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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现在认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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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冬天渐渐过渡到春天时是最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是暖的却并不灼热,午饭过后的学生们在校园里游荡,却也不吵闹,路过走廊时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学生趴在桌上午休,一片静谧安详。
午休铃声响起,林随安揉了一把头发坐起来,咳嗽了几声随后陷入发呆状态,静静地看着白板。
方淮扯了旁边的一个凳子坐过来,抬手在林随安面前晃了晃,“走吧?第一节体育课呢。”
林随安视线被挡了大半,缓了过来,回道:“走吧。”
方淮又敲敲他旁边的那个桌子,“醒醒,南哥,体育课了。”
之前聊天的时候方淮发现徐悠南比他大几个月,长得又比他高,就开始南哥南哥的叫他,林唯野还为此抱不平,于是方淮满足他,叫他野弟,最终以林唯野雷霆之怒的否定收尾。
桌子上的人脑袋晃了晃,蹭一下抬起来。
方淮吓了一跳,又想到还差一个人,扭头一看,那个人就在远处趴着,“不是!这个铃声只有咱俩听得见吗?”然后飞速起身奔向远处的那个人,把他拎起来。
徐悠南半垂着眼,黑长的眼睫落下来,冷着一张俊脸,从林随安的角度看过去,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下颌优越,是一张线条弧度十分完美的侧脸。
徐悠南微微一动,林随安就收回目光,起身走到门口附近等着,有些头疼的闭了下眼。
方淮和林唯野也朝门口走过来,林唯野看见林随安还穿着羽绒服,提醒道:“穿个外套就可以了吧,不是说要练广播体操,肯定不让穿那么厚重。”
林随安莫名觉得醒来之后自己的脑袋就变得很沉,晕乎乎的,反应了一下才把羽绒服脱下来准备放回座位上,发现迎面走来一个人,就停在他面前。
徐悠南注意到他的脸色,问:“你怎么了?”
林随安绕过他,回道:“没事。”
徐悠南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最终沉默的下了楼。
因为是新的班级,所以体育课的站位也需要重新排,为了节省时间,统一按照从高到低排,但即使按照这个方式排,大家还是下意识先和自己熟悉的人站在一起。
徐悠南和林唯野的个子高,理所应当被排到最后一排,他俩向来站在一起也并不意外,方淮和林随安比他俩稍矮一些,站在他们前两排的位置上。
“好了,以后的体育课就按这个位置站。”
一位个子很高,身材有些微胖的男老师戴着墨镜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我是你们的体育老师,刘臻,你们有些人应该是认识我的,我就不多说了,时间紧迫,体育委员呢,先带队到主席台前!”
“哎,这呢!”林唯野应声招手,迅速脱离队伍,带领着走向主席台。
主席台前人头攒动,已经排列着其他班的队伍,先锋班来的比较晚,只能站在靠东侧的位置。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全国第十套广播体操的第一节。”一个身穿运动服,留着干练的短发的女老师站在主席台上,“大家注意看我的动作。”
女老师十分认真的演示着动作,台下的有些同学因为其动作而笑出声,然后被自己班的体育老师呵斥。
老师演示一遍,学生跟着做一遍,周而复始。
方淮小声嘀咕道:“不是,这动作,我好像在修仙。”
林随安点点头,没有多余的精力说话,继续麻木地重复动作,这作怪的冷风吹得他头更痛了。
方淮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发现他的脸红扑扑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随安放下胳膊,视线模糊了一瞬,回道:“有一点吧。”
“那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给老师说一声就行。”
林随安趁动作间隙看了眼腕表,回道:“算了,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
林唯野一边憋笑一边做着动作,问旁边的徐悠南:“还有几分钟下课啊,我感觉我有内伤了。”
徐悠南看了眼表:“九分钟。”
再抬头时,正巧看见前方的有个人动作明显晃了晃,就好像站不稳一样。
林随安这边正晕乎乎的重复动作,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已经刻意放轻依旧难掩浑厚的声音,“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林随安头脑发懵,扭头一看,是刘臻在问他。
他这一转头,刘臻就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虚汗,“行了,不舒服不要硬扛,你出列休息吧。”
方淮着急的想陪着他过去,结果还没等自告奋勇成功就被打断了。
“你过来。”刘臻往后一指,被指到的人明显一愣。
刘臻见他没反应,有点不耐烦的说:“没错,就你,不是反应的这位同学不舒服的吗?扶着他坐那边休息或者去医务室看看,别让他晕半路了。”
徐悠南难得慌乱,尤其在接触到林随安不清不楚的视线时,手指不自然的在裤腿边蜷缩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往那边走去。
林随安实在难受,没拒绝他的触碰,离开时对方淮回以一个安慰的眼神。
路过林唯野时听见他用气声问:“没事吧?肚子疼,还是哪疼?”
