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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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山遇到那个人类的时候是冬天。
大雪覆满山林，小妖怪们都躲在自己的洞穴等待明年春天到来。
溪山也呆在自己的窝里。
秋日备好的干草和小妖怪送的羽毛暖烘烘地贴着溪山，他昏昏沉沉做着春天到来的梦。
一声微弱的惊叫吓醒追着风跑的溪山。
是一个孩子。
伶仃的身体颤抖着缩在不合身型的旧衣裳里。大而圆的眼睛嵌在一层皮黏连的骨头上，恐惧地盯着不似人的溪山。
溪山在疑似不小心跑进他洞穴的孩子眼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泛着暗蓝紫色的鳞片服帖地落在耳根、眼角、脖颈、手臂部分区域，长长的尾巴也同样拖在和人相似的上半身之下覆满美丽的鳞片。
孩子意识到眼前是一只妖怪，哆嗦着想爬起来跑掉，可方才微弱的惊叫早已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又跌倒在地上彻底晕过去。
溪山用尾巴戳了戳倒在他窝旁的孩子，活的。
然后抱着浑身冻得青紫的孩子去找了召。
召是只会治病的狐狸，偶尔抱着他的箱子去很多人住的地方觅食。
今年冬天雪很大，盖住往日分明的山道。
召住在半山腰的茅草屋里。
溪山还未进门就感觉到那条黑鳞蛇驱逐的意识 ，身上鳞片炸起，瞳孔拉长，蛇信咝咝吐出又收回。
屋内，毛茸茸的狐狸变成人的模样捡起直着上半身保持进攻姿势的黑蛇。
黑蛇愉快地钻进召变化出的衣裳里盘起来，从他脖颈处露出黑色的蛇头。
召看着从窗户带着一身风雪撞进屋内的蛇。
“又秃了?”
“不是!”溪山大声否认。
“你过冬的食物?”召看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孩子。
“也不是。”溪山把孩子放在榻上，吞吞吐吐地想让召救救这个孩子。
孩子烧了几日又顽强的挺过来。
他醒来时一条黑色的蛇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溪山带着从松鼠窝里找到的干果进了屋。
黑蛇爬走，孩子松了一口气又紧张地看着溪山。
“你还好吗？”溪山问。
有神山，岁以人祭，庇一方。
浮云山非神山，山是妖山，无人迹。
“你要吃掉我吗？”孩子颤抖着问。他是今岁的人祭，即使不被吃掉，也会冻死在山里。
“我不吃人。”蛇退后几步把吃的扔给孩子。
溪山被召赶出茅屋，连带着已经彻底恢复的小孩。
溪山带着孩子在他的窝里住了一个冬天，春天来的时候他去找召要了个名字。
枕江风。
山里的小妖怪成群结队地来看突然冒出来的人。
“他和召长的一样！”
“他和大蛇长得一半像！”
“他是幼崽诶!”
小妖怪们热热闹闹地围着枕江风讨论他是什么妖怪。
冬天又在这座山上盖了几次雪，枕江风已经长得和山上最小的树一样高了。
溪山的蛇鳞愈发艳丽。
召很久没下山，枕江风套着不伦不类的短衣和大了两圈的蛇住在扩大的窝里。
溪山发.情了，蜕了最后一次蛇皮。
溪山和枕江风求偶了。
“你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嗯。”
“他是人，最会骗你们这种小妖怪。”
“我不怕被骗。”
召轻轻一笑，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来 ，对溪山说：“你带着他走吧，去山外。”
长阙攀上召的肩对着溪山嘶嘶几声。
枕江风等在半山腰那座翻新的茅草屋外，心里雀跃。
溪山牵着枕江风下了山，风带来山里的小妖怪为他送行的气息。
浮云山落在他们身后，凡世越来越近。
“我会死……”枕江风握紧溪山的手心里忐忑。
“我也会死啊。”溪山一副很天真的神情，用尾尖戳了一下枕江风的腰。“我们妖怪也会死的，你等等我就好了。”
山外办着喜事，穿红衣的新妇被牛车载着从村头嫁到村尾，搽了胭脂的脸满是羞意，她要嫁有情人，生同衾，死同穴。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溪山看着与山里截然不同的热闹问枕江风。
溪山的手很冷，他是妖。
“会的，”枕江风心里破了个口子，呼呼吹着冬天的寒风，他该怎么告诉这个小妖怪人和妖不一样，他只能活几十年而后垂垂老去，妖却能活很长，他又补充“会的。”
热闹渐渐远去。
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最后在一个很像浮云山的地方住下来。
又过去很多年。
枕江风越来越怕冷，暖和的屋子挡不了虚弱的皮.肉，冷意从内至外。
蛇决定回一趟山找召要点药。
山不见了。
召也消失了。
溪山回来的时候枕江风躺在床上，和以前被冻僵的蛇一样。
血液和骨头一起冷掉变成硬的冰。
他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妖怪，不知道人的寿命那样短暂。
雪在屋外盖住了隆起的坟莹。
很久之后，墓里葬了一堆白骨和一条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