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之弱者》割肉自啖

19、进城

　　“这就是清州城吗？真厉害啊！”小春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看着不远处高高屹立在石垣上的天守阁发出惊呼。

　　在辽阔的青天下，清州城巍然耸立在小山丘上，俯瞰山下热闹的町市。

　　阳光铺下，银黑色的屋顶檐角如同飞鸟展翅般高高扬起，在白墙的映照下，更有一种骄傲又张扬的霸道气势。

　　“那是清州本城，织田信友现在就居住在那里。那是只有贵族和武士能够进出的地方。”平川大辉出声道，“而我们现在将要抵达的是清州城下町，这才是我们平民和商人汇集的场所。”

　　神原琉花点点头，也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古代战国原始风光。

　　日光耀眼，热闹喧哗之声夹着热浪和灰尘扑面而来。神原琉花眯着眼睛，看见土路上尘土飞扬，商人和农夫往来匆匆，肩上都背着行囊或挑着担子。目光放远一点，则能看见层层密密的木屋鳞次栉比，各色各样写着大字的门遮和矮旗随处可见，叫卖声、吵嚷声也时时传入耳中。穿着小袖和服的妇女和童子服饰的孩童聚集在街道两旁的店铺前，嬉笑怒骂，引来不少行人的注目。

　　在日本战国时代，每个领主都会为自己建立一座居城，作为他们的军事据点和家族日常生活的场所。而围绕着中心的城池，城下会自然而然地有商人和平民前来定居，发展出商业繁茂的城下町，为城堡里的贵人们提供必要的生活供给。

　　这个模式和欧洲的城堡模式倒是十分相似，领主承担军事职责，平民则依附其而生存。但是一旦战争袭来，日本的领主们可不会顾及城下町的死活。有的心狠的，不但不会疏散城下町的平民，还会抢在敌人前面，将城下町付之一炬，好避免敌人通过城下町获得军事补给，增长敌人的战斗续航能力。平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业要不被领主征收，要不被敌人掠夺，半生辛劳打了水漂，也只能自认倒霉。

　　在战国时代，生为弱者就是一种原罪。那些绚烂浪漫的道义追求，也只能发生在强者身上，传为佳话，流传千古；而弱者仿佛天生就应该被剥削被压迫，被迫成为这个时代最卑微普通的一份养料，不断哺育着强者的前进。既是无名的泥土，也是被踩在脚下的垫脚石。他们只是时代的一粒灰尘，永远无法发出隔着历史也能被看见的光辉。

　　神原琉花感叹了一声，引来小春好奇的追问。两人随意地聊了几句后，马车就放缓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阿雪从车厢中拿出几个笼着白色薄纱的斗笠，递给神原琉花和小春道：“待会儿人多，还是先戴着市女笠吧。”

　　两女依言戴上，阿雪也戴上市女笠，然后便引着众人下车。

　　马车停在一个靠近河流的木屋后边。河岸两旁都是两层的木质房屋，两岸用石头砌了起来，清澈的河流里有不少灵活的小船穿行其中，运货载人好不热闹。岸边种了垂柳和樱树，此时正是四月，如雪堆云的樱花盛开，新绿如雾的柳条轻摇，淡色的细小花瓣纷纷落下，就像初雪一样笼罩了整条河川。

　　“真是美丽啊。”小春发出感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色。

　　“这里是十田川，”阿雪露出怀念的微笑，向众人介绍道：“靠近清州城下町的东边。旁边就是露见町，汇聚的都是一些卖吃食衣物以及手作品的店家，算是比较繁荣的地方。你们可以在这里租赁一个屋子住下来，再做打算。”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想老爷子应该比我懂得更多，我就不卖弄口舌了。”阿雪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后方的平川大辉。

　　老人收回注视着十田川的目光，终于开口道：“放心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老朽。老朽会将神原小姐他们都安排妥当的。”

　　“那么我就先失陪了。”阿雪微微躬身，并且对神原琉花道：“神原小姐，过几天等你安顿好后，我再上门叨扰。”