徐悠南感受到了他不同寻常的体温,替他回答了:“发烧。”
“我靠,那赶紧去医务室吧。”林唯野这时候也不忘了损嘴,“徐悠南那么虚能扛得动你吗,可别摔着你了,要不换我来吧,我给你公主抱过去,铁定保护得跟皇上似的。”
徐悠南一脚踹过去,“你是公公?”
林唯野吃痛躲开,“我靠,出脚这么重,我看出来你不虚了。”
徐悠南眼神一瞥,抬脚还要再踹,林唯野一个华丽转身躲开了,正巧转到刘臻身上,于是就跟小鸡崽子一样被盛怒的刘臻拎到主席台上当“模范代表”去了。
林随安回头看了一眼仿佛人生灰暗的林唯野,一阵风迎面吹来,他的嗓子有点痒,控制不住的低低地咳嗽起来。
徐悠南轻拍他的背,说:“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林随安拒绝道:“教室里有药,我想先回教室。”
徐悠南没再多说,扶着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林随安却忽然不动了,“你……咳,我自己能回去,你去上课吧。”
徐悠南皱起眉,很干脆的拒绝:“不行。”
林随安也皱着眉看他,人在生病的时候脾气总是不好的,况且自己是为他考虑还被这样拒绝。
他烦躁又倔强的说:“我说了,我自己能回去。”
徐悠南不理解,手上用了点劲,“你都这么难受了,为什么还要逞强。”
林随安想挥开他的手,但力气没他大,更加气恼,“我怎么样和你没关系。”
徐悠南紧绷着嘴,强硬的拉着他。
林随安突然觉得委屈,他别过脸,“你如果因为我,耽误了你自己的事,会让我更难受。”
徐悠南微微怔住,林随安就趁这功夫挣开了他的手。
经过这么一番激烈的争论,林随安太阳穴突突的跳,呼吸都觉得累,脚步悬浮,像踩在棉花上。
他的意识慢慢开始发散,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回到教室吃药,但偏偏有人总要引起他的注意力。
一只手再次抓住了他,修长分明带着凉意,淡淡的薄荷香围上来,钻进鼻息,让他的意识清明通透了一瞬。
“只要你不难受了,就不是耽误。”
少年清朗动听的声音从头顶轻盈的飘进耳朵,无视他所有的冷漠和固执。
“别逼我拖着你走。”徐悠南这样说。
林随安胸口起伏,终于完全倚靠在他怀里,虽然并不放松,好歹是听话了。
教室里要比室外温暖很多,一踏进教室,疲惫感就包裹了上来,林随安一坐到座位上就窝进衣服里趴着不动了。
徐悠南拿过他的水杯,接了点热水,把药丸拆出来放到卫生纸上,叫他起来喝药。
林随安懒得挣扎,一口闷了又倒下去,只留给他一个脑旋,不知道是真的难受想睡觉,还是单纯的不想理他。
下课铃声一响,方淮就跑了回来,看见林随安趴着,也没敢过来打扰他,只能去问徐悠南。
徐悠南也只知道他吃了药,具体有没有好转只能问当事人。
只可惜当事人已经趴着睡着了,徐悠南走到桌边看着他圆润的后脑勺沉思。
他的位置在里面,要进去的话就会吵醒林随安,想了想还是算了,跑去林唯野的位置上把他拎起来。
迷迷糊糊间林随安听见铃声响起,慢悠悠起身,方淮一直在远处关注着他,看他起身了就立刻跑过来。
“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要不要请个假?”
