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癫狂演奏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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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
世界级著名钢琴家亚历山大·罗曼诺夫，终于在万众瞩目中隆重登场。
他站在宴会厅最耀眼的高台上，姿态挺拔，微昂下颌，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燕尾服，弯腰向众人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下面一片热烈鼓掌，甚至还有吹口哨的叫好声，欢呼声，示爱声。
虽然观众热情，但怎么看也不像钢琴演奏现场，反而像是某届相声大会，观众随时可能会发出一声“吁——”
不过亚历山大·罗曼诺夫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没有说一句话，直接坐到了钢琴前，背脊挺直，神色肃穆。
玩家们都在打量着这位演奏会的主角，时景两人也不例外。
虽然角色卡给的是“受到亚历山大邀请而来”的身份，但实际上，这还是时景第一次见到这位钢琴家本人。
亚历山大明显是这整艘游轮的中心，所有人其实都在围绕着他而转，嘴里谈论最多得也是他，但奇怪的是，在此次现身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哪里。
时景也带着谢云清找过了，是打算先接触一下这个任务里提到的唯一一个NPC，相信和他们一样想的玩家并不少。
然而这位钢琴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就好像根本没在船上一样，完全找不到丁点踪迹，连服务员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住得又是哪间舱室。
非常神秘。
此刻时景看着他，觉得他比自己想象中的年纪还要大，可能要接近六十岁了，两鬓斑白，虽然皮肤保养得当，但脸上的皱纹却很深，尤其是眉间纹，显出深色的沟壑与阴影，可见必然有个经常皱眉的习惯性动作。
就是不知道是因为生性严肃，还是常有烦恼了。
随着第一个音符的落下，人声渐静，属于音乐的力场总算是抢回了自己的存在感，旋律悠扬，音符跳跃，压过了世俗的嘈杂。
琴键下流淌出的韵律，时而如溪水潺潺，带着山林的清新与自由；时而又似微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细腻的涟漪，温柔又不失力量。
旋律中蕴含着淡淡的忧郁，却又在不经意间被一抹期盼所包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穿透寒冷，炙热人心。
台下的观众听得专心，虽然不懂得欣赏，但确实态度都很认真。
时景也觉得弹得不错，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观察周围情况上，这一段明显是整个副本最重要的剧情点，有很大可能会在演奏会上发生意外情况。
但谢云清却忽然凑近他身边，低声说：“这亚历山大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时景一愣。
谢云清更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配不上‘世界级著名钢琴家’的名头，弹得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远远达不到世界级。”
时景：“……”
要说这艺术类，可就触及他的盲区了，他听着还挺好听，但也不知道“世界级”是什么水准。
看了眼底下专心听音乐的观众们，他们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人人都是一副随时准备站起来鼓掌的模样。
不过想想也是，就凭之前挤成一团打闹嘈杂堪比菜市场的状态，也不像是懂“世界级艺术”的人群。
都和时景他自己一样，能听明白好听不好听，再深就不懂了，完全是所谓的“外行看热闹”。
甚至都不能用“不会做饭也能吃出饭好不好吃”来形容，因为还真的比不上，不会做饭的人品尝饭菜，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火候大不大，盐多不多，香味是什么样，甚至还能吃出来食材新不新鲜。
最差也能说出个，好吃，还是不好吃。
但这古典钢琴曲嘛——
有时候会连好不好听，都无法辨别。
也不知道谢云清是怎么发现的，他好像也不会弹钢琴？但有可能比较喜欢听音乐会。
出去后要不要约他一下？
时景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一边不断打量周围，老玩家们则表现得更夸张，虽然角色卡不同，但此时此刻，全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表情严肃，目光乱扫。
知道的是音乐会观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便衣，来这里潜伏着抓捕嫌疑人呢。
这段音乐表演，足足持续了两个小时，中间切换了许多曲子，各种风格都有，似乎是要将亚历山大所有会弹的曲谱都弹奏一遍。
没有停顿，没有中间休息，一首紧接一首，这是一场密集而漫长的个人秀，亚历山大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速略过，头颅随着音乐的起伏而狂乱甩动，发丝逐渐凌乱。
