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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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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惜妤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她听见了类似于呢喃的温柔歌声。
她睁开眼睛时,看见了一张女子的脸。
这张脸她记得,之前她在马县跟着官差去办理户籍时,曾经见过衙差把这张脸张贴在墙上。
大承朝正在通缉这个女子,一个从仓州教坊司里逃跑出来的女乐。
和她一样,都是逃跑的女乐。
这下好了,如果衙差找到她,一下就能逮捕到两个从教坊司里逃跑出来的女乐。
抱着她的人似有感觉地低下头一看,彼此对上了视线。
“你醒了?”对方露出惊喜的表情,甚至还伸出手来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有呼吸之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一直不见醒,我很怕……”
燕惜妤相信她口中说的害怕,毕竟之前她在教坊司里断气了好几次,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她。
“你渴吗?”对方将她扶着坐好,又递了一陶钵水过来。
燕惜妤扫了一眼四周,小铁锅架在石头上正煮着水,她的背篓和包裹都没动过,那四把被她踢出去的刀剑正摆在背篓旁边,而角落里的马儿正在嚼着草。
这人还出去摘了些草回来给马吃。
“外边看到有人倒在地上吗?”燕惜妤边接陶钵边问。
女子伸着的手微微一顿,侧过脸说:“我没敢走远。”其实她看见有人倒在水坑里,但她没敢凑过去细看。昨天这人骂的对,她连去看仇人死亡的样子都不敢,又凭什么让陌生人为她去杀人。
想到这,她连忙追问:“如若……他们真的死在了外头,那你……”
“和我没关系啊,”燕惜妤眨巴眨巴眼睛,“他们为非作歹不知被谁伤了,在大雨天找不到郎中疗伤才会死的,离这破屋子那么远,能和我扯上什么关系。”
那女子一脸的懵愣,显然没想到这人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怪不得昨日会放歹徒逃跑。
燕惜妤一口气喝光了陶钵里的水,呼出一口气说:“多谢你照顾我……和我的马,你是打算去什么地方?如果顺路我们可以一起走,对了,我叫……”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对方忽然打断了。
“你叫小丫,”女子用乞求的眼神看过来,“我叫三丫,我是你阿姐,我会照顾你。”
小丫?行吧。
“那我喊你……”燕惜妤试探着开口,“三姐?”
“哎!”三丫咧嘴笑笑。她满脸的疲倦,头发还湿着,身上的衣裳也半湿着,却把一个断了气的人抱在怀里唱了半宿的歌。
燕惜妤在心里叹了口气。
“三姐,你衣裳湿着,我拿套……旧的给你换,”燕惜妤之前买了两套新?袍,虽然被她在地砖上搓的又脏又皱,但最起码新衣裳它不破。
“谢谢小丫,”三丫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破损的衣裳,又理了理湿着的头发。
燕惜妤找出那套?袍,又顺便拿出了那双厚底的草鞋一起递给三丫。
“鞋子要换吗?我只有草鞋。”
“谢谢小丫,”三丫把衣裳和草鞋捧在手上,苍白的脸上只有眼眶是红的。
“那你在屋里换,我出去看看,”燕惜妤起身刚想往外走,三丫却伸手过来扶她。
燕惜妤奇怪地看过去,三丫抿了抿嘴唇:“你身子才刚好,还是别到处走。”
“没事,我要发病的时候会有感觉的,”燕惜妤对她笑笑。
三丫这才松开了手。
燕惜妤走到屋外,门前的泥地一片泥泞,但空气很清新。
雨已经停了,天才刚蒙蒙亮,今天可以继续赶路。
“小丫,”三丫在背后喊她。
燕惜妤回头,三丫正穿着那套又脏又皱的新?袍。她俩差不多高,衣裳穿着倒是合适,就是脚上的草鞋好像小了些:“是脏了点,凑合着能穿,草鞋是不是小了?”
“小点不碍事,草鞋不挤脚,”三丫已经重新梳好了发髻,手里拿着那套换下的破衣裳,“屋外有个破缸里有水,我去洗一下,缝补好了还能穿。”
“我和你一起去,”燕惜妤要跟着她出去。
“你这鞋子别沾水,”三丫阻止她。
“好吧,”燕惜妤只能点头。
等三丫洗好衣裳回来,一边拎着湿衣裳在火上烤,一边吃着饼子。
屋里的几个窗格子全都被三丫用歹徒留下的剑给撬了出来,正好够烧开三锅水。
吃过饼子,三丫继续编着她用茅草编织的草兜,她那双手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的手。
“三姐,这东西编来做什么?”燕惜妤问她。
三丫看了眼地上的那四把刀剑,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想把这些带上。”
“行,带上吧,”燕惜妤点头。
燕惜妤收拾好她的包裹和背篓,又把包着四把刀剑的草兜挂在马鞍上。
等她再回头,三丫不吭声地已经把背篓背在了她自己的背上。手里则拿着她那套换下来的破衣裳,叠成小块,用草绳扎着拎在手里,这是她唯有的家当了。
而且她的脸上还涂抹了一层黑灰,这黑灰显然是从灶火里掏的。
三丫有些回避燕惜妤看过来的眼神。
“你会骑马吗?”燕惜妤抱着包裹问。
三丫摇摇头:“我不会骑马,我也不骑马,我跟着马走。”
燕惜妤点点头,牵着马正要往外走。
三丫连忙说:“你在门口上马,外面全是泥,脏了你那双鞋子就没得穿了。”
燕惜妤听话地在门口上马,三丫背着背篓跟在马儿后面走。
下了一夜的雨,路上的泥巴有些滑。燕惜妤骑着马走得很慢,三丫也走得小心翼翼。
走过了这段泥泞的路,在到了硬泥路上时,燕惜妤下了马。
三丫连忙说:“再走啊,不要停歇。”
她在逃跑,和之前的燕惜妤一样,很害怕一停下来就会被人捉住。
“三姐,轮到你骑马了,”燕惜妤一手抱着包裹,一手牵着缰绳,“这里的路不滑也不湿,你上去骑着马,我跟着马走。”
“我不……”三丫连忙想拒绝。
“要是我现在忽然发病,三姐难道就不想骑着马带着我赶路吗?”燕惜妤摸了摸马脖子,“它很乖的,三姐不要怕它。”
三丫能从教坊司里逃出来,自然不是蠢笨的人,试了几次,她就能战战兢兢地自己爬上马背。
“安心坐着,”燕惜妤站在马旁边,抬头看着她说,“我给你牵着马,不会摔的。”
“我不怕,”三丫的声音有点儿发颤,但她仍然坐在马背上往下看,“我是阿姐,我要照顾阿妹。”
燕惜妤怕她会害怕,于是变换了话题:“三姐,你是要去麀州?”
