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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薄情女郎骗婚记 ...

  •   宋蕤行到自家门前。
      迎面看见一队人马,簇拥一辆马车。

      马车朱轮华盖,四角绣徽,虽华贵无匹,却并非西京权贵族徽。

      门前空地,一片吵嚷。

      一向鲜少来往的邻居高谈论阔,唾沫乱飞。
      正对她的品性慷慨激昂的发表高见。

      言之凿凿道:“宋蕤啊,她不安分。”

      话里话外,分明透露出她品行不端,私德有损的意思。

      宋蕤啼笑皆非。
      一言呵斥过去,吓得那精壮的年轻郎君一个哆嗦。

      回头看见宋蕤,再不敢胡言乱语。

      这些个街坊四邻,就是有种不入流的微末本事,将他们暗地里臆想之事,安放在他人身上。
      上下嘴唇这么一碰,死的也给说成活的。

      宋蕤眼神略略自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落在现在沉默的街坊身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若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无人当你是哑巴。”

      她道:“我不安分?你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我与你偷过情?
      还是你撞见过我偷情?何时何地?又与何人?
      你若说不出,便是污蔑,肆意诽谤。”

      那郎君羞得满面通红。
      “胡说!你要不要脸,我何时与你有私情?
      我是没见着,但大家都这样说,总是有人撞见。
      若无人撞见,为何这么多的女郎,只你一个有此谣言?”

      真是不可理喻!

      宋蕤险些被气笑。
      她道:“可真是好好一堆珍珠里,冒出个鱼目来。”

      “我记得巷尾的王寡妇丧夫多年,最近却忽然有了身孕。”

      提起王寡妇,那郎君神情霎时紧张起来。
      嗓音拔高:“这与你有何关系?”

      宋蕤“咯咯咯”笑出声。
      “马上就要有关系啦。
      倘若现在我雇些人,说郎君你与王寡妇私交甚好,多次依依惜别,唯有泪千行,且夜不归宿。

      你说,她腹中孩儿,是不是就要有父亲了呢?”

      一月前,王寡妇为了攀上一个东都来的富商。
      专程请西京画师绘了“双龙戏珠”秘图,讨富商欢心。

      熟料,那富商是个混不吝,她拿腹中孩儿作要挟,企图要富商娶她。
      富商却不愿,干脆将图散了出去,使王寡妇颜面扫地。

      那画师也是个没担当的。
      富商出钱,一连绘制了上百幅,散去满街。

      大街小巷都是。

      宋蕤虽对王寡妇为人有些微词,但看不过一个女郎受如此侮辱。

      委托街上的小乞儿能撕的都撕了,不过还是留下一些顾及不上。

      那郎君脸色骤变。
      脸色懊悔,支支吾吾道:“疯婆子,胡说!你有何证据?”

      他家中妻是个无盐女,他一直垂涎王寡妇貌美,多次献殷勤。
      然而,那件事之后,他险些呕死。

      如今宋蕤提及,仿佛将他的脸面摘下来,狠狠踩在脚下。

      宋蕤讥笑道:“若要己莫为,除非人不知。”

      那邻家郎君脸色十分难看,恼羞成怒。
      “你品行不端,说出去有何人会信?

      但如今你与仆人一夜未归,且又共骑一马,如此不知廉耻,还不是证据?”

      宋蕤觑了他一眼:“丑人多作怪。”

      她转向门首前,装扮儒雅老成,像是管家一样的中年人。

      “你们是何人?铺子的生意早已经不做了,你们来此作何?”
      穿着非富且贵,又来势汹汹。

      不请自来,非奸即盗。

      管家看清马匹上共乘之人,躬下身。

      对面前这位准主母行礼,温言道:“属下是东都李府管家,马车上是大家主的亲侄儿。

      大家主眼下病重,又恐误吉时,特亲遣大郎君接亲。”

      不远处枣红马上,依偎着一男一女。

      女郎头戴帏帽,看不清面容,只瞧得身形高挑,曼妙身姿。
      男子长相俊朗英挺,威势凛凛,漆黑的眼眸未曾有片刻离开怀中女子。

      两人共乘一匹,旁若无人。

      宋蕤脸上的笑落下来。
      浅色的瞳孔中结着浅浅的一层寒霜,眸光幽幽,显然不大欢迎来人。

      不过她仍然道:“有失远迎,家中杂乱。

      既是不请自来的贵客,我便不请顾客登门见礼了。”

      东都李府的人,又是来接亲。

      三年前,李大家主亲来迎亲,宋蕤不愿,借口守丧治孝将婚期延后三年。

      三年一过,这李府便不顾人意愿,迫不及待的前来迎人。
      真是阴魂不散。

      管家三年前随从李大家主来过,宋蕤识得他,不过懒得认他。
      懒懒散散坐在马背上,表情淡漠。

      她这样嚣张跋扈的态度,管家却丝毫不在意。

      反而愈发恭顺,顺着宋蕤的话往下道。
      “大夫人,”

      宋蕤冷笑一声,打断道:“这里哪位是夫人?”

