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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怨骨女郎棺中藏 ...
轻甲遮面的侍从一拥而上,暗沉的棺木被粗暴的掀开。
宋蕤凑上前去。
棺内齐整温馨,放置软枕,仰卧着一名女子,长颈优雅,色如桃花,肌肤白皙如玉,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奏有序起伏。
显而易见,是个活生生的,健全的人。
宋蕤忍不住思忖:好家伙,所以冥婚,死得是男方?
另外,这么大的动静,这棺材中女子也该醒了吧?
只见。
貌美妩媚的新娘一身艳红婚服,体态姣美,面目轻遮红纱,仰面而卧。
红纱之下的五官小巧精致,在薄纱上顶起小小痕迹。
倏尔。
长而卷翘的睫毛快速划过红纱表面,恍然间,似振翅欲飞的蝶翼。
李漼渊神色惊悚:“宋蕤,宋蕤,她要睁眼了!她活了!她活了!”
李漼渊惊得险些跳起。
宋蕤:……
宋蕤被他陡然拔高的惊呼声一惊。
无奈道:“知道了,看见了,应该的,她本就是个活人,不该活着吗?不喘气的活人可是更可怕。”
那女子眼睫扑簌,睁开来,静默良久。
她瘦削娇小的肩头撑起,慢慢攀上棺木的指尖白皙尖细,涂着红色丹蔻,凛然带艳。
“你们是何人?为何拦我出嫁?”
宋蕤:……还真是出嫁?当事人还挺乐在其中。
员外郎夫人开棺情绪异常激烈,如今棺也开了,新娘也见了,她反倒一股脑往人群中退,极力企图遮掩存在感。
李漼渊诧异:“元夫人,是你要劫婚,如何不去见新娘,反倒一直后退?”
棺中女郎的视线如约而至,看清藏头漏尾的人,眼底闪过意外和憎恶。
嗓音尖锐起来:“你不在西京城内待着,做你舒舒服服的员外郎夫人,来这里作什么?”
“来阻拦我出嫁吗?”
元夫人面上有些黯然,言之凿凿,情深意切。
“他不是良配,你若是这样嫁过去,是不会幸福的。”
棺中女郎姣好的面颊上,扯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讽笑。
“不是良配?你怎知?你与他有过露水情缘?又如何才是良配,你将我许配给城西的那户人家吗?”
元夫人:“窈娘!”
两人间呈现剑拔弩张之势。
元夫人靠近棺椁,双手平放在棺材上。
垂眸紧盯着女郎眼底方向,低声道:“我为你选得人家不好吗?城西那户人家主母早逝,你作为续弦嫁去,便是当家主母,大权在握,富贵荣华。”
那女郎陡然厉声:“荒谬!”
“城西富商早年丧妻,两人续弦皆死于意外,他一个老头子,年逾七十,你要我嫁过去!”
“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狠心的人……还要来害我。”
“就是,就是,一派胡言!”
李漼渊在宋蕤耳边轻轻颔首,深感认同。
嗯?
宋蕤侧首,含笑:“漼渊侄儿,你话中我听着可不单纯,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漼渊也慢慢露出笑,从容不迫,闲适淡然。
“小伯母,容侄儿说句大不道的话,您年轻貌美,多少大好的姻缘找寻不到,为何非要嫁给渊的伯父?”
“当然,渊伯父名满天下,您倘若仰慕当朝宰辅和帝师之清名,有如此多种参拜和学习时机,未尝只有婚嫁一条道路。”
“年轻貌美。”这句话说得不错。
宋蕤咀嚼,有种诡异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李漼渊:……
“宋蕤!我在同你说话!”
宋蕤嗓音漫不经心,听着便是在敷衍:“听着呢。”
李漼渊勉强继续:“我见你与宋简情谊非凡,难舍难分。难不成你当真觉得相比于宋简,伯父是良配,铁了心要嫁给他?”
