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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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俨，好久不见了。”章文树明显十分激动，声音有些颤抖，似有千言万语一起涌上心头，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干巴巴的说出这么一句最烂俗的问候。他不停的互撮着双手，看着萧俨的眼神满满都是笑意，不同于萧俨的皮笑肉不笑，那种喜悦，是由真执的内心散发出来，仿佛所有的细胞都在微笑一样。只是，他看起来有几分紧张，面色微红，汗滴不停的从毛孔中沁出来，尴尬的不停用手绢擦去。
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每一次意外的相逢都是一种必然的巧合，每一次相逢，都是一个新的相似的起点。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再回头，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青春和大半的人生全都用来转圈了，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两个十几年没见面的人，再次相遇，竟像初次见面一般拘谨，但必竟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他们都过了而立之年，早已不再是冲动热血的年轻人。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棱角早已被磨平，就算彼此恨得牙根痒痒，还是能淡定的微笑问候甚至拥抱亲吻对方，当然，恐怕心里早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便。从萧俨公事化的笑容里，萧以雪就知道，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只剩下了虚伪的客套而已。也许章文树还对萧俨存有一些美好的记忆，不过，萧俨对面前这个早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的中年大叔，早没了感觉，现在的章文树，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认识的路人而已。
“章先生，真是好多年不见了，您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都没老。”萧俨用的是日语，脸上的笑容很美可是眼神很冷，把章文树眼底火热的热情硬生生的冻在了那里，身子僵在原地，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就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萧以雪忽然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没想到，所谓的 “他乡遇故知”，竟会是这个样子，可笑的让人心酸。
大街上可不是个适合怀旧的地方，所以，现在三个人坐在十分有情调的西班牙餐厅里，由于不是正餐时间，几个人只点了杯咖啡。萧以雪不停的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她的动作很慢，如果不是一直搅个不停，恐怕别人只会以为她只是要把杯子里的糖搅拌均匀而已。虽然一直做着这个动作，但萧以雪的心思全不在面前这杯很昂贵的咖啡上，她也不介意浪费一下，让这杯价格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普通上班族一天的薪水的咖啡就这么冷掉。眼神不停的在萧俨和章文树之间转换，恐怕见到这个场面的人都会把他们当成一家三口吧！可惜，虽然他们确实是一家三口，但那只是曾经，只是曾经而已。从一开始，萧俨脸上的笑容就像面具一样，一直都没变过，仿佛时间就停在了那一刻，不再流逝了一般。这面具一般的笑容，让一心想递出橄榄枝的章文树不知所措了。他一直都知道萧俨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她的果断决绝，会用在他的身上。
“阿俨，你——”章文树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萧以雪，又接着说，“你们过的还好吧！”他的眼神总是时不时飘在萧以雪的脸上，这孩子，跟他长的可真相，就算在大街遇到，也能一眼就认的出来。本来以为萧俨至少会给他们介绍一下，可是，看萧俨的样子，是根本就没有让他们父女相认的意思。而萧以雪好像也乐得装傻，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是他对不起女儿，女儿会怪他，也是难免的，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想起这个连面也没见过的孩子，深深的自责就会涌上心头，对女儿的愧疚，从未因为时间的消磨而淡去。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时到今日，已经不能回头了，最多也就是感叹一声后悔无用罢了。
“托福，我们过的都很好。听说您过的也不错，怎么没见到尊夫人？没一起来么？听说令嫒也是立海大的学生呢，不知道是哪个班的？”萧俨用颇是遗憾的语气说着一点也不遗憾的话，假装不知道早川苗的事，有的时候，什么都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做演做全套，既然他章文树找上门来，她也不介意陪他演一场“相逢一笑免恩仇”的戏码，不过，他要是敢打以雪的主意，想来个“街头认女”什么的，就别怪她不客气。以雪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他章文树没给孩子喂过一口饭洗过一片尿布，凭什么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她辛辛苦苦生养的女儿认走？想白捡这个便宜，门都没有，就算让以雪认他这个父亲，他也得付点代价出来。
“阿俨，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头一句还有些紧张，可随着后半句的感慨，完全沉浸在见到从未见过面的亲生女儿的喜悦里面了，“你是叫以雪吧，我听你的同学这么叫你，什么时候来日本的？今天十五了吧！没想到长的这么漂亮，我是你的爸爸……”
