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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5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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羿衍椋骑着马进城,守城兵并没有拦他。
在他们这些离边地比较近的州县,一般需要防的人,是那些和大承百姓长相有所差异的域外蛮夷之人。
而且在大承能骑马的人,不是军中将士,就是各州县的衙差,亦或是那些高门大旅的子弟,只要不是通缉榜上的那些通缉犯,守城兵一向不会阻拦他们进出城。
羿衍椋骑着马直向城中的药馆而去,下马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胸腹的伤口有血液流出。
“这位客人,你是看病还是抓药?”药馆的药徒在柜台内问他。
“抓药,”羿衍椋先是报出了佟瑰方让他买的药,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我身上有伤,你带我去找你们的郎中。”
那小徒拿起银票一看,立即带着人往里面的医廊走过去:“这位客人请走这边,我师父正在给人看病,你先进来稍等片刻。”
医廊其实就是挂着布帘子的格间,里面放着一张方桌子和两张圆凳。
“有劳,”羿衍椋道了声谢,坐下的时候,胸腹一阵又一阵的抽痛,令他额角瞬间冒出冷汗。
老郎中过来时,羿衍椋连嘴唇都已经没了血色。
一看他这样,老郎中立即开口问他:“这位客人,你伤在胸腹或后背?”
听小徒说这人是骑马过来的,就代表不是伤在腿脚,那只能是伤在胸腹或后背。
“伤在胸腹,是刀伤,”羿衍椋听见脚步声时,就已经收回了撑着桌子的手肘,他边说边解了胸前的衣衫,露出被血染红了的白纱布。
老郎中皱着眉上前解了布条一看,立即露出了难看的表情:“你这伤早就该换药了,为何拖到此时才来,伤口已经起了脓。”且他还是骑马过来的,在马背上颠簸着,只会让伤口更难愈合。
“先前一直在赶路,身边也没药,”纱布被从伤口扯开时,冷汗浸湿了羿衍椋后背的衣裳,但他仍然坐的笔直,“劳烦郎中帮我重新上药。”
老郎中摇摇头:“你这伤口已起了脓,要先用刀刮去毒脓方能上药。”
羿衍椋一个带兵打仗的武将,自然知道在人身上用刀尖生生刮去毒脓腐肉是怎么样的。
他面不改色地说:“那就劳烦郎中了。”
老郎中摇着头走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带来了他的徒弟和药童。
“你们且在这看着,为师教你们如何医治被利器伤到,伤口处理不当后起了毒脓的法子,”老郎中边说,边从打开了徒弟带过来的药匣,里面除了金银针,还有各种小刀。
那药童不过十一、二岁,见老郎中摆弄着那些锐利的小刀,脸色开始泛白。
老郎中的徒弟倒是大胆些,他看看那坐着的年轻男子,见他一副俊俏韵秀的样貌,忍不住开口问他:“这位客人,你可需要在嘴里咬块绢子?”
羿衍椋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不用。”
老郎中准备好了刮腐肉的小刀,药童很有眼力地先搬走了会挡人脚步的圆凳,又去扯了扯那垂下的布帘,免得被旁人看见这吓人的一幕。
羿衍椋咬紧了牙关,眼中只有那微微摆动着的布帘。
“呀!”燕惜妤忽然小声叫了一声。
“阿妹怎的了?”正在整理板车的罗采春连忙转头看她。
“这木头上有刺,”燕惜妤看了看自己被木刺扎到的手指。
“你当心些,”罗采春拧眉道,“你又何必做这个车棚子,拿蓑衣和斗笠给他挡着就是了。”
这两日燕惜妤手里不是拿着匕首就是砍刀,罗采春看见了心里有些惊怕,都说刀剑无眼,她怕燕惜妤伤到她自己。
因为要给阿谦治腿,佟瑰方说了不见淋雨。燕惜妤怕半道会下雨,于是和仲茂他们五人正在动手做两个板车的车顶棚。
车顶棚很容易做,只需要四根支柱,棚顶用竹子搭成架子,再在竹架上面铺层茅草就可以了。
“板车有了顶棚,我们路上如果遇到下雨也就不会被淋湿了,”燕惜妤笑着又拿起了砍刀。
“就是,到时你们坐板车上,我们几个戴着斗笠和穿着蓑衣在前头牵马,我们也不会被淋湿,”仲茂“哐哐”地劈着竹子。
“真是麻烦,”罗采春随口嘀咕了一鲤,“我们这一路就是这么走来的,平日赶路就够累的了,你还折腾这些,你快歇歇吧,省得累着了。”
阿谦他们三人就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因为要给板车做车顶棚需要在板车上量度,所以让他们在草地上玩耍。
