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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几分之几 ...

  •   6.
      祝心澄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情/趣房就情/趣房,凑活住吧。
      和盛鸣乔开房,这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跟他同处一片空间但穿着袄子睡觉,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刚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
      看不清楚陈设。
      抵着月色,祝心澄一眼便看见那张足足有一米九的大圆床。

      她手指下意识捏着棉袄下摆卷弄。
      心想,盛鸣乔不能是那种强/攻的人吧。
      虽说他平日里对外人表现出来的是一副清冷面孔,但跟祝心澄单独待在一起时身上多了几分浪荡和漫不经心。

      朋友说,他是闷/骚。
      是那种关了房门,顶着一张峻冷的脸说尽/骚/话的人。

      想到这儿,祝心澄心脏提到嗓子眼儿。
      正紧张着,啪一下,灯开了。
      顿时大跌眼镜。
      整个房间,紫里透粉。
      陈设偏旧,风掀动窗户,瑟瑟发抖。

      相比之下,盛鸣乔反而冷静得过分,问她:“要洗澡吗?”
      她忙抱住自己,边摇头边大步流星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反正就住一晚上,又不干嘛,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洗澡。”
      “行。”盛鸣乔没犹豫应了声。
      下一秒走过来,从床上抽走一块枕头,转身扔到一旁沙发上。
      穿戴整齐地躺下去。
      他一手搁在脑袋后面,屈起一只膝盖,闭眼后才慢而不急地添上一句:“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沙发那块静悄悄的。
      祝心澄探身看了眼,但很快坐回床边。
      就神经,她骂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只要她不愿意,盛鸣乔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她还不了解他吗?

      甩掉脑中那些污秽的想法,关了灯,她也穿戴整齐地躺进了被窝里。
      床太大,一个人睡,被窝里凉飕飕的。弓腰蜷成一个球,她面朝沙发侧身躺着。
      外面风大,窗户闭合不紧。
      时不时传出吱呀吱呀乱叫的声音。
      她冷得睡不着,索性睁开眼睛盯着沙发那道身影。

      好久,她叫了声盛鸣乔,轻声试探:“你睡着了吗?”
      沙发男人翻了个身,侧躺着:“没。”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睡不惯大通铺,偷偷跑到园长妈妈房间里午睡,天气热得睡不着,吵着让你唱歌给我听,虽然你说你五音不全,可我觉得你唱得还蛮好听的。”
      “嗯,你想表达什么。”盛鸣乔问。
      “…我冷,”她双肩颤栗,“你就不能哄哄我吗。”像小时候那样。
      “你多大了祝星星,还跟小孩子一样撒娇。”
      “那你不喜欢我么。”
      “……”男人叹息一声,“这是两码事。”

      不哄就不哄呗。说那么生分干嘛。
      祝心澄来气,闭紧眼睛。
      人在气头上什么声音也听不清楚。
      却隐绰觉得,她身后那半亩安全距离被一堵温暖侵占。
      紧接着,一只肌肉线条紧绷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牢牢抱住她的腰。
      隔着一床被子。
      男人鼻息间的温度从头顶渡下来。
      她不安睁眼,低头那一刹堂皇地叫出了声:“盛鸣乔!谁允许你上来的!”
      “别闹了,”男人嗓音低沉,吻了吻她头发,“星星也该冬眠了。”

      不知怎的,这只言片语的功夫,祝心澄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从没想过和盛鸣乔的关系会逾矩如此。
      尽管隔着厚重的棉袄,和一床冷冰冰的被褥。

      男人用后背替她遮挡严寒。
      而她在他怀里涨红了脸。
      是最简单的,只属于两人份的幸福。

      7.
      祝心澄也没想过,真正意识到,她和盛鸣乔的关系更进一步是在同年7月。
      2014年春节那次新闻过后,所有人心照不宣,她终于和盛鸣乔在一起了。
      朋友恭喜她“如愿以偿”。
      她笑着打趣,认真辩解,盛鸣乔只是因为二十年的责任而选择继续照顾她。
      否则那一年秋天,他为什么不回复她的告白短信。

      因为,盛鸣乔从不缺人追。
      她是这么认为的。
      不管多么自信的人在盛鸣乔面前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尤其当祝心澄听说,盛鸣乔以最优成绩一次考入海关局并通过公示期时。
      那股子自卑仿若粒粒蚂蚁一点点啃食她的心脏,许久喘不上气。

      得知这一消息那天,她跟着盛鸣乔去了一个地方。
      是一处住宅。
      小区位于市中心,地理环境很好。
      他神神秘秘的,领她走进其中一栋楼。
      直上六楼——6131。
      推门进去。
      家具崭新,装潢大气,是她喜欢的风格。

      祝心澄不明白他的意思,正准备开口问个清楚却在转身的同时看见。
      男人食指勾着一串钥匙,悬在半空之中晃了晃,目光笃定而真挚:“我们的家。”

      她以前时常羡慕别人有爸有妈有家。
      她也不止一次问盛鸣乔“以后会不会和别的女人有一个家”。
      试探时想,如果那个女人是她就好了。
      盛鸣乔从未给过她明确的回答。
      却在今天,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男人坚而不移对她说:“有你,有我,才有家。”
      没有你就没有我,没有我们就没有家。
      她鼻尖一下子红了。
      不是感动,而是得到了想要的回应。
      太开心了就是会想哭。
      想大笑,也想吻他。
      于是眼含热泪,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脖子,含蓄且动情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第一次也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没有想象中的不适,但累是真的。她趴在他胸口,任由男人掐着她腰“说情话”。
      如何收场的也记不清了。