      管家自觉不妥,微微一笑。
      欠身道:“属下多嘴,请您见谅。

      贸然前来,不敢劳动您,大郎君下榻之所,乃不远处最大的那家客栈,无论您有任何需要,尽可以差人告知。”

      管家话锋一转:“不知您家中可有仆从?”
      宋蕤不答,又是一声冷笑

      反倒是宋简翻身下马,欠身伸手同宋蕤道:“主子,奴扶您下马。”

      “宋昭度。”

      两人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被晾在一旁的管家认出他,脸上有些露出些惊讶之情,似乎没料到过了三年,他仍随侍在宋蕤身边。

      这一幕,却震惊了车厢内外主仆二人。

      李漼渊本欲拜见这位小伯母,可看情形,似乎与他所想大有出入。

      小伯母感情之上多生事端,又生了一副伶牙俐齿。

      一面挟恩要挟伯父,嫁入李府;
      一面同自己年轻力壮的仆从,暧昧纠缠不清。

      不似信笺上所道,为双亲守孝,拒绝出嫁的凛然高洁。

      不过,李漼渊对这个小伯母的感情事迹毫无兴趣。他本打算接洽妥当之后,去往客栈落脚。

      他如今,正一心找寻昨日那位“仙女姐姐”。

      因而,面对宋蕤疑似与贴身仆从私相授受,将伯父和李府的脸面,不屑一顾的行为。
      李漼渊沉默了。

      而后稍稍觉得,这位未来小伯母不安于室,但作为伦理上的侄儿,他又不好插手。

      打定主意,他今晚便给伯父去一封信,看伯父如何处置。

      而这边,不出几日车队便要启程,他只要派人盯着些,不闹出大乱子即可。

      待回到东都,他就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四邻街坊听到动静,悄无声息探出耳朵,不放过一丝动静。

      宋蕤不乐意给人当猴子看。
      又见马车上车帘翕动,那位便宜侄儿似要下车来。

      他要当猴子,莫要扯上自己。
      遂不耐烦道:“李大郎君,如无急事,就请回吧。
      若有急事,先不要急,回头聊。”

      前些日子,接亲队从出发时。
      她便收到信笺。
      言明大家主亲侄儿,李漼渊,代行伯父之职,前来迎亲,特地告知她。

      在街上探头探脑的眼睛渐渐多起来前。
      宋蕤勉强结束与宋简单方面的冷战,翻身下马,宋简开门,牵马入门。

      也不管堵在门前的贵客何去何从,主打一个客随主便。

      见此。
      李漼渊掀起帐幔。
      扬声道:“车队三日后启程,请您提前稍事准备。
      伯父有些话,需侄儿当面同告知您。
      不知您何时方便?”

      嗓音清越,不急不缓,一听嗓音便知是个少年人。

      听在宋蕤耳中,却有种恍然昨日听过,格外熟稔的感觉。
      她下意识回头张望。

      正撞上一双水润清浅的眼瞳。
      一时间,昨日那双水色氤氲,可怜巴巴的眼睛又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宋蕤拒绝:……你谁啊!小无赖。
      而后,她心道,阴魂不散。

      为了一点小摩擦,千里追踪。

      再然后,她忽然想起他的身份。
      原来是她便宜侄儿,李漼渊,字见澜。
      宋蕤糟心:孽缘!

      木门哐一声砸在眼前。
      双门闭合,只留下一句“一个时辰后”。
      可见主人不欢迎的态度。

      李漼渊轻咳两声,命仆从去往落脚的客栈,预备待整顿收拾好后,再去登门拜访。

      宋蕤心想,真是有仇千里来相会。

      宋简瞧她沉着脸,一言不发,以为她还在生气,静默一瞬。
      缓缓蹲下身,掌心向她抟成拳的手探去。

      不知为何,却在半路改了方向,拎起茶壶,给宋蕤斟了盏茶。
      轻缓地推到她面前。

      见宋蕤注意力被他吸引,微微一笑。
      冷肃的面容缓缓化开,若清风点水,微波泛滥,仿佛锋锐的剑刃一瞬间生出温情。

      “皎皎,可是饿了?”

      宋蕤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心中烦闷得很,脑壳子又疼。

      宋简道:“那皎皎稍等,我去做饭。”

      宋蕤摆手,拿起帏帽起身。

      “罢了,你也别费那功夫,先歇着吧,我看门口不远处有卖早食的。”
      宋简没让她动,自己去了。

      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提着两个油纸包,一个盛着豆粥的竹筒回来。
      油纸包还冒着热气。

      她正精神倦怠,蜷在竹藤椅上昏昏欲睡。

      斑驳的光影点缀在她脚下,将她素色衣衫染上光彩。
      安详微阖眼睫的样子,同当年初见之时,一身璀璨,恍若云中神女。

      “皎皎。”
      宋蕤一惊,恍然回神。
      “回来啦,阿兄。”

      这称呼令宋简一怔,眼底晦涩微微晃动。
      只是一瞬,倏然平顺,像是从未出现。

      他抬手。
      指尖与光影中女子的发丝纠缠而过,却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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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12月日更。 有存稿,有完整大纲。共三卷,每一卷有若干个小故事,很多人的故事。 放个小故事目录: 西京篇(望断西京掼黄金): ①薄情女郎骗婚记 ②怨骨女郎棺中藏 路途篇(上京迷途解长忧): ③亡妻与我共枕眠 ④碎骨夜归探利刃 东都篇(去京十年泣新亭): ⑤风雪夜归缺一人 ⑥翦骨别恨两茫茫(主线收尾)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