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破冰》古馆

14、14

　　人这一生，活的岁数越长，要做的选择便越多。
　　可命运，并非什么时候都会把选择的权力交给本人。
　　有时，这种权力和决定别人命运的机会，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不才只是活得比别人更久些，自认凡夫俗子的张之维正好拥有这种足以决定别人的命运的实力，但他鲜少这样做。

　　不过今日，他做出了平日里的自己绝不会做的选择。
　　明开，对不住了。

　　荣山难得见老天师睁眼。
　　他老人家平时总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还常常因此受田老的打趣。可现在，那双睁开的深邃眼中似有一池沉谭，无风无浪，看人时的目光与睹物无甚区别，好像任何一个人在他眼中，就与地上的石子、林间的草木一般，是本质相同的事物。

　　而引得他睁开眼睛的，毫无疑问，是面前的青年。

　　虽然只进行了一场比赛，但荣山已从同门口中听见过数次他的名字——陆明开。
　　负责丙场比试的业兴言语间对他多有推崇，这使得荣山对其也很有兴趣。
　　因而，他不由好奇：
　　下一轮比试，陆明开的对手是谁？

　　在二人的关注下，陆明开抽出一张叠得工整的纸。

　　他的手在白纸的映衬下，微微显出麦色。
　　手指修长，薄皮覆骨分明，掌背攀附着不显眼的青紫色经络，就连简简单单的拆开叠纸的动作，也好似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人的视线。

　　那纸上浓黑的墨迹洇着，
　　书三个大字——

　　陆明开。

　　陆明开：“……”
　　荣山：“！？”
　　张之维：“……？”

　　老天师的眼睛闪过一瞬精光，对于他这般境界圆意的人来说，这种精光极为少见。
　　他忍不住看向广场后的凉亭。

　　青瓦红栏的古朴凉亭斜倚在嵯峨的山侧，于正中立一黑色西服之人，其人须发皆白，然观他面色红润，实非普通老者。

　　正是十佬之一，陆瑾。

　　……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大乌龙！”

　　分好了宿舍，想方设法接近女神的藏龙硬是问清了陆明开的宿舍位置，放好行李后便直接摸了过来。
　　他一过来，恰巧赶上挂在心头的女神和青年站在门口，说着傍晚抽签分组的事。

　　陆玲珑看藏龙笑得张狂，自己也有几分想笑。她强忍住笑意，问陆明开道：“后来呢？”

　　“你该不会运气这么好，直接算作轮空吧？”藏龙接女神的话，在一旁插科打诨。

　　“后来重新抽了一次，是廖凡。”

　　“那你稳了！”
　　听见这个名字，收集了此次比赛大部分选手资料的藏龙说得斩钉截铁，“看来我们是甭担心了，接下来只要等所有人的名单都贴出来，就能知道你们第三轮会遇上哪一组的胜者了。”

　　“哎……可惜我要对上云……”
　　眼看弟弟的晋级已是板上钉钉，陆玲珑不由担心起自己明天的比赛，她虽不是抱着一定要进前多少的决心来的，却也希望能多赢几场，让太爷爷看到自己的进步。

　　“云那家伙，女神你更不用担心啦！”

　　听藏龙这样说，陆玲珑不解其意，“欸！为什么？我感觉云师兄很强啊！”

　　藏龙摆了摆手，“至于这个……嘿嘿，你到比赛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真是的！”

　　虽然气藏龙故弄玄虚，少女却也拿他毫无办法，她总不能真仗着自己是对方的“女神”，反过来占他的便宜吧！这对她来说也太羞耻了！
　　就在这时，一道不熟悉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真巧。”

　　陆玲珑回头看去。

　　来者站她身后十几米处，挂着一张笑眯眯的俊脸，双手插兜，遥望这边。
　　他面上神情自在，一颗净润的碧色玉石挂在衣扣大开露出的胸口，深蓝色的长发系于身后，两根做工精巧的背带扣腰。
　　黑色的外套披在肩头，无风自动。

　　身后还跟着一个与他面貌相似，年纪却小上许多的少年，正独自拖着大行李箱。

　　迎着门前三人的目光，青年神色不变，笑道：“又见面了，陆小兄弟。”

　　陆玲珑：“诸葛青！诸葛白！”
　　藏龙：“诸、诸葛青！！”

　　比起二人夸张的反应，被点了名的陆明开沉着许多。
　　他只是看向青年，淡淡道：“是你。”

　　诸葛青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道：比起飞机上好骗的模样，现在这人倒与传闻中更相符。
　　此时的他，尚不知晓这还是青年懂事后初次下山，只觉得面前人先后两次与他见面时表露出的性格不同这点极为有趣。

　　恰巧，
　　他这个人，最喜欢探寻别人的秘密。

　　虽然这样形容有些古怪，不过确实——今日一天过去，陆明开已比诸葛青在飞机上初遇那会儿，增长了些见识，接人待物也更妥帖。
　　就算是遇到记忆中有印象的天才强者，也不会像刚刚遇到诸葛青时那样，心情难以自抑。

　　这并非故意贬低原本的陆明开很没见识，只是陈述事实。除了精通武学一道，于其他事物方面，他确实稚嫩很多。

　　“哟！”

　　正当房前五人隐隐成分立之势时，一地道京腔传来。

　　短短一个字的抑扬顿挫就叫人听出乡音。
　　得，一北京道士还。

　　这儿地处偏僻，是龙虎山上最僻静的厢房之一，平时少有人造访，今日倒是格外热闹。
　　几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道士打扮的男人背着包袱从远处走来，方才那一声声传数里，如闻在耳，足见此人功力深厚。

　　他黑色的长发随意挽一个发髻，几根碎发飘在面前，鼻梁高挺，眼睛周围围一圈困倦的深紫色。
　　走得近了，方才挠挠头，回望众人视线。
　　茫然道：“这龙虎山，一个房间里……住这么多人哪？”

　　天色不早，这处又无灯火，很是昏暗。
　　不过在场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能运先天之炁，与常人大有不同，因而不为此时昏暗天色所困，依然睹物清晰。

　　跟在诸葛青身后的男孩这时看清走近的道士的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指向对方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是、是你——！！”

　　也不气面前人无礼，注意到男孩的手，被指着的道士低下头来，打量他几秒。
　　无精打采的脸上扬起一个没干劲的笑。

　　说来奇怪，他长相算不上俊俏，笑起来却格外引人瞩目，于此黑夜中，像是被点亮了的灯火。

　　“贫道王也……”

　　这灯火摇晃，只低声笑语。
　　“晚上好呀，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