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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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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初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从柱子后探出脑袋,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偷偷打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什么人?”几乎是他的脚刚沾到屋内的地界,杭行谦的声音就接踵而至。
时章听到声响下意识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正巧看到瘫坐在床榻上,衣衫松松垮垮搭在肩上,虽是配合着散落的青丝有所遮挡,但那一抹白皙皮肤还是清晰可见。此刻杭行谦脖颈间的红印、痕迹尚未褪却。放眼望去,燃着的烛色下随处可见意乱情迷的荒唐。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章猛地转过身去,背对他,似乎连汇于风中的声音都弱了几分,“主子,我……是属下的错。”
杭行谦这才垂眸看了一眼肩膀,顺带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将衣衫整理妥当。只是指尖无意间抚上肩膀,似乎还能感受到咬痕的凸起。他扯了扯嘴角,随即扬起一抹笑意,自嘲中似乎有些无奈。
想法总是一闪而过,杭行谦缓缓下了塌。当地板的冰凉透过脚掌传来,杭行谦才觉得这一切格外的真实。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弛感也在此刻将他笼罩,他伸着懒腰,视线淡淡地扫过他的背影,“什么事说吧!”
时章闻言,这才转过身来。快步来到他身侧也是猛地跪下身子,“是属下的错,还请公子见谅。”
杭行谦这次已是不再看他,慢步来到桌案前,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片刻之后,才道:“我问的是何事?”
抬眸打量的时章再次低下头,“那人传来消息,说、说宫中恐生变。让主子这边也抓点紧。”
杭行谦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趁着品茶的间隙,视线再度落在他身上,“时章,我记得你是他安排在成王身边的暗桩吧。后来得了他的意思投诚于我,可是如今我怎么总感觉,你的这一声声主子这么讽刺。”
“主、主子,我……属下……”时章一时间有些语错。
杭行谦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忍不住感叹,“怪不得就连陛下都不放心特意插了人进这成王府,如今看来,这成王还真算是香饽饽。”
“我……属下,虽得他提点,得以有机会谋得成王府这份差事,但最重要的还是幸得主子赏识,才有机会留在成王身侧当差。此恩时章是断不敢忘的。”时章道。
杭行谦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亏你还记得这一点。但你更要记得的是,你我才是这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成王这艘船彻底地沉了,你我可都是成王最亲近的枕边人,我们都逃不掉的。到那时你之前那所谓的主子,是不是真的会救你一命,还是真的就此舍弃你这枚棋子?这个答案你比我更清楚。哎,命只有一条,关键时刻还是要惜命。”
“是。”
杭行谦见敲打也差不多了,才道:“书案处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去拿吧。”
“是,多谢主子。”时章道。
果然得了东西的时章,恨不得马上拿着东西离开,却不料刚走了几步就被杭行谦再次叫住。“告诉你前主子,我想要的东西他也要早早地备下。若是做不到……可惜了,我杭行谦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成王或许就是一个好例子。
时章似乎能预料到他的下一句话。可半晌无声,心底却愈发觉得是从那一瞬开始,他的肩上好似扛起了千斤重的铁块,丝丝冰冷透过单薄的衣衫侵扰着他。他口中那句前主子,于他而言如鲠在喉。“是。”
杭行谦又道:“去吧。”
“属下告退。”时章临出房门前最后一次回眸,正巧看到杭行谦站于香炉前。
茶水顺着杯壁滑落,顺势浸湿他的素白的衣袍,他的眼神有着丝毫不亚于冬日河床的冰冷,似乎又不仅仅是如此,不甘糅杂着绝对野心勃勃,让人望而生畏。滴答间,随着最后一滴茶水落下,香炉中燃着的香倒是灭的彻底。
就像是在无声中牵动着某种机缘,化作从高空滴落的雨水在低洼处掀起层层涟漪。急促的脚步落下一时间水花四溅。
“殿下,您慢点。慢点,老奴都快跟不上您了。”
明明通往皇宫的道路不算很长,可这却是景元初此生走过最长的道路。脚掌落下的每一步都像是有一把无形的枷锁就此拖拽。过往的记忆也在此刻浮现在脑海中,伴随着迎面而来的点醒他的寒意,总结幻化成皇兄那张尽显病态的脸。
望着紫宸殿的匾额,景元初的心似乎在那一刻被提到了顶峰,他依然顾不得其他,对着守在门外的人问道:“皇兄,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等回答声传来,提着一群药箱的御医从殿内出来,那个个凝重阴沉的面色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景元初几乎硬生生地将其余的话吞咽下肚,在那一瞬仿佛一切都被抽离,只剩下无助伴于身侧,他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
景元初抬眸,透过明纸静静地看着殿内的动静,迫使自己打起精神来。“本王要和皇兄说些体己话,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
“是。”
景元初的脚步刚迈出,就猛然间想到什么。顿住脚步,声音低沉,“丞相,其余大臣,各位娘娘、皇子何在?”
