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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心照不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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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梁画栋,锦炉飘香。华美的宫殿里,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声。
上官金叶一手撸着趴在怀里的白猫,一手接过宫女端来的茶,白猫又叫了一声,上官金叶宠溺地摸了摸它的头,喝了一口茶,目光从猫身上转移到飘着袅袅白烟的香炉。
“今日燃的什么香?”
宫女弯腰低眉:“禀公主,是金林春的安神香。”
“啊”
“长公主怎么样了?”
“喵呜”一声,白猫跳在地上,甩了甩浑身的毛,没有丝毫愧歉,慵懒地回眸望着身后的两个人。
宫女已经转身去拿医药箱,上官金叶望着手指上被挠出的血痕,目光里的温柔渐渐冷却,白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盯着那方向,旋即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宫女心有余悸,跑回来的脚步发颤,静安长公主上官金叶,人如其名,金枝玉叶,是当今陛下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明珠,只是承蒙盛宠,长公主的性子嚣张跋扈,阴晴不定,平日里荒淫无度就算了,脾气除了陛下和二皇子,再也没有谁能招架的住。
宫女颤巍巍打开药箱,开始给公主上药,她小心翼翼偷瞄一眼,却发现长公主今日被猫抓了竟然没有生气。
“长公主稍稍忍耐,会有点痛。”宫女的尾音微抖,越是正常才越是不正常。
只涂了一层药,上官金叶就抽回手,“无碍,一点小伤,血都没流几滴。”她戏谑地看着那道伤口,“翎妃娘娘送的猫还真是有灵性呢。”
宫女噤若寒蝉,见长公主有起身的动作赶紧去扶。
上官金叶垂视一眼面前的小宫女,知道她在害怕,但也没放在心上,转头目视前方,俨然高贵的孔雀:“今晚有金林春的献舞吧?宴会什么时候开始?”
宫女垂首道:“长公主现在就可以移驾后花园了。”
上官金叶一手被人搀着,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发髻上插着的簪子,“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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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了之前刀下留人的福气,皇城倒是进的容易。
阿灼见到盈花,俩人好一阵亲近,自圆其说,倒也让盈花打消了很多疑问。
阿灼和盈花走在宫道的前面,淮宴则走在另一边稍稍落后的位置,那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女子盈笑的半张脸。
“盈花娘子,你方才说长公主四岁在民间丢失,九岁才寻回来,那她在民间的那位养母呢?为何不接进宫里?”
盈花挽着阿灼的小臂,“是那养母不肯进宫,宫中多次传人,只是后来有天就找不到人了。”
“长公主娇纵蛮横,等会儿会不会不喜欢我们的献舞?”阿灼思索道。
“不好说,得看长公主的今日的心情,话说我对公主看上的几个面首很感兴趣,不知这天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男子才能入公主的眼。”说着,盈花的眼中亮起晶亮的期待。
听到美男子这个词,阿灼下意识想扭头看身旁微微拉开的距离的另一个人,但她忍住扭头,而是假装看宫道上越过红墙琉璃瓦伸展的花枝,借着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一抹身影。
这次下界,不灵雨给淮宴新换了一张脸,是个看上去毫无特点,老实忠厚的面相。
可阿灼还是在这朦胧余光里,在脑海毫无误差地勾勒那个俊美儒雅的身姿,他的眉眼、鼻梁、下颌还有唇。
盈花拍拍阿灼的手,阿灼瞬间回神,“只可惜今晚献舞完毕我就要赶回金林春,有个财大气粗的阮公子点名了几个舞姬专门给他们那一群纨绔子弟跳舞,其中就有我。”
“本来还想找你一起喝酒的。”盈花恹恹道。
阿灼笑道:“不急,往后有的是时间。”
一阵轻微的风从宫道吹来,一直垂眸的淮宴蓦然微微抬眸,从某个方向,那股幽微的香气又袭了过来,一次比一次的清晰。
此前,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烦躁,又开始在心底暗处滚动着。
心口的那股平和的暖意,自从在穆罗的口中亲耳听到真相,就一直拥簇着他的心口,到了现在也没有冷却和消失。
痒痒的,那异样微不足道,却又令人无法完全忽视。
薄日挂在西天,浅淡的霞云铺洒开,明抱着暗不断交缠,不断下坠。直至暮色四合,整个皇宫亮起了灯笼。
阿灼站在舞姬队列的最后,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她踮起脚尖,试图穿过花草的缝隙看另一边的乐师,乐师开始登台,没一会儿就见到淮宴的身影。
钟鼓鸣乐,舞姬们的倩影款款登台,舞姿曼妙,柔情似水。皇家的后花园种着不知名的多样花树,暖风一吹,花瓣徐徐飘来,人面桃花,舞袖生香。
阿灼隔着薄纱的衣袖,看见了高坐在主座上的人。
金翠环身,绫罗锦缎,此刻上官金叶斜靠在美人榻上,双眸时不时看向前方的舞姬,但注意力始终在自己的指甲上,她正拿着一柄匕首削指甲。
宫女犹豫片刻,还是上前靠近:“长公主,小心伤了手。”
上官金叶没搭理,只是抬眸继而要看舞姬,宫女识趣地退到一边。何止是不理会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连站在一旁的六七个各有风姿美色的面首也没搭理。
就是在那,用匕首一点点削着指甲,顺便抬眼赏舞。
阿灼想,应该就是它了。和淮宴最初展开的画像上的那把对上了。转了个圈,她只稍一抬眸就对上的淮宴的视线,两个人心照不宣,显然都已经注意到那把匕首。
阿灼转回身,从淮宴的方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可明明他一直在找的匕首就在那里,眼睛却是停留在她的身上。
突然,从另一旁,一个穿着绛紫色衣袍的身影气势冲冲地过来,不像是参宴,倒像是……来找茬干架的。
“今晨大臣们又开始在父皇的面前参你的本,皇姐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二皇子上官泠皓横眉凌厉,浑身透着矜贵气质,又不乏少年盛气。
上官金叶手中的动作停下,但看也没看来人一眼:“哦,说说,那些大臣是怎么参你皇姐的?”