三丫嗯了一声,之前她说过,要去麀州。
“刚好顺路,”燕惜妤牵着马向前走,“这里是窉州,窉州过去,就是麀州。”
三丫又嗯了一声。她坐在马背上精神紧绷着,能分神嗯一声已经算是胆大的了。有些胆小的人,别说骑马,就是让人背着双脚离地都会感到害怕。
燕惜妤只让她在马背上骑了一会,然后就将人扶了下来。
俩人牵着马走了一段路,燕惜妤又把三丫扶着坐上了马背。
几天之后,俩人已经能同骑着一匹马赶路了。
这天,燕惜妤开始留意附近的小村子,想要去买点吃的。
但三丫很抗拒:“不要相信他们,我给你在山上摘果子和野菜,不要去村子里。”
“去买点白面和谷子,”燕惜妤说,“咱的饼子要吃完了。”
“不能信他们!”三丫坚持着不让燕惜妤进村子,“他们会在白面里下迷药,不能信他们。”
她很抗拒陌生人,也不相信任何人,并且对他人有很强的防备心理。
燕惜妤想了想:“小村子都会种着瓜果和各种菜,我出钱,然后三姐你去田里摘,刚摘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三丫显然是没想到还能这样做,她喃喃自语道:“对,直接去田里摘,不会有迷药。”
“那我们过去?”燕惜妤看着她。
三丫点点头。
这处小村子也就十来户人家,田地不多,但家家户户院前屋后都搭着瓜棚,也种着菜。
燕惜妤牵着马隔着篱笆院喊一位在院子里喂鸡的老妇人:“阿婆,你家地里种的菜可以卖几颗给我们吗?”
阿婆当然乐意将菜卖给她。
燕惜妤负责给钱,三丫负责摘菜。除了瓜果和菜,三丫还从老阿婆手里买一根针和一扎线,还有几块小破布。
傍晚在野外休息的时候,三丫又是拾柴烧菜,又是拿针线缝她之前那套破损的衣裳。
“三姐,你缝衣服,我来煮……”燕惜妤感觉她很忙,于是打算帮忙。
但三丫又把她按着坐在树下:“小丫你歇着,我是阿姐,这些我来做。”
她总是时不时提起她是姐姐,所以要不停干活。这句话仿佛把三丫困住了,成为她走不出的怪圈。
燕惜妤有心想问,又怕提起她的伤心事,只能坐在旁边等吃。
这么久,终于吃到了水煮青菜,燕惜妤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饭后,三丫又忙碌了起来。
她先是去旁边的小水塘洗了小铁锅,然后走到树后面换回她自己的那套刚补好的旧衣裳,接着把换下的属于燕惜妤的那套?袍清洗干净。
当她把?袍小心翼翼晾在树枝上时,燕惜妤才留意到这套新衣裳竟然是粉紫色的。
“颜色挺好看,”燕惜妤自言自语了一句,转头一看,三丫正给在水塘边吃草的马儿梳毛,不仅把马毛梳的顺滑,还把马鞍和马镫都给刷干净了。
燕惜妤坐在树下发呆,三丫牵着马儿回来,又拿出了针线。
“……三姐,你这是?”燕惜妤看着对方没一刻停歇的,忍不住又劝她,“歇歇吧。”在这没人逼你要不停地干活。
“我不累,”三丫头也不抬地说,“你总是抱着包裹,我给你缝根布带把包裹背着。”
“……那你缝吧,”燕惜妤在心里叹气。但愿她到了麀州之后,能好好歇歇。
窉州靠近麀州的是遥县,每座城池的城门口都有守城兵。
燕惜妤牵着马,和三丫远远地看着进出城门的百姓。
“三姐,我进城去买点吃的,你在这里看着马?”燕惜妤把手里的缰绳递了过去。
三丫紧紧地攥着缰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燕惜妤背着背篓转身刚要走,三丫忽然开口:“小丫,我同你一起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