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dagi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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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藤堂的那个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贴着藤堂葵的大头照的资料，画在照片上的红叉，如此醒目，让人想忘也忘不掉。
即便总算催眠了自己，在梦里我好像也能看到坐在长凳上的要。他翘着腿，微微低垂着头，一页一页地向上翻，将名单上的人统统打上醒目的红叉。
我会亲手把叶流火送去职棒。为此我会铲除一切会让他动摇的存在，哪怕是你，神乐。
从梦中惊醒时，我一摸眼角还能摸到才滑下的水珠。
说到底，为什么要让我遇到清峰叶流火和要圭呢？
00
在我还在那像个白痴一样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芭蕾舞演员的国中一年级时，我邂逅了那个清峰叶流火。
到底谁第一次见面的招呼语会用“和我交往”这种话的啊？但凡没有这张脸顶着，被人认为是性骚扰是分分钟的事情吧？
不对，这就是吧。然而当事人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真是神经大条的家伙。
“为什么喜欢我？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吧？”
拜托，至少给我一个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惩罚”之类的蹩脚借口吧！
然而清峰叶流火此人向来不走寻常路。他微微垂着眼睑，俯视我：“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一定要找理由？”
能把告白说得像胁迫交往恐怕也是独此一家了。
好奇怪的人，哪有人连自己到底为什么喜欢都不知道就跑过来告白的，更不要说面前这个下一秒好像就能闭上眼睛打瞌睡的家伙清峰叶流火还是学校里的大名人。
宝谷中学是出了名的棒球强校*，而这其中，清峰叶流火更是被誉为“难得一见的棒球天才”的存在——人也确实如此，他对棒球以外的事物就没任何兴趣可言。我敢用两周的观察记录作保证。
此人长相俊美，但我也见过女生向他告白的场景——就像现在这样，长长的眼睫毛垂下，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而以往目睹的告白场面也足以称得上残忍：
睡觉睡觉打瞌睡打瞌睡吃东西吃东西双手拿握力器原地做俯卧撑剪指甲左右手自己玩投接球——总之一切能在原地做的事情他都会做。
怎么看都有诈。绝对是和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冒险惩罚吧。
我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提着我的鞋袋只想马上离开：“说完了吗，清峰君？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嗯，说完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个准话好吗满脑子只有棒球的家伙。
又是等了会，清峰叶流火依旧继续保持安静美男子的人设，我就只能叹气先迈出一脚。
但是他却拉住我的手臂——他并未有意控制力度，我都能感觉到他连指尖都在发力。
“所、以、说，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嗯。”沉默过后，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不，或许说那用“扯”来形容会更加恰当吧，“明天见。”
“……？”
一般来说，很少有面部表情的人不是面瘫就是感情表达欲望低下，在他露出这个微笑以前，我一直觉得他属于前者。
所以说我算是火星撞地球这一奇观的见证者吗？
01
总之清峰叶流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我的男友，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告白合着还是胁迫交往，什么强盗作派！但姑且此人至少还有脸长得好看这唯一的优点，放在边上当欣赏悦目的盆栽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宝谷少棒队的训练内容很多，要求也很严苛，一般情况下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他却在隔天路过了我只是随口提起的舞蹈教室——那里并不是什么能够随便路过的地方。
他看着我诧异的模样不解地偏偏头，满脸好似写满了“为什么”。
我的目光却集中在了跟他同行的、比他矮了明显一个头的男生身上。微微卷的短发，泪痣，下垂眼……
有点眼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人平时在学校里就几乎形影不离。
