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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假兔子(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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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过去了,罗曼曼差点要去海城搬救兵的时候,灵犬终于嗅到了裴阙的气息。一行人跟随它矫健的身影来到丛林深处的一块空地里,地上凭空出现一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大坑。
罗曼曼走过去,鞋踩在边缘,松垮的泥土砂石淅淅沥沥地掉下去,良久才听到轻轻的回响——很深。
“曼曼。”起风了,在耳边留下轻声呢喃:“我在下面。”
藤蔓往地下蔓延,噔—噔—噔——一朵朵绽放的曼陀罗花,就像一盏红色的夜灯,驱走黑暗。红色的光线打在裴阙优越的五官、精雕细琢的轮廓上,为他淡漠的深情增添了浓厚的故事感。
好似一张有了颜色的黑白画册,一段有了和声的旋律。
裴阙轻柔地拍了拍伸到手心的花朵,像是在安抚罗曼曼的担心与焦虑。他转头看了一眼萧承安,抓着藤蔓踩着土壁往上爬。
萧承安有样学样,抓着另一根藤蔓往上爬。
“嘤嘤汪!”
萧承安低头一看,忘记这小家伙了。他松了藤蔓,刚滑了半米就看见中间那根长满曼陀罗花的藤蔓靠近小狗,细长蜷曲的花蕊像是一双双灵活的手臂,依次托举传递着小奶狗,眨眼间,就超过了萧承安。
他反手攥紧藤蔓,加快速度往上爬。
“主人!”罗曼曼的目光触及到裴阙身上的血迹,瞳孔骤缩,再三确认他真的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结果扭头就看见萧承安从洞里爬了出来,她眉头紧蹙。
一直躲在暗处的凌智看见老大立刻带人冲了上去,生怕他被沙利叶围殴了。
“老大你没事吧?”凌智看他身上一滴血都没有,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您这也太干净了吧,一点忙都不帮让对方的人怎么想啊。
果不其然罗曼曼的眼神变了,犀利地上下扫视,落了脸,“萧队长怎么也在下面?”
“我看裴大人落单偷溜,担心就跟上来看看。”萧承安说得真诚,看他一身清爽,还真只是跟上来“看看”而已。
说完,沙利叶这边的气压更低了。凌智脚都不受控制地退了半步,想走了。
“走了。”裴阙突然出声打破低气压的场面。
罗曼曼在原地停了会儿,倒退走了两步,这期间一直在观察萧承安。
林中突然妖风大作,枯叶飞扬,树枝颤动惊起林间一片飞鸟。乌鸦的叫声,刺破耳膜。
“阿阙。”
动作一向优雅舒缓的裴阙像捕猎中的野兽,迅猛地转身,说话的是有一双墨绿色宝石般神秘眼眸的——凌智。
裴阙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修斯的身影。他一手枕着脑袋,一手往上抓着窗帘上的穗儿,右腿屈膝,慵懒随意地躺在暗红的沙发上。这是他第二喜欢的颜色——血迹干透后的颜色。
“怎么这么看着我?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看来这里的异样都是他的手笔。裴阙扯了扯唇角,讥诮道:“还你。”
半耷拉着眼皮的修斯倏地睁大眼睛,慢悠悠地转过脑袋,墨绿色的眸子里有灰黑色的墨团成漩涡状搅动。
两人隔着一个载体,隔空较劲。
修斯:“阿阙,第三局比赛即将上演,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裴阙:“赢的人只会是我。”
一声冷笑化作风,翻山越岭,千里万里。
——海城
路易斯往嘴里扒饭,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人,饭菜洒了一圈。
“啊——”N昨晚熬了一个大夜,盯着两只熊猫眼下来,走到路易斯后面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路易斯的小脑袋瓜:“干嘛呢你?”他抬起下巴示意他看一眼桌上多狼藉。
“粒粒皆辛苦知道吗?”
路易斯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小脸鼓成仓鼠,抿着唇一双眼睛幽怨地盯着N。
N茫然地眨巴眼睛,这是怎么了?
当——金色的勺子落在盘子里发出一声脆响,盘子底部鲜红饱满的锦带花花纹栩栩如生。
“我吃完了。”陈松落拿起一旁的餐巾纸轻轻擦拭干净的嘴角,起身往外走。
邓叔戴着白色手套,双手拿着包递过去,目送陈松落出门。
“啊——”N又打了个哈欠,举手向邓叔说:“叔,今天咖啡浓一点。”
邓叔听后去后厨准备了。
路易斯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愤怒与审视。
N把小孩帽子一拉,抱着脑袋一顿搓,用胳膊夹着他说:“小屁孩一个,每天哪来的这么多不开心啊?”
“你怎么了?”
路易斯又盯着他看了很久,愤愤地哼了一声,胖嘟嘟的小屁股在椅子上挪啊挪,对着N的背影上仿佛有字写着——我在闹脾气。
“你说你,和陈松落吵架归吵架,怎么冒牌货这种话也能说出来。”N苦口婆心地教育道:“陈松落欸,她欸,谁能掉包得了她。
路易斯把勺子一扔,从椅子上跳下来,赤脚啪嗒啪嗒跑回楼上去了。
N摇摇头,“这死孩子脾气越来越大了,都是被惯的,要是像他小时候那样不听话就一顿暴揍,还能有这么大气性?”