      8.
      后两年,祝心澄和盛鸣乔谈了一段哥们儿式的恋爱。简单形容就是,平平淡淡。
      没在一起以前,她觉得盛鸣乔这人特正经,说一些无足轻重的玩笑他也会生气。
      但其实,他也有独属于他的可爱。
      比如——
      下厨前他必须要她帮忙系围裙;做饭时他总是要牵着她的手;他从不强求她下厨也不会让她碰洗碗水;
      他会给她买最好最贵的护肤品;家里上上下下全是情侣款用品;就算不是特别的节日他也会准备不一样的惊喜;
      比起轰轰烈烈,细水长流更难忘。

      在盛鸣乔心里,祝心澄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颗星星。
      他守望着她,呵护着她,只想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宠。

      祝心澄从没说过“我爱你”,但她喜欢趁盛鸣乔喝醉的时候用手机录他。
      等到第二天再拿视频糗他。
      盛鸣乔工作忙,经常需要应酬,好几次喝得烂醉回来。她费劲把人扶进来,盛鸣乔却臭不要脸想亲她。
      转念一想,酒后吐真言。
      于是把男人扔到床上,打开手机录像模式,将摄像头怼着盛鸣乔那张脸,好故意问他:“最爱的人是谁?”

      他脸颊红扑扑的,一只手搭着她腰好似撒娇:“老婆。”
      “谁是你老婆呀。”
      “祝心澄,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他清醒得不像真醉,“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老公赚钱养你,一辈子做我的宝宝。”
      “我要是不嫁给你怎么办。”
      “那我一辈子不娶。”他说,“除了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为什么爱我?”祝心澄小声试探。
      “爱不需要理由,我因你而存在,只要你也爱我就够了。”

      滴一声关掉录像,她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盛鸣乔存在的意义是因为祝心澄。
      那她呢。
      她又为什么而存在。
      一夜未眠,思索无果。

      2016年,她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任何人而存在。
      盛鸣乔和祝心澄的开始其实是一个错误。

      9.
      大四实习前夕,祝心澄给好几家报社投了简历,但得到的回答无一不是拒绝。
      原因各异。
      有的说“她颜值不符合要求”,有的说“她专业能力待提升”,有的直接说“老板觉得她长得过于功利,和公司风水不合”。
      但她也没那么差劲吧。
      她想。
      可当一个人开始反思自己的时候,她藏匿的弱点便不攻自破。

      她联系了一家美容机构。
      捏着传单站在门口很久。
      有过犹豫,也很害怕。
      据调查资料显示,这家机构的整容失败率超过92.5%。

      祝心澄反思后发觉,她被报社拒绝的原因之一应该是战地经验太少。
      这两年在盛鸣乔的庇护下,她一直没机会实地挖掘社会负面新闻。
      好不容易有机会表现,她不想错过,更不想当个一事无成的盛太太。

      于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美容机构。
      然而从她踏进门槛开始,注定意味着,祝心澄和盛鸣乔的缘分到此为止。
      她假意咨询整容项目,实际上用隐形相机拍下了那些丑陋交易的全过程。
      也录下了,这一辈子最后悔的视频。

      她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中,无数只手术刀在剐她的脸。
      她脸上的皮被一层一层扒开。
      手术师医术不精,将她皮肤错位缝合,致使她原本平滑无褶的脸变得皱皱巴巴。
      稍一用力,整张面皮都会被撕扯下来。
      痛得她牙齿发麻。
      愕然从梦中惊醒,她半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万幸,只是一场梦。
      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平复下来。
      放眼环顾四周。
      清一色的白床单,而她的身上穿着病号服。

      至此,她诧异抬头。
      床头那面落地镜中坐着一个女人。
      眼睛、鼻子、下巴,皆裹着鲜血染红的纱布,曝露在外的那双眼睛也红肿不堪。

      她指尖颤抖地摸向脸颊。
      那种椎心的刺痛真真切切地上演。
      她再也绷不住,十指攥住床单嗓音尖锐地叫出了声。

      尖叫声惹来护士,好几个人摁住她:“请你冷静,刚做完手术切忌情绪激动,等一下你家人会来陪你的。”
      她无法冷静。
      尤其听说,她的家人会来医院。
      除了盛鸣乔和园长妈妈,哪儿还有第三个家人。

      祝心澄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副德行,拼劲全力推开护士,赤着脚,用肩膀撞开病房门,却在出门那一瞬间看见了盛鸣乔。
      男人正低头打字,向她这边走来。
      她下意识想躲,手足无措之际,瞥见一旁安全通道。捂住脸,推门进去。
      靠着墙,眼泪抑制不住地掉。
      不敢哭出声。
      怕心软,怕离不开盛鸣乔。
      怕从未在计划中出现的那一句“我们分手吧”到嘴边却变成拖累盛鸣乔的“我舍不得你”。

      从此以后,像她这样的人,和张美雁又有什么区别。

      10.
      拆纱布那天,祝心澄做足了心理准备。
      却还是,怒不可竭地摔烂了镜子。
      她眼窝凹陷,眼部周围的皮肤皱皱巴巴,脸上除了额头和面中皮肤平整外,其他部位都有相同程度的褶皱,那双看起来整形失败的桃花眼也少了些光彩。

      没人会要外表丑陋的记者。
      她也不想顶着这样一张崎岖不平的脸跟盛鸣乔提分手。

      所以,分手是不用见面的。
      一条短信便结束了她和盛鸣乔的二十二年。

      将录下的肮脏视频发给那些拒绝过她的报社后,祝心澄戴着墨镜和口罩站在街头。
      前不进,后不退,原地踌躇。
      就在她觉得前途渺茫时,身后有一只手拍了拍她肩膀。

      她缓慢回头。
      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看模样也才二十几岁。
      男人毫不嫌弃地问她:“愿不愿意放下一切跟我到华盛顿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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