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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新《聊斋》发源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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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前边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实际上非常精彩的内容,他现在越是偏执地认为这其中有些话自己其实不该说得那么透彻,那么精辟,那么富有哲理的,就越是忍不住想要在眼前这位新任县委书记面前再一次地一吐为快,哪怕是一直说到自己的肚子里彻底没词了,一直说到西边的太阳都开始落山了也行。
本来他的脑子里还不挺地想着在今天这种比较特殊的场合一定不可以谝能的,结果最后他还是谝能了,而且谝得还不轻呢,这就好像他年轻的时候在各种类型的酒桌上看不住酒杯一样,尽管在事前他每回都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喝多,不能喝多。
“哪里,哪里,根本谈不上什么总结不总结的,充其量也就是随便说说我个人心中一点不成熟的看法罢了。”马开江赶紧谦虚道。
他那张竖着拉开的大长脸上满是耀眼而动人的光芒,那个灿烂而又火红的笑容看着就像一朵盛开的石榴花一般光彩夺目,可以照人肝胆,摄人心魄,并十分轻松地打碎很多胆小鬼的脆弱内心。
“噢,你就拿孙三好这个人精中的人精来说吧,老弟,任你抓耳挠腮地想破头,把硕大的脑袋原地转悠十八圈,恐怕你也猜不到究竟是谁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发下毒誓非要把他玩倒的——”他随后还是忍不住用看似比较随意的方式多说了几句要紧话。
他在谈笑间就透露了一个对马开江来说十分重要的内幕信息,然后又故作潇洒地冲小马同学嘿嘿笑了一下,以便再捎带着传递给对方这样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个事情是完全可以经过他的口亲自透露出去的,而且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违背某种原则的行为,亦即他对自己的言行还是能够负得起责的。
马开江使劲展开一双拥有巨大男性美的凤目,一眼不眨地盯着马建堂的那双同样炯炯有神的眼睛,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用费尽心机地多说什么废话,对方很快就会把具体答案非常详细地说出来的,因为这是眼下最能体现其个人价值和满腹经纶的时候,精明过人的老马同志应该不会放弃这种时机的,毕竟在一个人面前逞能也是逞能啊,而且这个人还是少数人之下无数人之上的堂堂的县委书记。
“这个情况,我上哪知道去啊?”他赶紧微笑着说道,就像一只在路边的草丛里突然碰到了一条胳膊那样粗的花斑大蛇的黑色小猫咪一般小心翼翼地张口叫了一声,然后就后退几步不敢在动了。
果不其然,正如马开江所料,马建堂把两只器宇不凡的眼睛微微地一闭,犹如当代关羽一般,同时又将厚厚的嘴唇使劲一抿,就像吃下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繁殖能力特别强大的生活在南美亚马逊热带丛林里的黑蜘蛛一样,随后他便表情较为艰难地说道:
“这个人就是县里的政法委书记裴立贺,那个最会演戏最会玩心眼子的老裴。”
“什么,居然是堂堂的县政法委书记?”马开江闻听此言后一下子就呆呆地愣住了。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这个事情确实有点超出自己的想象了,甚至已经顺利地达到他难以理解的某种高度了。
可是,他现在确定是不能直接表现出心里的真实感受的,因为他可是一个多少也见过一些世面的人物,万万不能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大惊小怪的可笑样子,于是他便摇着头故意不慌不忙地议论道:
“哎呀,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他们两个人之间得有多大的矛盾和仇恨,得互相看不顺眼到什么可怕的程度,事前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不顾一切地干出这种玉石俱焚和两败俱伤的事情啊?”