“N先生,您当年的脾气也不小。”邓叔站在门口暗戳戳地捅刀子,在N怔愣间提着篮子出门采购食材去了。
等N想好反击的话,餐厅以及空无一人,只好憋屈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啊——”五官皱皱巴巴地糊成一团,扬声道:“邓叔!你这往死里加啊。”可别说,一口就醒了。
他甩了甩脑袋再来一口,脸不出意料地再次皱成一团。
沙利叶成员大部分都住在这一片区域,除了依山傍海,风景宜人这个优点外,这里远离市区,他们可以不严格遵守条例,以常规人型出现,自由很多。
邓叔平日里的采购是在山脚下一家名叫“再来一次”的便利店。店主贺双喜是个中年女人,她是不是海城人,五年前带着自己有智力缺陷的女儿来到海城寻求新的生活。便利店倒是三年前,大批变异人在这里定居后才开起来的。
来送货的司机看她在这儿开店总会好心地劝她搬家,“这地儿住得都是些怪物,你带着个孩子也不怕出事。”
贺双喜也只是苦笑着说:“这不是没办法嘛,都是为了生活。”其实她倒觉得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那群什么变异的,有些虽然是……贺双喜顿了顿,眼神沉痛地看向坐在地上乖巧拼积木的女儿,咽下嘴里的苦涩,换了个词说——有些虽然是长得与众不同,但他们从未!从未用异样的眼光看过她家庆庆。
只有在这里,庆庆才不会活得像个异类。
“贺老板。”邓叔揣着篮子笑眯眯地进来,“我要的菜都齐了吗?”
“齐啦!”便利店里有一摞码放整齐的塑料筐,贺双喜在侧面贴上便利贴细心地标好名字或者地址。
比如拿给邓叔的便利贴上就写着——邓叔。
她出货之前再次检查了一遍,突然直起腰满脸歉意地说:“唉哟你瞧我这脑子,那个、不吃胡萝卜。”她说着就要去把那一袋胡萝卜拿出来。
“不用。”邓叔叫住了她,说:“是我要的。”
贺双喜呆愣地眨了眨眼睛,目送邓叔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泛着嘀咕,“不是说讨厌吃胡萝卜吗……”
女人佝偻着背,步履缓慢地走进店里继续按照单子整理东西,旁边的小女孩举起一瓶可乐递给她。贺双喜笑着接过,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心地说:“谢谢庆庆。”
宽阔平坦的公路从便利店门口穿过,很少有人有车经过,它仿佛带着满身的荒芜一路蜿蜒,朝波涛汹涌的大海奔去。
“黑子酒吧”
陈松落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她坐在吧台前,之前摆满各种酒瓶子的的玻璃橱柜变成了一个容器,里面没有了各式的酒瓶,而是一个教室的模型,里面男男女女每时每刻都在发疯扯头花——这一刻你卸他一只胳膊,下一秒她挖你一只眼睛……无止尽的痛苦……她就着这出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砰——不能坐以待毙,该干活了。
“游臾。”陈松落脚尖点地,绷着劲一推,椅子一百八十度转过来,她双臂往后撑在吧台上,匀称的腿随意地搭在一起,“把人都叫过来集合。”
没错,是黑子酒吧里的乐队主唱游臾。陈松落来了之后发现他也在,后来也陆陆续续地来了些人,现在差不多三十多个了。
游臾收起平时轻浮浪荡的性格,按照她的要求,把人都叫过来集合。
陈松落的瞳仁变红,眸子忽明忽暗。通过检索这三十五个人来这里之前的记忆,大致可以把嫌疑人锁定在——和黑子酒吧又和大学城关系密切的人。
游臾听说后眉头紧皱,“人类大学里有这号人物?”不说将他,连面前这位都能悄无声息关进秘境里的人物,他们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认真思考,一转头就看见陈松落眯着眼睛盯着他看。游臾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他常驻黑子酒吧,惯性思维将自己这边摘出去,下意识地就认定犯事的人是一个来过黑子酒吧的大学生。
不过在陈松落审视的视线下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比起一个隐藏极深的神秘敌人,熟人且有能力作案不是更有嫌疑吗……艹!这可咋解释!
“那个……”游臾谄媚地上前抱大腿说:“姐,落姐!您想想!您仔细想想!我是不是一直都对大人忠心耿耿!说一不二!指哪儿打哪儿!”
陈松落眼尾上挑,意味深长道:“哪位大人?”
啪嗒——游臾腿一软直接跪下来,“裴阙大人!我游臾这辈子都只有一位大人!唯一的大人!裴大人!”拍着胸脯对神明起誓。
酒吧突然停电,陈松落立刻收了闲散的姿态,站起来,耳朵动了动。
等灯光再次亮起时他们身处的地方已经不是酒吧,一行人站在处刑审判的高台下,一束惨白的灯光打在台上,打在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人身上——他被砍去四肢,血像是流不完似的喷涌,一股又一股,让人惊叹小小的躯干里竟然能流出这么多的鲜血。
“陈松落。”
又一束追光灯打在台下,少女神色淡漠地仰头。
“你幸运地被裴阙选中,借助他的血肉获得强大的力量,神明显灵,对名不副实之人降下惩罚。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我才是‘陈松落’。”
死斗场上,陈松落双目失焦地躺在台上,神圣庄严的声音在她头顶上空响起:“神明有言,懦弱无能者,不配入神殿。强闯者——屠之。”
她艰难地挪动沉重的身体去看台下的裴阙,本就迷糊的视线被眼泪淹没。
主人,落落好想赢、好想赢。可这里不是小说不是电影,再强大的信念也无法超越人类极限,她又输了。
泪水如泉涌,她像鸵鸟一样埋起脑袋,懦弱地逃避现实。
“太好了!太好了!”研究员捏着检验报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A-2A217的数据突破临界值了!是裴阙!是裴阙的血肉起作用了!”
“成功了!基因影响实验成功了!”
陈松落躺在亮如白昼的手术台上,心轻飘飘的落了一半。像一只放了气的瘪气球,蔫头巴脑地在半空中漂浮。
她变强了——她,变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