“够了！”如果说，方才萧俨还耐心的陪着伪装的笑脸，那么，现在就连假笑都懒得再装出来了。厉声喝断章文树的自说自话，看着他诧异的表情，冷哼了一声，“章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词，什么‘你的女儿’，我的女儿明明姓萧，跟姓章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不要在那说些让人困扰的话，想必让尊夫人听到，你也会有麻烦吧！”萧俨端起面前早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喝光，看的萧以雪一咧嘴，要知道，萧俨点的可是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苦的要死，竟然一口喝了个干净，看来妈妈是真的动气了，自己要小心点，在这种时候一定要站好队，千万别踩到地雷，否则会死的很难看。很无良的想着自己的处境，一点也不关心旁边那位被萧俨的几句话呛得面如土灰的先生，丝毛无视那位先生的处境可比她悲惨得多，最重要的，他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阿俨，你不要这个样子，当年是我的错，可是，以雪必竟也是我的女儿，你怪我可以，但总不能不让我和以雪相认吧！”章文树忽然觉得委屈，他当初是做错了，可是，以后他可以用加倍的爱来补尝这个亏欠了十几年的女儿啊，而萧俨，却要断绝他和女儿的关系，就算是惩罚，这么做，也太残忍了。都说父女天性，天性怎么能抹杀掉呢？萧俨却偏偏要抹杀这天性，就像生生斩断人的肢体一样，明明是相联的血肉，却要生生斩断，这就是萧俨给他的，当初背叛的处罚么？
“不要这样？那你要我怎样？章先生，请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凭什么说以雪是你的女儿，从小到大，你是看过她一眼还是抱过她一下？她生病高烧烧成肺炎的时候你在哪里？是在那个日本女人的怀里享受‘软玉温香’还是抱着那女人给你生下的孽种享受天伦之乐？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儿，你凭什么认，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让她叫你‘爸爸’？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害臊么？”萧俨双手交插抱着双肩，看着满脸愧疚的前夫，当初他一走了之，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又要打理公司，因为他的关系，公司损失掉了最大的客户，销售渠道整个陷入瘫痪状态，要不是好朋友宋欣愈出手帮忙，恐怕她就要带着未出生的女儿上街乞讨了。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如今回来动动嘴皮子就说要认女儿，一点劲没费就白认个这么大的女儿，他还真会异想天开，天底下就没这么便宜的事。
章文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萧俨的话是一点情面都没留，说得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女儿就在眼前，却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一句“爸爸”都没听到，这叫他怎么甘心？看了看，如今只能看女儿的态度了，如果女儿坚持认他，那么就算萧俨反对，也无计于事。
“以雪，我是你爸爸，虽然这么多年，我一直不在你身边，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如今总算见到你了，你都长这么大了，爸爸真的很高兴……”
萧以雪觉得自己应该庆幸没有喝咖啡，要不然非喷出来不可。她这个“爸爸”可真是个极品，妈妈那里说不通，就把主意打在她身上，脑筋转得还真快。不过，看看萧俨铁青的脸色，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临阵倒戈”，更何况，穿过来的她，对这个父亲根本就没什么好感，最多也只是好奇到底自己跟他长的有多像而已。停下搅咖啡的动作，清了清嗓子：“爸爸？呵呵……”萧以雪突然轻笑了起来，笑得章文树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爸爸！那么，请问‘爸爸’你这么多年都不出现今天突然来认我有什么事吗？千万别说什么‘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屁话，我不信。还有，我可一点都不‘想念’你。”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的停止，萧以雪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连责怪都没有，只剩下冷漠，另人窒息的冷漠。看着小小年纪就露出这样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冷漠的萧以雪，没来由的，章文树忽然一哆嗦，全身冷得发抖。
“妈妈，我记得你下午还有个会议吧，看来这位章先生也没什么别的事了，我们也早点走吧，迟到就不好了。服务生，买单！啊，对了，这位自称是我爸爸的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妈妈并不喜欢你，当然，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没事请一定不要来找我们，就算有事，也不要来，请不要让我们困扰，谢谢！”萧以雪故意瞪大了眼睛，一脸孩子气的天真，可就是这样的表情，说出来才更伤人。看似拜托的词汇，处处是礼貌用语，语气却是十分强硬，言下之意，就算他找来她也不会认他，就不必自取其辱了。甩了几张大钞给过来的服务生，很大气的告诉对方零钱不用找了。看着萧以雪耍宝，萧俨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意，不愧是她的女儿。那样的男人，不负责任的造成了伤害，然后又天真的以为几句好话就能掩饰所有的罪过，真是无耻至极。他以为凭几句道歉的话，就可以弥他所造成的伤害么？简直是做梦，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以雪认那个无耻的父亲。萧俨像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带着萧以雪凯旋归去，萧以雪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章文树，看到他失落的样子，也有点同情这个男人，心里小小的罪过了一下，虽然她对他没好感，可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他不该伤了萧俨，她这辈子的母亲。她爱萧俨，那是她的妈妈，伤害她所爱的人的人，她都绝不会原谅，谁让她护短呢！两权相害取其轻，为了妈妈，她只是舍弃他这个父亲了。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己作的孽，还得自己尝。跟着萧俨走掉的萧以雪没有看到，那一刹那，章文树仿佛老了十岁。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相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