“这就是你的女友吗，叶流火？”
“嗯。”叶流火很听他的话，“毕竟你说要来见她。”
……很怪异的感觉。
无论清峰叶流火还是我无非都是恋爱新手，谁还没有个这样的阶段呢？但在这方面再如何是个菜鸟，这怎么看都应该是两个人独处的时间里为何会有第三人插足？
就算是介绍关系亲近的人也太不合时宜了吧。不对，也太快了吧。
他打量了我很久。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蜜色的深渊正在凝视着我，从头到脚，从发丝到指尖，连指甲缝或许都没有放过。
“我是要，要圭。”
他没有跟我绕圈子，很直截了当地自我介绍起来。
“我认识你，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学校舞蹈社的指导老师也是这个芭蕾舞团的人。你是为了获得指导老师的认可拿到推荐名额吧，你现在也如愿以偿了，恭喜你。”
他的眼皮在语毕时跳了下，我想我也是。
他的言下之意岂不是：我知道你耍了什么心思，说到底这就是你不惜一切代价进入舞团的手段，着实让人佩服。
他绝对在阴阳我，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对初次见面的人说出这种扎心窝的话。这是要给我下马威的意思吗？
“谢谢。”
我笑了一笑，冷嘲热讽听多了，就算现在听到时仍会有心脏漏跳一拍的感觉，我也已经可以不再当回事了，“要君……可以这么称呼你对吧。”
“当然了，神乐。”他朝我伸出了手，又挂上了连弧度都经过了精密计算的笑来。
我一阵恶寒——那样的笑容我已经在镜子前练习了不知多少次，再看到会又让我觉得自己又站回了那面镜子前。
我们只是虚握了下便很快松开了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这本来就不过是虚假的交情。
只有叶流火全然不知地在边上满意点头。他似乎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能把发小带来和我认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想跟他说“下次能不能不要把你发小带来了”，但是看到了他疑似欣慰的表情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说到底叶流火在这点上根本没有一点常识，人又莫名其妙地固执，多说无用，反正他还是会坚持己见。
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啊。
但是那一天我确实有点生气，我并不是认为自己内心那被撺掇起来的小火苗是错误的存在。
我走得比平时快了很多。透过商业街的玻璃橱窗向后看去，我能看到叶流火和要圭正远远地跟在我的后面。
好烦躁。不要跟着我。
这么想着，我看着叶流火的双唇做出了O型，随后微微张大嘴。
“琉加。”
他在喊我名字。尽管我听不到他那已经被喧闹的人声淹没的呼唤，但是我知道他确实在这一刻改变了对我的称呼。
恋爱新手很显然不会处理这种超出自己认知的场面，连语气里都有几分无措。
我承认我有几分心软。说实话我脑子里都已经在想分手的事情了，反正交往几天就分手的例子也屡见不鲜。比起之后互相折磨，一开始就发现对方并不适合自己时就该及时止损。
清峰叶流火完全打断了我的计划——他仅仅只是喊了我的名字而已，我就这样打消了念头。
我真的太没用了。
02
我和叶流火二年级的时候并没有被分在同一个班级，倒是和要君分到了同班甚至前后桌。
“很惊讶？不过这种情况也是可能发生的。虽然麻烦了点，至少叶流火的班级就在我们的隔壁，找他也很方便。”
彼时的要君双手正拿着握力器，气定神闲地正坐着看我风中凌乱。他总会利用琐碎的时间用以提升自己，哪怕是在晨练过后第一个上课铃之前这本该可以小憩一会的时间里。
我不怎么喜欢要君，可我也绝对不会去否定一个比我还要拼命努力的人。
更何况我根本做不到像他那样的努力程度。……身为他发小的叶流火是那样的怪物天才，他却每次都能够追赶上对方进步的速度。
我知道那种感受。追得快要吐了，好不容易碰到了对方的衣角，那个人却又像戏耍自己一样轻轻拉开了两者间的差距。但是我们却又不得不去追随那个背影，想要越过天才成为第一只能付出比他们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很累吧，要君。
不知为何我会在这种时候单方面地产生不该有的共鸣，或许是因为要君周遭的氛围跟一年级时相比已经出现了似乎只有我发觉到的变化吧——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我应该去好奇的东西。
一年级的春假过后，清峰·要这对投捕组合也成为了宝谷少棒队的正选——在棒球名门跻身正选是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两人本就在女生中颇受欢迎，“打棒球很厉害的清峰·要帅哥二人组”更是一度成为女生们的话题中心。
在当天回家的路上我有恭喜他们。男友的叶流火轻描淡写地甩来一句“嗯，毕竟有圭在”，走在另一边的要君也只是假笑着，很客气地来了句“谢谢，我们会继续加油的”，随后这一路便不再有人说话了。
尽管多少猜到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我心里仍有一处感到了苦闷和钝痛——话说回来，我又为什么会对他们产生“期待”呢？
