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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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雨幕中窥见过一片残影。
待到雨骤停之时，我才猛然意识到，那抹残影终究只是残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它试图将我困在一个满是倾盆暴雨的春日，却没料到如果一个人想死，可以有无数种方法。
*
裴竹带着满身酒气回了家。
房里黑漆漆一片。裴竹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伸手打开玄关的灯。
跟早上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啊。
裴竹苦笑着勾了勾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容。
桌椅没有任何变动，放在餐桌上的精致早餐也仍旧完完整整，没被任何人动过。
裴竹环顾着四周。这是他的家，他生活了十年的家。
明明每天下班都会回来，可这个“家”却始终让他感到陌生。
也许是因为那份没被动过的早餐，裴竹甚至能想象出这份早餐从热气腾腾到逐渐冰凉的过程。
又也许是因为，明明那个人是他的男朋友，却又离他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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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竹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还躺在客厅地板上，整个人有些迷糊，被洒进房里的阳光照得不知所措。
他慢吞吞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因为宿醉的缘故头疼得厉害，踉踉跄跄地往浴室走。
裴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惊呆了。
这个面容憔悴，眼下挂着一圈黑眼圈的男人是谁？
裴竹狠狠搓了把自己的脸。
留不住他，面子总得留住。
裴竹开始收拾自己，尽量让自己保持体面。他已经不是什么富二代了，没有那么多人替他遮风挡雨，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他模糊的内里被其他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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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总监。”
“总监早。”
裴竹在公司里人缘不错，他一一点头表示回应后进了办公室。
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揉了揉酸胀的睛明穴。
裴竹的目光呆滞地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依旧是黑的，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
真的值得吗？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却始终都是无解。
他抛不开那个人，就像鱼离不开水，植物离不开阳光，人离不开空气。
可裴竹的潜意识里却有个声音在叫嚣，等到他仅剩的这一丁点感情也被于亓年肆意挥霍至尽，他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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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竹整理完文件后伸了个懒腰，桌上的手机终于破天荒“叮咚”一响。
裴竹没指望于亓年能给他发消息，但当他看到发件人是于亓年时手指微微有些发抖，喜色渐上眉梢。
刚好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于亓年这个点约他……是要跟他一起吃晚饭？！
裴竹匆匆套上外套，将手机随手塞进上衣口袋里，到点后一溜烟跑出了公司。
“哇……第一次看裴总监准时下班哎。”
“就是啊，平时总是很晚才走的……是不是急着去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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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竹按照于亓年给的地址到了指定地点，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条街上有一家有名的gay吧，gay吧对面又是一家清吧。于亓年只让他来这条街的酒吧，但没告诉裴竹具体到底是哪家。
裴竹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
“于亓年，你在哪儿？”他给于亓年拨了通电话。那边儿很快就接通了，声音很吵嚷，裴竹隔着手机都能听见模糊闷重的狂欢声和摇滚乐。
“宝贝儿，你人又不傻，你知道我在哪儿的。”带着丝性感和慵懒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语毕打了个长得有些夸张的哈欠。
裴竹有那么一瞬的怔愣，旋即像被抽空了身体一样蓦地长出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好傻。
明明于亓年从没变过，从一开始便表了态，可笑他居然还会一次又一次美化他的形象。
*
于亓年订的是间包厢，在二楼。领班挑了个白净水灵的小男孩替裴竹带路，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做。
裴竹的肺不是很好，小时候的经历让他很讨厌闻一些刺激性的气体。这家gay吧充斥着一股烟味和香水味，劣质烟草和香水混在一起的味道让裴竹有些反胃，上了二楼后的高级香水更刺鼻，直叫裴竹胃里犯恶心，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先生是来找人的？”一直沉默着的男孩终于破天荒开口跟裴竹说了一句话。
“是。”