　　神原琉花点点头，对她道了声谢，笑道：“那我就期待着你的到来了。”

　　阿雪又向她躬身，然后再向其他人道别，便放下市女笠的薄纱，转身缓缓离开了。

　　望着阿雪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小春忍不住感慨了一声道：“真希望我也能变成像阿雪小姐这样高贵优雅又美丽亲切的女子啊。”

　　嗅闻着阿雪赠送的市女笠上清淡的冷香，看着白纱上精美的刺绣和纱后朦胧摇曳的世界，仿佛第一次认识到了世界的新姿态，小春既感到十分兴奋又同时感到失落。

　　她小心地用手摸了摸白纱上精致可爱的刺绣，却一不小心让自己手指上的倒刺将白纱勾出丝来。

　　小春呆住，慌张了一瞬，然后想起这个漂亮的市女笠已经被阿雪送给自己，是自己的东西了。她有些安心又伤心地用手指捏住被她勾破的那个小口，将市女笠默默地转了个方向，好让那个小口位于别人看不见的后方。

　　“小春，我们走吧。”神原琉花撩起白纱在前面喊她，她便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追上去。竹本跟在她的身后，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也快步赶了上去。

　　平川大辉领着神原琉花、小春和竹本三人，在小巷里左拐右转。他们穿过繁华喧闹的街道，又没入另一条小巷，走了好一阵子，直到周围从热闹变得寂寥，他们才来到一个有些破旧的小屋前。

　　这间小木屋没有和旁边的屋子一样挤在长长一排同类的队伍中，尽管它们看上去十分相似。它离群索居地独自矗立在地势微隆的土堆上，被一圈茂密生长的树木张牙舞爪地笼罩着，半隐半现。这使得它颇有些落魄贵族的倔强气势，蔑视着比它矮上半个头的、那一排规规矩矩排列成行的长屋，然后被对面的那排属于平民的长屋毫不留情地鄙视回去。

　　确实，与那排朴素却整齐的长屋比起来，这个独立的小屋更显穷酸。

　　平川大辉将三人领到这间穷酸的小屋前，对他们介绍道：“这就是老朽如今在城里的住处，比较简陋，希望诸位不要介意。”

　　神原琉花的手摸了摸藏在衣服内的钱袋，干笑道：“不会不会，我们有地方能够落脚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怎么会嫌弃平川先生的一片心意呢？”

　　平川大辉笑了下，便推开门请他们进去，一边走一边道：“老朽这间屋子虽然比较破旧，但是大还是挺大的。神原小姐，你可以和小春小姐一起住那间大的房间，那原本是为我儿子和儿媳准备的……”

　　老人顿了顿，布满皱纹的眼睛垂下，叹了口气后才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神原琉花和小春对视了一眼，那两人……都去世了啊。

　　“没有关系，我们不介意。”神原琉花微微点头，小春就开口道。

　　犹豫了下，小春又说了一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平川先生你还有太郎，啊不，是甚世在。请您节哀。”说完，她还微微鞠了个躬。

　　平川大辉见此也躬身回礼，“谢谢你，小春小姐。你的这份心意，老朽领受了。”

　　看见老人如此正式的回礼，小春有点慌了手脚，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求救似的看向神原琉花。她笑着对她点点头，小春便微红着脸颊转回去，更加郑重地向平川大辉鞠了一躬，然后便小跑着躲到了神原琉花背后，再也不敢探出头来。

　　神原琉花拍了拍小春的肩膀，笑着对平川大辉道：“是我们该谢谢平川先生才是。那我们先去整理下自己的房间。”

　　平川大辉点头道：“老朽就住在旁边的房间。不好意思，竹本桑只能委屈一下你，先住在甚世他原本的房间里。”

　　竹本连忙道：“没有委屈，我们已经很感谢平川先生了。”

