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哪有山贼香》胭脂醉鱼

4、第 4 章

　　顾思思从小就性子倔，成王妃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出来，当时接生婆就说这个孩子恐怕是个有个性的。

　　长大一些之后，府上的姐妹门都开始学习女工，也请了夫子来教学，大人们对这些女孩子都很宽厚，想不学就不学，睡懒觉就睡懒觉，琴棋书画只要略懂就行，把什么《女则》《女戒》熟读背诵就可以了。她们不需要像兄长们那样早起读书习武，她们只需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会说一口漂亮话，会算账识字管家就够了，等到十五六岁，说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就完了。

　　府上的女眷历来如此，但是顾思思偏不，她就不喜欢那些带女字的书，她缠着长兄要看外面的小人书，还有他书房里的那些杂文，她觉得天南海北的故事比那些干巴巴的后宅守则有意思的多。为此，成王妃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还烧了好几本杂书，依然阻止不了顾思思的叛逆。

　　她不喜欢针织刺绣，也不喜欢听戏，更不喜欢胭脂水粉，她的梦想就是当大将军，和兄长一样，能挥舞着三尺长剑上阵杀敌。

　　不过这个想法她谁都没有透露，这是她自己的秘密，谁都不能说。

　　书本里写的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在此刻具象化了，顾思思明明都听见水流声了，但是走了好几个时辰，那道小瀑布依然还在前方不远处。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扯着袖子扇风，无奈道：“这就是望山跑死马吗？”

　　张小田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千金小姐，心道这丫头倒是挺坚强，一路上一滴泪都没掉。

　　闻言点了点头：“快到了，前面不远处就是了，再坚持坚持”

　　一行人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终于到达了位于大山深处的小瀑布。

　　潺潺的流水声让人心驰神往，随着越来越大的水流声，众人心里一喜，就连病恹恹趴在容姨娘身上的顾巧巧都抬起了小脑袋。

　　张小田看地图，知道脚底下的这座大山叫南山，据说很久之前，这里有很多隐士在此隐居。

　　吸引她们过来的小瀑布，水量并不大，细细窄窄的一条垂于天际，隐蔽于绵延山脉的深处。

　　瀑布下面连接着一个黑漆漆的小水潭。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水蓝则广，水黄则急。

　　当顾思思和两个小的不顾形象扑在小水潭边上喝水的时候，张小田却不敢大意，紧紧盯着平静的水面。

　　此时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山间气温开始降低。

　　几人身上的暑气渐渐消退，一股凉意开始席卷每个人的后背。

　　小瀑布周围长满了各种植被，高大的树木，茂密的灌木丛，还有一块不小的青草地。

　　她们运气不错，这个地方暂时还算安全。

　　“今晚大家先在这里修整一晚，明天一大早再赶路”

　　张小田大马金刀坐在一块石头上，叮嘱她们喝完水就远离小水潭。

　　“这水潭很深，你们千万小心”

　　正准备脱掉鞋子伸进去洗脚的顾思思害怕的收回了一只小脚。

　　看了她一眼，张小田抬起下巴指了指连接瀑布下游的小河。河床铺满了鹅卵石，水很轻很浅，偶尔还有胆大的游鱼嬉戏其间。

　　“去哪儿洗洗吧，走了一天了”

　　六月的天，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走了一天，每个人都很狼狈。

　　脸上、身上全都是树枝和野草割出来的印子，裙摆和衣裳也都有一圈浅浅的白色汗渍。

　　张小田还好，她平时就注重锻炼，今天的强度勉强在自己承受范围内。

　　另外几个“贵人”就不怎么好了。

　　顾思思头顶上沾着草屑，脸上好几个被草割开的口子，手上和脚踝就更不用说了。

　　一群人中，只有两个小的勉强好一点。

　　“都去洗洗”

　　张小田率先放下手中的长刀，将脚上的鞋子踢掉，又把外衣和碍事的裙子扔了，赤着脚踏进了清凉的河水里。

　　唯一的男孩子顾止小脸通红，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不敢看。顾思思和容姨娘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也跟着张小田快速清洗一番。