吃下去的药有了作用,林随安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转而有些发闷,但整体要比刚才好一些,“比刚才好一些了,不用请假。”
余光中看见有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刚好和徐悠南视线相撞。
反应了一两秒,迅速起身让开。
一连几节课上下来,药效没发作多久就被病毒反扑了,林随安感觉状态更差了。
头又开始疼,连老师的声音都觉得时远时近,他一直揉着太阳穴,力道越来越重,附近的皮肤都被揉红了,忽然,他的胳膊被按住了。
“还是不舒服?”徐悠南问道。
林随安把胳膊抽出来,语气很不好:“我没事。”
话刚出口他就顿住了,他今天一直在没道理的对徐悠南发脾气。
这很不正常,很不好!
对方却很好脾气的继续说:“不舒服的话请个假吧。”
这回林随安没有再说话,一直等到下课,他才叫了徐悠南一声:“没事的话,出来一下。”
徐悠南跟着他走到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附近,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停下。
林随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问道:“我和你很熟吗?”
还没等徐悠南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不熟,所以,为什么好像很关心我一样,你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吧。”
徐悠南明显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道:“我之前说过了,因为觉得你很眼熟。”
林随安觉得很奇怪,因为头疼而皱眉,歪了下头,问他:“就因为这?”
徐悠南点点头:“差不多吧,觉得很奇怪,想知道为什么。”
歪了那下头之后林随安感觉好了点,但还是不自在,干脆找了棵树靠着,语气随意,“现在知道了?”
“不知道。”
林随安低着头,用混沌的脑子思索了一会,说道:“我确定在这之前我不认识你。”
徐悠南又点点头,“那现在认识了。”
林随安:“……”
“如果还不认识的话,那就认识一下。”
林随安觉得头更懵了,也许不止是因为生病。
他揉了揉太阳穴就往楼梯口走:“随便你。”
走了没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等我一下。”
林随安迅速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水,回来扔了一瓶到徐悠南怀里,“故障了,买一送一。”
徐悠南看着手里的这瓶水笑了一下,小跑几步跟上林随安。
在临一节课放学时,林随安还是坚持不住请了假回家,到家后量了体温——39.7。
林随安对着光看体温计上的数字,这都快给他人烧熟了吧,放点调料又是秀色可餐的一道。
他翻出来药箱,找了退烧药吃下,正准备去睡觉,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随安拿过手机,看到备注后按下了接通,“哥。”
程昱临听见他的声音有点哑,问他:“生病了?”
林随安点点头,又发现是打的电话他点头程昱临看不见,又回道:“嗯,发烧了。”
“怎么发烧了?多少度?”
林随安乖乖回了,就听见那边的声音陡然变大。
“那你还说让阿姨晚上不用来了!”
因为他妈和他哥工作繁忙,经常不在这边的家里,林随安又喜欢独处,所以只雇了一个阿姨在饭点过来做饭,平时并不在这里工作,但每周会固定的有一天来打扫卫生。
林随安嘟囔一句:“我又不知道晚上会发烧。”
又反应过来:“我给阿姨发的消息你怎么知道?”
“是阿姨给妈说的。”
林随安听见后却沉默了,摸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程昱临也跟着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吃药了吗?”
林随安回道:“吃了。”
程昱临张了张嘴,无奈的摸摸额头,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嘱咐他:“那你赶紧休息吧。”
“好。”
“其实妈妈她……”程昱临靠在沙发里叹了口气,“算啦,你早点休息,明天记得给我打电话汇报一下身体情况。”
林随安应下,电话挂断后手就垂了下去,眼睛依旧低垂着,瞳仁漆黑一片,他就着这个姿势持续了几秒,一头扎进被子里不动了。
慢慢的,他又露出一只眼睛看向窗外,屋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月光直直地照进来,照在他的的半边脸上,眼睛蒙了一层月色,波光粼粼。
良久,他闭上眼睛,眼泪从眼尾浸出、划过,隐入发丝中,好像从未发生。
他就在这样安静的月色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