尽管裴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还是尽量保持友好。
“哦哦，我待会要和先生一起进去。这间包厢来的都是常客了，这些大脾气的少爷们不太好应付，先生待会能不能帮帮我？”男孩可能是第一次跟客人提出这种要求，耳根有些泛红。“如果不能的话当我没提就好。”
裴竹上下打量着他，最终温柔一笑。“我尽量。”
说不定待会连他自己都下不来台。
于亓年喝醉了很爱拂人面子，裴竹比任何人都清楚。
男孩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包厢里明显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不过很快又被混乱吞没。
于亓年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淡金色的长发遮住他的脸，让人看不出喜怒，胸前衣襟大开，露出两块结实的胸肌。他身边围着的几个小鸭子争先恐后地跟他说话，但于亓年愣是一句也没回。
直到听到包厢里有个人看玩笑似的来了句“嫂子来了”，于亓年才慢吞吞地把头抬起来，他眼底的戏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被裴竹尽收眼底，心脏莫名揪了一下。
“哟，宝贝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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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亓年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小鸭子都走开。等沙发上那三两个小鸭子嘟囔着站起身退到一边，于亓年才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旋即又对着裴竹一笑。“宝贝儿，过来坐。”
裴竹默默吞了吞口水。
于亓年喝醉了。
裴竹做了个深呼吸后才挪动脚步，也许是因为他走得太慢，于亓年明显没了耐心。裴竹走到于亓年身边时，后者一把拦住裴竹的腰，猛地将人带到自己腿上。
于亓年感受着裴竹身上的温度，将头垫在裴竹肩膀上，缓缓蹭了蹭。“你好热。”
“是吗？”裴竹尽量克制住自己，“阿年，先松开我。”
于亓年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嘴上说的却是完全与这番行动相反的刺人话语——刻意放大的声音让裴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裴竹，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脸红的时候都像个欲、求不满的荡、妇？”
裴竹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身体僵住。紧接着全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一般，如坠冰窖。
怎么会呢……明明抱着他的那只手那么温暖有力。
于亓年明明知道他最好面子。
不是没想过以于亓年的性子会说出一些肮脏的言语侮辱他，只是没想到于亓年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羞辱他。
在场的人一部分是面露尴尬，更多人则是带着玩味在看戏。这些二世祖习惯了以上等人士的姿态去欺辱人，何曾想过精神上的攻击往往会比肉.体上的伤害更加伤人。
“别看我们裴总监每天有多正经——”
“老于！”蒋宁算是于亓年众多好友中最有人性的，听不得于亓年这么折辱人，厉声打断还要继续张口的于亓年。“咱们今天就图个乐呵，你也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了，大家都不好办。你今天心情不好，让人麻溜地回去就行了，把气氛闹那么僵干什么？”
“蒋宁，你脸挺大啊。”于亓年微微眯起眼，眼底涌出一抹戾色。
“不敢跟于大少爷比，或者我跟堂哥谈谈？”
“你——！”
裴竹勉强将自己的思绪拽回来，只要是个没眼瞎的都能看得出来裴竹的脸色有些白得不像话。
裴竹猛地从于亓年怀里挣脱出来，稳住身子后做了一个深呼吸。
“于少爷，我没什么势力，也没惹过你。我不欠于家什么，更不欠你，羞辱我很有意思？”
裴竹端起桌上的一杯啤酒泼到于亓年脸上，胸口剧烈起伏着。紧接着他又端起酒桌上的一杯红酒，顺着头顶浇了下来。
“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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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竹匆匆打车回了家，好心司机注意到裴竹的狼狈，关切道：“小伙子怎么给自己搞成这样啦？叔这里有些纸，你先擦擦。”说完司机将车上的纸递给裴竹。
“……对不起啊大叔，可能要害你车脏了。”裴竹打这趟车很不容易，路过的司机看到裴竹身上湿哒哒的都不愿意载他，怕弄脏自己的车。“这样，这是我的名片，需要的话联系我索要赔偿就好。”
“哎，好。”司机收下裴竹递过来的名片，“对了小伙子，你怎么给自己搞成这样儿啊？”
裴竹没回话，静静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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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路上过往的司机都能给予我一些关心，于亓年，你究竟还要执着多久？
裴竹到家后只觉得心累，他去浴室放好水后试了试水温，整个人躺了进去。
裴竹感觉到自己被热意包围，轻轻舒了口气。
于亓年，你还在恨我吗？
裴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浴室里一阵雾气迷蒙，让他感到了一丝不真实。
也回到了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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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10日 晴
今天是七夕节，他没陪我过七夕。
出门的时候丢了钱包，好在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物件。
感觉好像全世界都在恨我。
和他的那张合照跟钱包一起丢了，等他气消了再补回来吧。
毕竟我欠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