　　等她们都洗完了，顾止才扭扭捏捏的去洗。

　　洗完之后，人果然舒服多了。

　　“咕咕”

　　不知道谁的肚子率先叫了起来，清脆的肠鸣音在寂静的山脚清晰的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顾思思捂着肚子，满脸通红。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很快顾巧巧、顾止、容姨娘的肚子都开始叫起来。此起彼伏的响声，反倒是让大家都沉默了。

　　“你们在这生火，我去找找有没有能吃的”

　　这个临时拼凑的队伍里，只有张小田还有点武力值，寻找食物的活儿，理所当然的就安排在她身上了。

　　她握着刀柄，独自一人摸黑走进了密林。

　　但愿能有个好运气。

　　坐在原地的顾思思看着张小田瘦弱的脊背，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要不是因为她们，张小田还可以回到张家，继续当她的大小姐。

　　又何苦跟着她们受苦……

　　“阿止，生火的事儿交给你了，我去捡柴”

　　“容姨，您去看着他们”

　　作为长姐，顾思思在弟妹面前一向很有权威，顾止和顾巧巧听话的去找地方挖坑了。容姨娘要看着两个孩子，只能在旁边帮他们出力。

　　顾思思看了看地上张小田扔掉的裙子，抿了抿唇。

　　张小田这边运气还行，逮到了一窝正在睡觉的野鸡，还附赠10个野鸡蛋。

　　等她回到小瀑布下面的时候，发现顾家姐弟已经挖好了火坑，火也升起来了。

　　甚至她的裙子也洗的干干净净，摊在一块大石头上晾干。

　　还挺懂事……

　　听到动静，顾家姐弟齐齐抬起脑袋看了过来。

　　张小田把野鸡蛋给了容姨，要她找个宽大的树叶子包了，放在火堆里烤。

　　她则去河边清理野鸡肉。

　　这活儿她上一世经常干，做起来很熟。在顾思思眼里，张小田手起刀落，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野鸡就被处理好了。

　　一只架在火上烤，一只红树叶包了，再裹上厚厚的泥巴，放在火堆底下煨熟。

　　这是叫花鸡的做法，可惜没有调料，只能凑合吃，张小田觉得有点可惜。

　　鸡蛋是先烤好的，10个小小的野鸡蛋，散发着蛋香味。

　　两个小的直勾勾的盯着，拼命吞口水。一共是五个人，10个鸡蛋刚好一人两个。

　　顾思思看着手里两个玻璃珠子大小的野鸡蛋，摇了摇头，把它们又塞给了张小田。

　　“你吃，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

　　都这个时候了，张小田也不想搞什么兄友弟恭，她把鸡蛋剥了壳，直接塞进了顾思思的嘴里。

　　“先吃，没力气可走不出去”

　　顾思思冷不丁被塞了一嘴鸡蛋，刚想吐出来，又被后面这句话制止。

　　剩下一个鸡蛋，她无论如何也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张小田两口吃掉了自己的鸡蛋，把顾思思那个塞到了衣兜里。

　　等到分烤鸡的时候，两只鸡腿分别给了两个小的，肥嫩一点的鸡肉分给了张小田，剩下没什么肉的鸡翅膀和鸡脚，顾思思自己抢过去了。

　　看着她沉默的吃着手里的鸡爪子，张小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在两个弟妹都心疼姐姐，把鸡腿的肉省出来一小部分，硬是塞给姐姐吃。

　　火堆里的那个叫花鸡，张小田准备当干粮带着。

　　吃完饭，沉沉困意上来，大家不知不觉挤在一起睡着了。好在她们的火堆燃烧了一夜，吓退了一些想要偷袭的野兽，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第二天一大早，第一缕晨光穿透云霞，抵达小瀑布的时候，张小田睁开了眼睛。