我到底又在期待着什么？
我们就这样听着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被流水般的人群往前推，仿佛这个喧闹世界的异物。
03
我又时常会觉得要君像极了叶流火的父母。
青梅竹马关系很好我可以理解，会好奇向来只对棒球感兴趣的发小的女朋友我也能理解，况且我并不觉得那样的聪明人不会懂得把控距离——但是为什么哪里都会有要君的身影？
上学的路上他在，午休的时候他在，就算出了舞蹈教室他也和叶流火一起等着——
叶流火当然没有什么浪漫细胞，别说是约人出来约会，他恐怕对牵手拥抱亲吻这些增进关系的亲密动作都没有什么概念，更没有什么制造二人独处的时间培养感情的想法。
我和要圭也没熟到这个份上，也就象征性地提过一两次这样是否不妥。而每次，要君都会轻描淡写地编造理由搪塞过去。
彼时的清峰·要已经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清峰叶流火是十年一遇的天才，大家就像已经看到了他成为了职棒选手的未来那样说着；沉着冷静而战术犀利的要圭是投手·清峰的捕手，现在也渐渐变成了团队的智囊，他正是这个扇形不可或缺的扇钉。
他不退让那我也别无他法，再说看要君还大有我提起多少次都会给我糊弄过去的架势，我也只能接受现实。
谁让我说不过那个巧舌如簧的智将呢。
三个人一起上下学就三个人一起吧，午休就也一起吃饭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们每次训练结束后走到舞蹈教室又刚好到我下训的时间，就算绕远那也是他们自作自受，白白浪费了本该能够利用起来的时间。
可三个人的时间里要圭基本上都不作发言，很多时候他只是单手插兜，静静地听着我和叶流火说话。
我看起来确实多少改变了那个自我中心的叶流火，对别人几乎爱答不理的他开始主动跟我谈论起些事情，就像对要圭那样。
叶流火开始给我提舞鞋。
要君的笑意也愈发虚假，每每开口都言辞辛辣，都让我总是不经意思考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就只是因为我和清峰叶流火成为了恋人关系吗？明明叶流火的父母和哥哥在见过我一面后都只说“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但是舞蹈教室之中谣言传开了。说是“那个神乐脚踏两条船”，说是“反正会因为谈恋爱导致实力急剧下滑吧”。反正是觉得区区一个“走后门”的能成什么气候吧。插班生的处境大多如此，无法融入自成一气的团体，会因莫名的理由被排斥。
那又如何呢？
我清楚我是个卑劣的普通人，对于这样的场景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她们反正又不敢在排演时动什么手脚。
当然，我也没能成为首席舞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众望所归的结果。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耀眼的那个人摸了摸我的头，“我等你下次追赶上来。”
我们的首席是个来自帝德高校的姐姐，人缘很好，也很会肯定他人。更重要的是，当她穿上芭蕾舞裙时，大家的目光就会理所当然地集中在她的身上。优雅而富有灵性的身姿，始终稳定的下盘和核心力量，无可挑剔到仿佛教科书一般的控腿——仅仅在登场时大家便已知晓她是女主角（首席舞者）。
我想，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如此向往帝德之中的阳光吧。几乎在那一天我就已经决定了国三时我要报考的学校。
04
我失眠了，在和母亲争吵过后我完全没能睡着，就这样睁着眼到了天亮。
就像已经被预设好的既定程序一般，半睁着眼的我还是来到了把杆的边上。……总之先把几组练习做了再睡觉吧。
我从来没有试过在不怎么清醒的情况下做练习会怎么样，为避免受伤我还重新调整了练习内容。都已经行程肌肉记忆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我是那么想的。
母亲要去上班自然也顾及不到我，在她回来之前我只要先出门再装作是照常的一天放学回来就行了吧？
我请了假没有去学校。好在老师也善解人意，叮嘱我好好休息就也没再问什么多余的事情。
叶流火会注意到吗？因为他之前的举动让我凭空生出些不必要的期望，但很快就被打碎了。
接下来是Adagio……
“……喂，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班主任看我和你走得比较近，所以让我来你家看一下情况，我和监督请了假就过来了。……你这不是在发烧吗？练习先别做了，现在做百害而无一利。”
“……听不见我说话吗？”
隔着水制的薄膜，我又一次窥见了深渊，只是这次我好像能够看见底部。
啊啊……
——是要啊。
我怎么做了一个有要君出现的梦呢。
但是触碰在一起变得滚烫的地方又在告诉我，要圭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Adagi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