“哼,那还有跑?”马建堂非常慈悲地呵呵笑道。
“可是,我觉得完全他没那个必要这样做啊!”马开江又一次故意感叹道,犹如一个惯经风月的资深青楼女子非要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在尊贵的客人面前表现得羞涩不堪和欲拒还迎不可,好像这样做不仅非常好玩,而且还能大大地抬高自己的身价一样。
“大家既然都在一个锅里抹勺子吃饭,按理说应该互相补台,精诚团结,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才对啊,他至于背地里玩这一手吗?这样做又对他本人有什么好处呢?”他又佯装十分不解地说道。
他好像一旦到了自己能说了算的时候肯定比人家做得要好一样,至少他不会像那个非要鱼死网破的裴立贺一样去干那种傻事,要是不把他给惹急眼的话。
“哎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咱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对拥有很长的悠悠历史的青云县来讲,发生再稀奇古怪的事都不是什么多大的意外,要说它是新《聊斋》的发源地一点都不过分。”马建堂将多年来养尊处优所精心培养出来的肥壮粗短的大身子略一后仰,舒服地伸直僵硬许久的胖腿和小脚,然后又徐徐地言道,看来他对青云县的政坛情况已经研究好久了。
“可以这样说吧,随便一个不入流的作家,只要他有机会来青云县实地采采风,访谈访谈,了解了解,哪怕是蜻蜓点水式的来个走马观花,到最后他也能写出一部非常精彩的长篇小说。”老马气定神闲地接着发挥道,颇有大员味道,大将风度,大帅气质。
“是啊,毕竟艺术都来自于生活嘛。”马开江一边如此笑眯眯地附和道,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下马老师伸出来的一只小脚。
他禁不住暗暗地感叹一个块头如此之大的人竟然会有如此苗条的双脚,真是应了对方刚才说的那句话,就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随后他又很机智地想到了一种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那就是敬爱的马老师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瘦弱,而且个头肯定也不怎么高,只是由于后来的生活条件好了,社会地位高了,日子里的油水大了,人家才慢慢地胖得一发而不可收拾的,于是小山一样的身材就这样逐渐形成了。
估计对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洞若观火和了然于胸的马老师也曾经非常认真地考虑过减肥的问题,可是终究还是禁不住适度的肥胖给自己带来的各种优越感和自豪感,从而将减肥的事情一再搁置的。
在尽情地欣赏对方那只悠闲地摆在地板上的袖珍小脚时,他还非常及时地想到了一句关于古画绘法的名言,那就是“美人无肩,英雄无颈”,于是他就想了,既然马老师在鹿墟市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那么人家这种无颈式的的肥胖自然就是一件比较拉风的事情了。
更何况,人家平时还挺着有一个异常漂亮的将军肚子呢,这就更加让人钦佩不已和羡慕得要命了。
“当然了,这里边太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严格保密的,人家也不可能全都透露给我,是吧?”马建堂吐气如兰地说道,犹如刚喝了0.75kg的飞天茅台一般舒爽自然。
“那是,那是——”马开江照例说道。
他好像真的闻到了对方唇齿之间悄然飘散出来的还伴着些许桂花味道的迷人酒香,这种特殊的醇厚香味远非十几块钱的二锅头或者高粱烧所能比拟的。
“不过裴立贺这家伙豁出命来到处告孙三好这个事,那是确切无疑的了,除了他之外别人应该没那么大的能量和动力,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闹得尽人皆知和满城风雨了……”马建堂舔了舔上下两块厚厚的大嘴唇后又习惯性地说道。
像这种无论是在理论还是在实践当中都应该属于比较低级和粗苯的谈话招数,他老人家早就玩得很是顺溜了,那几乎是张口就来,毫不费力,差不多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高超境界了。
“问题是,到最后他好像也没怎么着人家孙三好啊,说那话好像连人家的一根毫毛都没伤着,孙三好只是平调了一下,换了个地方还是照样干人家都县委书记,表面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损失嘛。”马开江耷拉着个草原骏马特有的大长脸故意有些不解地说道。
他一心想要在气势如虹的余威还在的马老师面前做一个大智若愚、深藏不露和扮猪吃虎的特别角色,以示自己并不是一个和以往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在青云县这块风水宝地栽了大跟头的普通人物相同的人物。
不过呢,让如意算盘一直都打得“啪啪”直响的他绝对没有想到的事实恰恰就是,对过的马老师却对他所精心表演出来的这个明显属于比较萌萌的滑稽可笑的生动表现还是有些比较别样的看法的,马老师果断地认为他的这个个性化色彩非常浓厚的具体行为还真是有点对不起他脑子里存储的那些据说是比较过人的智商。
所以,敬爱而仁慈的马老师还是在听了他的耿直发言之后忍不住使劲地扩张了一下自己那个肉乎乎红彤彤软绵绵的大鼻子,以示对小马同学的所谓高深见解不怎么赞同外加不怎么感冒。
再所以,从外观上来看一直都表现得稳重如山的马老师仅仅只是用其中一个大嘴角极为简单地“哼”了一下,而没有接着发表任何清晰而明确的意见,这当然就是他老人家的坚决态度了。
“哦,我的意思是说,裴立贺这么明目张胆地公然和孙三好对着干,他难道就不想想自己的退路吗?”马开江连忙面带羞涩地笑着解释道,深恐对方再次“轻轻而温柔”地看扁了自己,或者自己一不小心又辜负了老师的殷切期待和一大筐煎饼卷一样的厚望。
有一句实际上非常自然和寻常的话,他只是浮光掠影地用自己脑子的一小部分区域简单地想了一下,并没有足够多的勇气和胆量将它直接说出口,那就是:
“他这不是非常典型的以卵击石吗?”
“如果他一下子扳不倒人家,那该怎么办呢?”稍后他又继续设身处地地说道,表情非常严肃,态度非常认真,心情非常诚恳。
他显然是把自己全方位地代入了对方的角色,所以才会有这样可爱的表现的。
“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确实也没扳倒人家啊,对不对?”他接着稍微用力地说道。
他企图趁机表现得略微强硬一些,稍微男子汉一些,或者更加成熟和大方一些,省得对方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从而老是劳心费力地掩饰心头不断冒出的某种轻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