　　她习惯性早起，每天早上必须要打一套五步拳，即便是在逃难的路上，也不例外。

　　火堆已经熄灭，剩下的人还在沉睡。

　　经过一夜的修整，张小田感觉自己的疲惫去了一大半，一个灵巧的起跳站了起来。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树枝，惊醒了顾思思。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呃，那个，早，我去练拳”

　　张小田挠了挠头，跑向河边练拳去了。

　　顾思思眨了眨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阳光穿透密林，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清澈的小河波光粼粼，还有未散的雾气。

　　如果这是在三天前，这里无疑是个很美的游玩场景。她会和小姐妹们欣赏一朵花，赞赏一片树叶，对一条小河念念不忘。

　　但是现在她们在逃难，所有的风景在她眼里都祛魅了。她会想着花能不能吃，叶子有没有毒，小河能不能洗澡。

　　盯着河边那道虎虎生风的倩影，顾思思心里有些异样。

　　同样都是千金小姐，为什么她就只能仰仗父兄生存，而张小田这样的，就活的如此鲜艳明媚。

　　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让她深刻的意识到了，读书、绣花、抚琴、写字，并不能让她独立。

　　那些都是满足男人审美的一些小情趣。

　　张小田会打猎、会生活、会武功，甚至有可能她还会杀人，跟着她，有种跟着大哥一样的安心。

　　这应该就是叫安全感吧，她也想活成这样，她也想自带安全感。

　　张小田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想什么，她只想快点走出南山，然后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日上三竿，所有人都醒了。

　　一行人乖乖去河边梳洗，张小田把昨晚的叫花鸡拿出来分了，大家吃饱好上路。

　　按照地图上来看，容县的地盘不是很大，但是地理位置却很特殊。

　　除了南山之外，还有清风山，日照山两座大山，围绕着容县鼎足而立。

　　而它们中间围出来的那一块盆地，就是容县。

　　这个地方常年与世隔绝，易守难攻，民风彪悍，所有山民都是打猎的好手。

　　张小田不想在山上碰到他们，只能绕路从南山的另一侧去往她早就看好的一个叫桃县的地方。

　　桃县距离京城大约要半个月的车程，如果是骑马的话，大约要七天。

　　但是你要是走山路，耐得住翻山越岭的寂寞和被猛兽吞嗤的危险，只需要三天。

　　张小田一直想去的地方就是桃县。

　　据说这里深处大山腹地，风景如画，还有漫山遍野的桃林。山民们靠种地和打猎生活，农闲就去采摘桃花和桃子去县城贩卖。

　　桃县的山桃味甜多汁，每年都有商人进山收购，所以，虽然这个地方很偏僻，但是生活一点也不贫苦。

　　更何况，她早早就在桃仙买了一座带院子的小房子，还埋下了几坛子的金银，为的就是哪天需要逃命了，能有个去处。

　　她娘临终前留给她的那笔嫁妆，被她全部换成了金银这些硬通货。这么多年她未雨绸缪，现在正好用上了。

　　吃完了饭，大家开始赶路。

　　顾思思不知道张小田要带她们去哪里，只能用大嫂这个身份唤醒她的责任心。

　　“大嫂，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大哥知道吗？”

　　张小田挥刀劈开一条挡路的树枝，闻言头也不回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们大哥早就没音讯了，根本指望不上”

　　顾思思慌了，什么叫大哥没音讯了？

　　“大嫂……你……你和大哥没有联系吗？”

　　一路走来，顾思思现在六神无主：“那……那我们怎么办”

　　她说的是她们顾家的人怎么办？如果张小田也不管她们了，她们该怎么办呢？

　　她一直以为，大哥和张小田达成了某种协议，条件就是安全护送她们姐弟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结果，现在你告诉我根本没有这回事？那张小田带她们去哪里？

　　衣兜里的那块玉佩有点膈应了。

　　张小田对于那天茶馆发生的一切仍旧心有余悸，狗男人不仅是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更是为了威慑。

　　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乖乖替她照顾家人。

　　啧，手段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