　　平川大辉对三人笑了下，“如果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你们可以去街上买。不过要注意货比三家，有些摊贩就喜欢骗你们外来人的钱。或者你们也可以告诉老朽，等老朽有空了就出去帮你们买。不过竹本桑可得跟老朽一起去，不然老朽一把老腰可搬不动那些东西。”

　　竹本摸头憨笑一声道：“应该的。平川先生平时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千万不要客气，尽情地使唤我吧。”

　　三人再次向收留他们的平川大辉道了声谢，然后便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中去整理行李。

　　“琉花酱，”小春向背对她正在忙着整理房间和行李的神原琉花开口道，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布料，“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神原琉花放下手中的东西，惊讶地转回身，看见小春原本总是元气满满的可爱脸庞上如今被忧郁的阴云所笼罩。

　　“因为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小春低落道，垂下头不让神原琉花看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不安的声音，“太郎还是个孩子就不说了，竹本会染布，阿雪小姐懂医术能够帮忙救治，平川先生虽然年纪大了，却知道很多还能够收留我们……但是我好像一直都没能帮上琉花酱什么忙，感觉自己就像——”

　　小春突然停住不说话。

　　——感觉自己就只是一个没有用处的闲人，仅仅是存在就已经拖了她的后腿。

　　巨大的失落淹没了小春，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自己长这么大居然没有学到一点有用的东西。琉花酱选择带着她出来是不是一个错误？还是说琉花酱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她能够帮上什么忙？对她没有任何期待，只是像纵容任性的孩子一样，无奈地答应她的请求，内心却认为她很没用。

　　不行！一想到这里，鼻子突然就变得好酸，想哭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

　　肩上突然多了一个重量，小春眼眶中含着泪泡，抬起头看见神原琉花忍俊不禁的样子，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用哭腔嚷道：“人家都这么伤心了，琉花酱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是太过分了！”

　　“抱歉抱歉，”神原琉花弯起眼睛，笑道：“居然会因为这个而苦恼哭鼻子的小春真是太可爱了。”

　　“我要生气了！小春真的要生气了！是琉花酱怎么哄也哄不好的那种生气！”小春鼓起脸道。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小春。”神原琉花笑着揉揉她的头，“你还年轻呢，刚刚走入社会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是很正常的。不需要强迫自己去和别人比较，这又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比赛。只要定下心来，找准你以后的目标，脚踏实地一步步前进就好了。不懂就学，不会就去做，哪怕这个过程中你经历挫折和低谷都是很正常的。就算感到紧张和畏缩，想要逃走，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经历。重要的是，你能够坚持不懈地向前迈步就好。”

　　“真、真的吗？”小春犹豫道。

　　神原琉花笑眯眯地回道：“当然。人生从来不是一条赛道。为何不将它视为一片宽阔的、等待你去探索的未知荒野呢？你不需要担忧，只要前进就好。哪个方向都没关系，说不定你都能发现新的天地呢。”

　　“只是不要止步不前？”

　　“只是不要止步不前。”

　　小春还挂着眼泪鼻涕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那我明白了。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是农家的孩子最擅长的就是坚持和忍耐。我会像琉花酱说的一样，不断地努力地前进的。只要不放弃，那我终有一天也能成为可以帮得上琉花酱的好孩子，对不对？”

　　“笨蛋小春，重要的不是帮不帮得上我的忙，而是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路。”神原琉花楞了一下，无奈地笑道：“不过只要你觉得开心快乐，这就足够了。”

　　“呦西！”小春不在意地抹了把脸，眼睛还肿肿的，整个人却重拾元气，活力满满地握拳道：“那我的目标就是要成为琉花酱最好的帮手！”

　　神原琉花挑挑眉笑道：“那你还有很多要学的呢。做好准备了吗？”

　　“那当然！”小春露出大大的笑容，眼睛亮闪闪地说道：“我会迎接任何挑战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神原琉花弯起眼睛，笑眯眯地摸了摸小春的头，“那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城里的私塾好好上学，先让自己能够熟练地读书写字吧。”

　　“诶诶诶诶诶——！”小春的笑容一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发出悲惨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