上官泠皓见她满不在乎,仍旧随意在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怒气险些没压住:“说你身为一国的长公主,没有皇家教养,不懂尊卑。”他又抬眸扫过那六七个面首,闭了闭眼,面色难看,重重咬出几个字,“骄纵跋扈,荒淫无度。”
“放肆!”长公主一声震怒,顿时舞池的舞姬和乐师全都停下,空气寂静,“所以你现在站在你皇姐面前,也是要来苛责的吗?”
两人僵持,许久上官泠皓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缓声:“皇姐,你知道皇弟不是那个意思。”
上官金叶眼睑闪动几下,从弟弟的脸上移开目光,修长的五指一挥,舞池又恢复歌舞,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
“你与其过来苛责你的皇姐,不如好好关注你的对手,母妃逝世的那一年曾求父皇将翎妃赶出宫,可父皇根本不舍得。他作为三皇子,有母妃的枕边风,又有外戚帮扶,上官泠皓你要知道自己应该靠什么赢。”
二皇子眼神低垂,听见自己的皇姐继续说,“你知书达理,深明大义,是正人君子,宅心仁厚之人,你可知你得先活命,才能实现你达济天下的抱负。”
上官金叶略有不忍:“泠皓,这条路不好走。”
“那你呢皇姐,你整日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大臣们口诛笔伐,你仍旧顶风作案,父皇一旦动怒,你将自己和我置于何地?”上官泠皓眼底闪过一丝不安,放缓的语调透着惆怅和忧伤,“皇姐,我不想失去你。”
上官金叶闭着眼,揉了揉额心,“你退下吧,皇姐有些倦了。”
等人走后,上官金叶放下揉捏眉心的手,睁开眼,她看着前方不远的舞池,目光很专注,可若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的目光像是在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其他的东西。
这目光是穿透性的,却又是实质性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一侧走出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怀里抱着一团白布。
宫女从身后靠近长公主的耳朵,她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宫女神色严肃,时不时看向怀里的那团白布,长公主只说了一句话,那宫女便抱着那团白布退下了。
阿灼的舞步抢了一拍,瞬间就和身旁的人格格不入,好在片刻就调整了过来。虽是一个小插曲,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目光略有压迫地落在了她身上——长公主盯上她了。
那眼神紧紧地追着她,打量、困顿、好奇。
阿灼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停下。”上官金叶从软榻上坐直身体,匕首雪白的剑刃直指向一个方向,“你留下,其余人退下。”
阿灼怔怔抬眼看去,却见那闪着锋寒的剑刃正对着自己,骤然心尖上有一瞬颤动,微妙且不安。
上官金叶盯着舞姬中那个眼熟的女子,眼角的余光里,握着那把匕首的整只手,此刻正微微颤动着。
不是手颤,而是手中的东西。
整个后花园再次沉浸在静夜之中,阿灼按照皇宫的礼仪跪在舞池中央,上官金叶金线绣着荷花的鞋履踩了过来,踏过舞池地面繁复的花纹图案。
她垂在身侧的手由轻微的小幅颤动,变为激烈的颤抖,只有在强力的压制下才能在表面显得平和。
“你叫什么名字?”长公主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长公主,小女叫阿灼。”阿灼安静伏在地上,拱起的脊背像小山丘,安静且淡然。
长公主微眯眸子,轻抬下颌,探究道:“你来皇宫是为了什么?”
阿灼一滞:“小、小女不知道长公主所言何意。”
“把头抬起来。”即便眼前的是个骄纵荒淫的公主,可到底贵为一国公主,身上的皇家威仪不容小视。
阿灼的眼珠在眼眶转动一下,慢慢直起了脖子,就在这时,一抹冰凉的触感搭在脖子上,脖子后的汗毛霎时一根根竖起,阿灼转动视线,和上官金叶双目相对。
那匕首横在她的颈间,面前的人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公主这是何意?”
“妖物,回答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