他弹得入迷，弹得兴奋，仿佛一切外物都已不存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钢琴，只有音乐。
但观众就受不了了，两个小时坐在原地，听着根本听不懂的音乐，脸上的专注和期待只维持到第一首曲子结束，后面的时间都是煎熬，不耐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不少直接拿出手机低头打游戏。
要不是演奏一开始，大厅的门就被锁上了，早就有人溜了，没事跑厕所的也不少，不停有人在桌子间走来走去。
跟结婚典礼上一样，任上面的人如何动情如何投入，下面的人最多看五分钟，再长那就只能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还有小孩子胡乱跑着追逐打闹。
从上方看，一片混乱，演奏者从全世界的中心变成了不合时宜的猴子小丑，下面的观众从正襟危坐到开始摆烂。
嘈杂的说话谈笑声也渐渐和音乐分庭抗礼。
“到底为什么，精心准备多年的演奏会，来听的却都不是受众群体？”谢云清再次表示疑惑。
听不进去其实不能怪观众，并不是说钢琴就一定高雅，欣赏不来就是低俗，这只是一种乐器，是无数乐器的其中一种。
而人有不同爱好，有人喜欢听钢琴曲，有人却喜欢听古筝，听吉他，听长笛，听萨克斯架子鼓，甚至喜欢听二胡和唢呐，还有都不喜欢，就喜欢听流行音乐，爱豆演唱会的。
这些爱好没有对错高下，只在于不同的群体，会选择进入不同的场合。
理论上讲，会买钢琴演奏会门票的，多多少少也是喜欢听钢琴曲，有一定音乐素养的吧？
谢云清疑惑的就是这个，既然这些观众听不懂钢琴曲，也不感兴趣，那又为什么会花高价买这艘游轮的票，来听一场他们不喜欢的钢琴演奏？
要知道就按照这艘游轮的体量，造价，装修环境，以及服务员的专业程度，哪怕最便宜的票，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就算亚历山大在这个世界是著名钢琴家，但著名的人多了，著名摇滚乐手也是著名的，为什么不去自己喜欢的场合听喜欢的演奏呢？
演奏厅里甚至还有两三岁的小孩子！
他们在这场音乐演奏会上格格不入，不，如果按照人数来看，格格不入的，应该是亚历山大·罗曼诺夫。
时景扫了眼那几个小孩子，点头：“的确有问题，等演奏会结束，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些观众不太对劲。”
“那个钢琴家更奇怪，”谢云清始终没忘记观察演奏会的主角。
“正常的音乐会，不可能这样一直弹下去，每首曲子之间总有间隔时间，给观众，也是给钢琴演奏者休息用的。你听，他的手指已经不太灵活了，弹错了好几个音节。”
“但他还在弹！”时景皱眉，他没去过音乐会，不太了解，但按照谢云清说的，这样一看，亚历山大跟上了发条似的行为，甚至显得有些疯狂了。
与彻底松散摆烂的观众不同，随着时间的流逝，亚历山大的异常情况越发突兀，渐渐引起了所有老玩家的注意，玩家间的气氛反而紧张起来。
不少老玩家认为，剧情中即将发生的变故，必然会出现在这位演奏者的身上，有人已经掏出了道具卡，胆小点的连防弹衣都套上了。
亚历山大越弹越投入，越弹越癫狂，他的手臂狂舞，身体摇摆，头颅甩动，原本打了发胶，服服帖帖的头发早就杂乱一片，遮住了双眼，他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用所有灵魂在弹奏。
只是疲劳僵硬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弹错的琴键发出刺耳的不和谐音，连普通的观众都听出来了。
在聚光灯下的那道身影，明亮，璀璨，却又癫狂，迷乱，失控。
宴会厅不知何时逐渐安静下来，观众们表现出了一定的不安，玩家们则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此时在玩家们眼里，就算亚历山大下一秒就爆衣变成触手怪物，他们也不会觉得丝毫意外。
但现实恰恰相反，等到人们不再出声，亚历山大反而突兀地停了下来。
刺耳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演奏厅内一片失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观众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只有亚历山大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在高台上回响。
这位出场体面的钢琴家，已经汗水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汗水湿透，无力地弯着腰，半趴在钢琴上，像一条狼狈的犬。
但他没有异化，也没有像玩家们想象中那样变成怪物或者暴起杀人。
他只是竭尽全力调整呼吸，用颤抖的手指拨开眼前的乱发，扶着钢琴站起来，艰难地绷直背脊，再次向众人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观众们这才反应过来，都以为演奏会终于要结束了，纷纷用力鼓掌，大声叫好，一时间，又找回了刚入场时的热烈感觉。
似乎是被亚历山大竭尽全力的演出感动到，就算这些人刚才还一脸的不耐烦和麻木，此时也尽数化为了爱豆演唱会里的忠实粉丝，露出鼓励和善意的笑容，也不难看出还混杂着一抹如释重负。
有一些人已经趴在圆桌上睡着了，也被旁人推起来，嘴角还挂着口水，擦擦嘴，屁股一抬，就打算往外走。
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宴会厅的大门并没有打开。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癫狂演奏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