道……”

　　“人家小娘子话都没说完，你着什么急？”

　　徐氏布庄是有钱，可他们主家也不差，也就没人给徐氏布庄的管事面子，纷纷指责上了。

　　秦贺武摁住自己隐隐暴跳的青筋，心里的不爽之意正在急剧飙升。

　　他为了搞清楚那灯笼里的“马儿”剪影为何能无风自动，在药堂前站了整整一晚。

　　中间甚至飞身而上，将灯笼取下来细观过，也没有发现什么精巧的机关。

　　可偏偏，只要里面点燃油灯，那“马儿”就会慢慢转起来。

　　油灯熄灭，“马儿”就会停下。

　　原本，他以为是那灯油有什么古怪，便替换成了蜡烛。

　　结果点燃蜡烛后，“马儿”依然能转！

　　这种新奇技术的发现，让他极为亢奋。

　　一大早地便随着人流来到这里。

　　当看到一模一样的八盏灯笼出现在眼前时，他就更兴奋了。

　　这要不是在南益王府的治下，他早丢下银子拿灯笼走人了。

　　哪里会耐着性子在这等着买？

　　结果！

　　这个什么玩意儿？

　　居然要全买走？

　　好在秦贺武那根极为纤细的理智还没有彻底崩断。

　　暂时避免了暴走的可能。

　　比银子？

　　是么！

　　“千两白银！”秦贺武拍银票的力气没收住。

　　客舍大堂的实木桌子直接就开裂了，好险没有碎开。

　　但同时也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管是刚刚还在大声争论的诸位管事们，还是作为卖家的叶藤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贺武。

　　前者是在疑问，这哪里来的愣头青、败家子？怎么瞧着这么眼生？

　　后者，崔老汉他们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多少？

　　一千两！！！

　　这可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庞大财富啊。

　　激动得连呼吸变粗重了也不自知，全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叶藤。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畅想，一千两银子堆一起能有多少了。

　　可惜，叶藤无情地无视了崔老汉等人的殷殷期盼。

　　微笑道：“多谢诸位的捧场，但是在下卖货讲究物有所值、童叟无欺，一盏走马灯定价一两白银，绝不会坐地起价。”

　　开玩笑，她敢卖高价，信不信她前脚拿钱，后脚就得意外身亡。

　　徐氏布庄的都敢和县令大人对着干，态度霸道，这并没有超出叶藤的预料。

　　就是那个圆眼小子，瞧着挺讨喜的，没想到也是一个憋着坏水的主。

　　开一千两？

　　那是开一千两么？

　　分明是要将她架到火上烤。

　　想到这里，叶藤便瞪了那圆眼小子一眼。

　　秦贺武刚刚还沸腾不止的暴躁之意，忽然就被那一眼给拂去了。

　　他难以置信地摊开双手，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确实平下去了。

　　这个妇人？

　　秦贺武抬头，目光从走马灯上转到了小妇人那里。

　　白皙姣好的容颜上，带着完美的笑容。

　　与他对镜时所见一模一样的——专门练出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