小阿转和小玉彩都在看着放在一旁的莲花灯和风车,还时不时伸出手去轻轻碰一下。
只有阿谦低头坐着,他怀中抱着燕惜妤给他做的滚珠子木盒玩具,在听见罗采春说的话时,原本低着头的他,把头垂的更低了。
燕惜妤知道罗采春是在关心她,就笑着说:“三姐放宽心,这点小事累不着我。”
做两个板车顶棚,确实累不了人。而且又不是只有燕惜妤自己在动手,仲茂他们五人也都在帮忙。
两架板车也不大,撑顶棚的杆子也不用太,能遮风挡雨就足够了。
罗采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撑棚子的杆子已经立在了板车上,她就打算用茅草给棚子编几张挡雨的草帘子。
“我就知道,”燕惜妤笑着看罗采春,“我三姐总是要帮些忙才安心,你自己才是坐不住的人。”
罗采春愠嗔地瞥了她一眼:“你个姑娘家的,平日总是动刀动剑的,别把小娃娃带坏了。”
她说完,转头去看小玉彩,见她乖乖坐着,就笑着去看阿转和阿谦,结果这一看,发现阿谦不见了。
“阿谦呢?”她愣了一下,站起来绕着两架板车走了一圈,却没看见人。
“小阿谦?”燕惜妤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确实没看见阿谦,她四处看了看,不见阿谦的身影。
“呜啊啊,”小玉彩忽然伸手指着放东西的方向叫了两声。
那里堆放着从板车上搬下来的东西,燕惜妤走过来一看,发现之前罗采春缝给阿谦的那套衣服正叠在这里,衣服上还摆着燕惜妤给他做的滚珠子木盒。
“……他怎么把衣裳脱了?”罗采春惊讶出声,又去翻了翻一个小包裹,那是仨个小孩换下来的那些旧衣裳,已经洗好晾干,“他原先穿的那身破衣裳也不见了。”
燕惜妤忽然就知道阿谦为什么会找不到了,他这是偷偷离开了。
“仲五,”燕惜妤把仲五找来,让仲五带路去找阿谦,又对罗采春他们说,“三姐,等我把阿谦找回来,你们不要多看他,就当他出去小解回来了。”
“哦哦,”罗采春点点头,仲茂默不吭声地继续去砍竹子搭棚顶。
燕惜妤随手拿起两把砍刀,递了一把给仲五,然后跟着仲五去找人。
盛樗容就坐在旁边的树下,他看见阿谦换回那身破旧的衣裳,又看见阿谦悄悄地向山林里爬去。他看见的时候,没想到阿谦会离开。
直到这时,他看见燕惜妤带着人出去找阿谦,他才知道阿谦是要离开。
等羿衍椋骑着马,带着买的各种药材和粮食回来时,一眼就发现少了燕惜妤的身影。
他把药材交给佟瑰方,又把粮食交给罗采春,最后由着玄归自己溜达到雪照的身边去吃草。
“七哥,伤口怎么样了?”盛樗容走过来问他,“郎中怎么说?”
“不碍事,老郎中给配了药粉和药丸,要我每日给伤口撒药粉,再每日吃两枚药丸,过几日就会好,”羿衍椋边四处看边说,“燕姑娘呢?又去山里找什么了?”
看他虽然脸色苍白但心情尚好,盛樗容也松了口气:“燕姑娘去找阿谦了。”
“阿谦?”羿衍椋这才看了眼小娃娃那边,确实没看见那个大一点的小孩,“谁带他出去的?”
那小孩一双腿都伤了,没人带他出去,难道他自己爬走的。
盛樗容叹一口气:“他自己走的。”
羿衍椋又去看那五兄弟,果然发现少了那个很有当斥候苗子的仲五。
盛樗容看他的脸色变了变,抿着嘴唇说:“我先前看他爬走,以为他只是出去一下,谁知燕姑娘却带人去寻他,我才知道他是离开了。”
羿衍椋沉默地站了会,然后走到树旁盘腿坐下。
盛樗容还以为他也会帮着找人,谁知他却坐下了。
“七哥不去帮着找?”盛樗容也坐在在羿衍椋身边。
羿衍椋笃定地说:“不用,她会将人带回来的。”
盛樗容微一挑眉,正要说话,却看见仲茂几人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转头看去,燕惜妤果然将阿谦找了回来。
燕惜妤一手拿着两把砍刀,一手拖着一根带有枝叶的树干,而仲五抱着阿谦跟在她身后。
“去和阿转和玉彩玩,你不在,都没人看着他们,”燕惜妤对仲五挥挥手,仲五就把阿谦放在俩小娃娃的身边,然后接过燕惜妤手里的树干走向仲茂他们。
其他人记着燕惜妤之前说过的话,都没去管刚被找回来的阿谦,阿谦刚开始还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儿,见大家都没在意他,他就又默不吭声地将那滚珠子木盒拿在了手里。
其实燕惜妤一直悄悄地留意着他,见他在玩木盒,这才转身朝着树下坐着的俩人走来。
羿衍椋和盛樗容也一直在看着这边,见她走过来,俩人瞬间坐直了身体。
尤其是羿衍椋,他总觉得这姓燕的姑娘和旁人不同,但具体差别在何处,他又一时无法说清楚。
要说她不是大承人,她却对大承的百姓没表现出那种,其他域外蛮夷之人对大承百姓该有的厌恶和仇恨;要说她是大承人吧,她却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