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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前世 ...

  •   前世

      王太后也不恼,笑得慈眉善目,“倒是可惜了。”

      谢晏川也笑,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1。我们武将,并非是个好归处。”

      王太后干笑两声,旁边王沅可笑着给她布菜,笑意盈盈道:“姑母,尝尝这个。”

      萧天凌转头看着谢晏川,让其落座。

      歌舞声起,气氛祥和。皇帝神色平静地与谢晏川唠起了家常,追忆小时候的趣事,其他群臣时不时附和着。

      花如绣静静听着,偶尔出声说几句场面话。

      这君臣和睦融融的画面让那些想要参谢晏川的言官们紧紧闭上了嘴。

      宴会结束时,萧天凌要去翊坤宫。

      今夜后宫在柔仪殿中也设了宴,邀请东西六宫主位和所有有封号的妃嫔,以及公主、郡主、国夫人,而与众多贵客周璇应对之人便是海贵妃。

      萧天凌登基后,先对前朝旧臣采取怀柔政策,又对王太后礼让恭敬,卧薪尝胆三年,彻底清除了五王遗留下的残余势力。

      如今正要大展宏图、推行新政时,受到了旧臣竭力反对。

      这些旧臣大多听命于王太后,推行新政会损害原有世家勋贵的利益,更会让王太后的小金库越发吃紧。

      毕竟王太后靠着背后的世家,养着三大营。若口袋钱少了,如何能再养得起这么多兵?

      在这种局势下,只有内阁首辅海敬敏和其下门生保持中立态度。为了表明重用海阁老,萧天凌予了海贵妃协理六宫的特权。

      夜里,他从背后抱住花如绣,缱绻说:“等朕坐稳了帝位,不会再委屈了你。”

      那时,她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扬了眉,微淡了的笑靥绽如花开,“六郎已经给了臣妾独一无二的皇后之尊,协理六宫可以是海贵妃,也可以是贤妃......臣妾不在乎,臣妾是您的妻子,自当与夫君同进退。”

      既是夫妻,自当风雨共济。

      烛火摇曳,床榻上疏影斑驳。

      许是月色撩人,许是食髓知味,那晚,萧天凌差点误了早朝。

      春寒料峭,飞雪堆下,远处红墙金瓦上白茫茫一片。

      萧天凌走出殿外时,肩上飘了雪花。

      于是,踮起脚,微仰头,花如绣拂下了他肩上的落雪,又给他披上鹤氅。

      淡淡玉兰香气萦绕鼻尖,熏入肺腑。

      萧天凌眼眸低垂,她头上戴的凤冠轻轻颤动,时不时蹭过他的脖颈和下巴。

      “雪天路滑,让福喜他们慢些。”

      花如绣替萧天凌整理好衣袖后退了一步,恭敬行礼,目送他离开。

      贤妻良母,一国之后,她能做好。

      看在萧天凌眼里,她言行得体,殷切关怀,偏生眸中没有沉淀了深切的爱意。

      莫名的,他胸腔里升腾起......怒意。

      贤妻良母,一国之后,她确实做得极好!

      偏生后方吃多了酒的大臣见到帝后恩爱一幕,眼眸露出了艳羡。

      其中御史台季舒望向了远处帝后方向一眼,走上前,拍了拍站定不动的谢晏川,边打嗝边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甚好......甚好呀!”

      话落,季舒醉倒在了雪地上。

      后边有没吃醉酒的大臣忙走上前,扶起季舒,又怒嗔了眼谢晏川:“谢将军,别说老朽倚老卖老,您官再大,也该懂得尊老爱幼,怎么就眼睁睁让季大人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听到这方动静,萧天凌和花如绣转头望去,谢晏川已经收回了视线,像是站不稳,踉跄一下,然后直直压在季舒身上。

      “哎呦,快快来些帮手。”那老臣喊道。

      花如绣示意汀兰叫些内监过去看看。

      那夜后季舒顶着额头大包上朝时被有私交的老臣笑了月余。

      后来,他见着谢晏川就躲得远远的,在他眼中,谢晏川于他,是飞来横祸!

      萧天凌收回视线,坐上步辇,目光再次落回花如绣身上。

      她面容妍丽,华服凤冠,端庄典雅,只是眼角眉梢流淌着格格不入的灵动笑意。

      心一阵疼痛般抽搐。

      萧天凌闭眼,抬手,福喜会意,说了句:“起!”

      声音响起,花如绣回头,在黑黢黢宫道上,留给她的是越来越暗淡的光团。

      北风呼啸,宫灯翻飞。

      汀兰回来禀报,“未有受伤。”

      花如绣轻嗯一声,让汀兰撤去步辇,只留了两个贴身宫女在前头掌灯,喝了些烈酒,她想走走。

      她怕自己忍不住嫉妒海贵妃。

      汀兰打伞扶着她往坤宁宫走去,避开了人多的长廊和宫道,从西六宫旁绕了一圈。

      “这地锦倒是长得旺盛。”花如绣看着爬满整墙的地锦,不觉出声。

      天寒地冻还能长得这般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倒是让她惊叹。

      汀兰看了周围一眼,解释道:“此处是‘曲意堂’,是先帝特意赏给咸安公主读书用的地方。”

      咸安公主是谢太后所生,年十四,生得先帝喜爱,只是前年谢太后故去后,这‘曲意堂’也就荒废了。

      “娘娘,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汀兰着这片地方,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花如绣轻嗯一声,拢了拢大氅,往前方走去,转出小院,迎面遇上一人。

      银光洒下,只见远处宫檐下,站着一位紫衣青年,肩堆大氅,双手负背,身架高挑健硕,雪色月光映在他身上,倒是洗去了他身上杀伐气势,多了些风雅。

      “娘娘。”那人开口。

      花如绣接过汀兰手中的伞,示意他们去远处把风。于是,这边角落便剩下了两人。

      “谢大帅还不回府吗?”花如绣轻笑。

      谢晏川走上前,长长睫毛上落有雪花,道:“你三哥托我给你带新年礼物。”

      花如绣“哦”了一声。

      她的三哥如今管着五城兵马司,每年新正都在外头巡逻值夜,确实每年都是托内监送的礼物,只是今年怎就让谢晏川送了?