“请王爷放心,都已经派人看着,另外安亲王就在侧殿候着。”为首的侍从回复道。
景元初闷声点了点头,“嗯。”
话音落,景元初推门而入。此刻的景桉正在侍女的服侍下饮着汤药,景元初大步走近,景桉的面容也愈发清晰,面色如纸,骨瘦嶙峋,和当初意气风发,带领大岐开疆扩土的帝王判若两人。
景元初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汤药,继而扫视了一眼周遭,“这里交给本王,你们都下去吧。”
“是。”
景元初舀了一勺参汤,送到他嘴边。看着他饮下,心底更不是滋味。
景桉强撑着眼皮上下打量着他,嘴角扬起一抹笑,“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脸上藏不住事。”
“没有。”景元初否认着,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面对再次送来的汤药,景桉扶手拒绝,“不喝了,每天都饮这些苦得要命的汤药早就够了。如今,不喝了。”
景元初固执地将汤药,再次送到他嘴边,自顾自说着的话倒像是安慰自己,“不喝药,怎么会好呢。”
景桉自知大限将至,汤药无用,执意推却。
“承祈。”
听着熟悉声音,唤着熟悉的字,景元初猛地抬头,却又在片刻之间猛的低下。他对皇兄的记忆
仿佛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带着自己纵马狩猎,品茶论诗的皇兄身上,却早已经忘了岁月不饶人,他们已非年少。
“承祈……”景桉又唤了一声。
景元初始终不敢面对,借口转移话题,“皇兄若是不愿意喝,那便算了吧。倒也不差这一次。”
景桉看着他躲避的身影,下意识地想要拦住他,全然忘了自己如今的身子。又是猛地一阵咳嗽。
景元初听到动静去扶他,却被他反手抓住,“承祈,皇兄想和你好好谈谈。”
“好。”景元初应了下来。
他应了下来,景桉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他的目光匆匆扫过殿内,思绪不由自主地被窗外的某些人有些事吸引。“那些人是不是还在等着遗诏,新帝人选?”
景元初顺着他的话说,“皇兄迟迟未曾敲定储君人选,他们自是着急的。”
“他们着急,是他们的事。那你呢?”景桉反问。
景元初垂眸:“臣弟自然也是一样的。”
景桉又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话音落,景元初明显地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几分,景桉在等他的答案。“这些年皇兄,为大岐开疆扩土,使得蛮族不敢再犯,百姓安居,做得很好,而他会做得更好。”
景桉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长叹一口,“我知你的心结,这么多年也不曾逼你。我也只是将你带在身边,事事将你知晓,让你明白一些道理,懂得一些东西。你想做闲散王爷,我应你。你想娶杭行谦,哪怕是全朝上下反对,我也应你。可是在这一件事上,你就不能应皇兄……”
“皇兄,我知皇兄对承祈的骄纵,我也很感激皇兄,可是……我……”景元初打断他的话语,言语迟疑间,挣脱他的手。退至榻前,猛然跪下。“臣弟会尽心辅佐新皇,还请皇兄成全。”
看着他如此决绝,景桉也不再执着,“罢了,”
“多谢皇兄。”景元初道。
景桉看向他又免不了担忧起来,“承祈,你要知道朝臣他们……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毕竟、毕竟你……身上还有前朝血统……他们……唉……”
可相比此番后果之下,景元初更害怕皇位之上的血腥。曾经他的母妃,前朝将军的女儿,与当初为质的父皇相爱。虽然前期伴随着算计,很是不愉快。但总归是有了结果,母妃劝降了外公,入了后宫,成了父皇众多后妃中的一个。
可是后来前朝余孽,搅得新朝不得安宁。当事情辗转间牵扯到母妃一族的时候,无论是功是过那都不重要了。那一日满朝上下拍手叫好,血腥染红了午门的木桩,也染红了宫墙之内的殿宇。
只剩他了……
景元初看着他,言辞诚恳,“皇兄,我担得起这个后果。”
“好。”景桉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不过话说到这,景桉又道,“依承祈所见,四皇子与六皇子,谁最何意继承大统?”
景元初道:“皇兄知晓的,我一向不懂这些……”
景桉固执:“没事,你……你随便说说,我也就随便听听。”
“那……”景元初正愁问题该怎么解决的时候,一阵孩童的吵闹声自殿外传来。景元初回过头来,眼底带着一抹惊讶,片刻后和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一起汇聚滴落在心底。
景桉并未作声,只是那一张满是病色的脸上,眉头紧蹙。在殿外时不时传来的父皇和哭泣声中,咳嗽声愈演愈烈。
“皇兄……”
景桉后知后觉,“咳咳……他们倒是愈发没规矩了,一个两个的倒是巴不得朕早点殡天……”
“皇兄,不要这样说,一切总归是有办法的。”景元初说着,眉眼低垂。
景桉硬生生从满是病态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手掌轻拍着他的手背,“无妨,无妨……”
意识到不对劲的景元初猛然抬头,与此同时景桉的手心重重地落下,他的身影在他眼前晃过,景元初稳稳地接住他的身子,感受着他的生命一点点从他怀中流过。一时间沮丧塞满他的心境,无力在角落拖拽着他的四肢。直到手臂上的酸麻感将他拉回现实,景元初才控制着接近僵硬的手拍了拍景桉的背部。
待到静谧之时,那句藏匿其中的你放心才渐渐显露。
可这世间,终究是没给景元初多少静谧。他才刚将景桉的身子放下,一阵叩门声几乎是要穿透沉闷的黑夜,给这身处在皇城中的人一份彻底的警觉。
“什么事?”
所有伤感的情绪在一瞬间收揽的彻底,景元初看向殿门的方向,声音的阴沉就恰如他们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断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