      谢晏川胸口取出一个小囊袋递给她。花如绣接过,上头留有他的余温,“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吗?”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囊袋里,是个白玉似的哨子。花如绣忍不住吹了一口,有些难听,于是放回袋子中,客气道:“三哥也是,不就是送个礼物,还要劳烦谢大帅特意跑一趟。”

      谢晏川天生有一张笑脸,不笑时也眼含笑意,花如绣看着他眼中旖旎的光,垂眸道:“多谢。”

      “你哥说,你若遇上危险,就吹七下。”谢晏川正色道。

      “难不成还会飞下神仙?”花如绣点点头,心里却道:三哥真不错,还知道安插些眼线,不枉费她甜甜喊了七年的三哥哥。

      谢晏川失笑。

      汀兰轻咳几声,于是花如绣收起囊袋,颔首告辞,“多谢谢大帅。”

      谢晏川轻嗯一声,转身,往宫外走去。

      没走几步,遇上了谭瑛,以及一个匆匆离去的倩影。

      那人身穿一袭绛色锦缎绣红梅烟纹的碧霞罗,外披白色狐毛镶边的散花如意裙,鬓发如雾,燕尾般的发梢垂于胸前,发间斜插着一支白玉兰样式的翡翠簪子,因背对着,看不清脸,但似咸安公主。

      “臣参见娘娘。”谭瑛也望向她身后,只见一道紫衣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花如绣回过神,卷翘的眼睫眨动几下,道:“谭大人怎会在此处?”

      谭瑛盯着地上的落雪,只道:“今日值夜。”
      想起那道身影,又反问道:“娘娘为何也会在此?”

      花如绣笑,语气威严:“谭大人怎么想管本宫的私事了?”

      谭瑛愣了片刻,自觉失言,只道:“臣不敢!”

      花如绣不想与谭瑛多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只因谭瑛不畏权贵,为人极正,是个极难搞的言官,若是被他抓到错处,明日朝堂上定有他的折子。

      没走多远,背后响起一道不卑不亢、冷硬刚正的嗓音。

      “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一言一行应当端庄持重,应为六宫表率。”

      花如绣背脊僵了片刻,缓缓回头。

      只见谭瑛眉眼依旧低垂,躬身朝花如绣行礼,绯色官袍上落了厚厚一层白雪,却压不弯他的背脊,一身清正冷峻、威严凛然。

      一如传闻。

      “多谢谭大人提醒。”花如绣不想与他交恶,于是严肃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谭大人若对本宫有疑,自可去查。”

      谭瑛道:“臣不敢。”

      “谭大人连圣上都敢直抒胸臆,还有不敢之事?”花如绣笑了笑,抬脚离去,不想与他多交谈。

      被讥讽,谭瑛仍面无表情,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杵在风雪中,一动不动。

      直到四野只剩雪簌簌而落的声音和朔风呼啸的声音,他才回值班房。

      后来,花如绣才知晓,咸安公主在‘曲意堂’约了当天值夜的谭瑛,想招他为驸马,于是问他意见,被他拒绝后悲愤欲绝。

      又过了两年,到了谈婚论嫁年龄,咸安公主对他念念不忘,想让萧天凌直接下旨,结果谭瑛宁愿抗旨,也不愿娶咸安公主,于是萧天凌将其贬至破落县当了一年知县。

      翊坤宫。

      一双柔荑按上萧天凌的肩膀,为他细细捏了起来。

      脂粉熏香浓烈,不似淡淡的玉兰花香,沁人心脾。

      眸色一厉,他倏然起身,披上外袍,淡淡道:“明儿,你睡吧。朕想起来还有事,先回乾清宫。”

      海贵妃咬了唇瓣,似要咬出血来,“皇上可是嫌臣妾服侍不好?”

      萧天凌道:“朕没睡意。”

      坤宁宫。

      花如绣泡了个澡,睡得很安稳,直到一阵冷风钻进被窝,她才蹙了眉,打了个喷嚏。

      月色疏冷宫墙柳,霜华暗凝苑里花。

      她微睁眼,瞧见了萧天凌炙热的眼眸。她吞了些酒,本就半醺,借着酒意,便大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唇抵上他的薄唇。

      须臾间,又缩回被子里,露出一双眼问:“你怎么过来了?”

      惊喜得有些忘了敬语。

      萧天凌笑,伸手搂过她,双眸浓骛黑沉凝着她:“阿绣,我想你了。”

      看她眸眼晶亮,一如少时她为他留灯的那个仲夏。

      “阿绣。”他低低唤了声。

      花如绣也喜,再次伸手勾过他的脖子,唇在他唇上一点。

      所以,年少时,是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吧,只是敌不过岁月蹉跎,人心善变。

      又是一年新正,谢晏川送了她一个花灯。

      他问:“娘娘过得可好?”

      花如绣想了想,回:“皇上对我很好。”

      而永安六年新正,谢晏川交出了十万兵权,成了锦衣卫指挥使,送了她一只纸鸢。

      他说:“娘娘,您想离开的时候,就把这纸鸢放在空中。”

      花如绣望着殿外跪着的父亲,没有说话。

      现在,她很想放那只纸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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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披荆斩棘的未婚妻》。祝好。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