他苦口婆心劝告:“宋蕤,你父母于伯父有恩,伯父对你仁慈。
钱财名誉,若你想要,应有尽有,我伯父门生无数,手中珍宝无数。
你随意要上一件,哪一个不比牺牲自己一生的婚事来得妥当。”
“宋蕤,身在此间,回头是岸啊。”
宋蕤赞许,心道,这李漼渊总算说了句中听话,她与阿兄确有深情厚谊。
见她点头,李漼渊神情郁郁。
李漼渊也说不准自己心里是何滋味。明明宋蕤心中挂念着他人,却又垂涎伯父权势和钱财,本来他对宋蕤来讲,应该十分厌恶。
可,
他胸中有些郁闷,宋蕤会安慰他,并未嘲笑他害怕,虽然嘴上不说,宋蕤对他却很照顾。
这样的人,她又跟宋简……两情相悦。
……互相喜欢。
不太像是为了简单的利益会不顾及一切,嫁给他伯父的。
李漼渊脑中疯狂一番思索,诚恳问宋蕤:“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不让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他郁郁:若不然,你……为何不与宋简远走高飞。
宋蕤讶然失笑:“你怎知,我不喜欢你伯父?作为侄儿挑拨自己长辈之间的感情,可不是小辈本分。”
李漼渊嘀咕:“还没成亲呢,你算什么我的长辈。”
宋蕤挑眉:“小兔崽子,大逆不道啊。”
她悠悠然道:“主母信物我可已经接了,婚书也签了。一切都已成事实,不可更改。”
“什么的已成事实!”李漼渊:“只是信物而已,摔了扔了丢了,怎样都行,毕竟人是活的,物是死的。”
宋蕤愈发惊诧。
昨日她将信物扔出去时,他还异常震撼不接和抗拒呢,怎得今日态度大变?
她算是看明白了。
李漼渊果真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蕤将他轻轻搭在她臂弯出的指尖拂落。
轻声道:“子非鱼,安知鱼?”
李漼渊手指缩回袖中,失落地垂下眼睫,眼底的光也暗淡下来,周身软软和和,招人怜爱的气质都落了下来,蒙上一层黑纱。
他轻声道:“我会知道的。”
不管是你的目的,还是伯父的目的。
相比宋蕤和李漼渊。
那厢元夫人和棺中女郎的对话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元夫人:“我是你的母亲,是为你着想,才想你嫁给好人家,能够安稳度日,安乐幸福地度过余生。”
“够了!陈玉娘!你诞下我,却抛弃我,又将她夺走,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
窈娘神色阴郁。
“你抛弃我和父亲,嫁给那个中风的员外郎冲喜,地位尊崇,享尽荣华富贵,你不是过得很好,又为何非要回来找我?”
元夫人面上惊愕,万分伤心。
“你为何这样想?”
……
两人一坐一立,看样子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宋蕤打断两人争执。
“两位稍稍停一下。”她示意李相因收队,准备回去。
“我们着急赶路,等不及二位在这里慢腾腾的掰扯家事。既然已经劫了婚,夫人便将信物和婚书还给我,我们好聚好散。”
李漼渊见缝插针,也挤了进来。
插话:“宋蕤,稍微等上一等时间还是有得。”
宋蕤侧首,质问他:“李漼渊,你想干什么?”
李漼渊无辜脸:“宋蕤,你莫不是忘了,小关山的山匪还在我手中,咱们启程去东都,是要轻车简行,总不能带着这么多人一起吧?”
宋蕤想了想他这位富贵侄儿随行之物,上到桌案屏风,下至熏香箸匙,精细到头发丝。
忍不住嘴角一抽。
窈娘倏然扭头看他。
嗓音拔高:“小关山上山匪?你们抓了他们?!”
李漼渊颔首,表情骄傲的像一只小孔雀,眼神睥睨,瞅着宋蕤。
“宋蕤,你说怎么处理这些人?”
窈娘豁然起身,情急之下,一蹦三跳出棺材,活像一只穿了红衣的兔子,横冲直撞。
方才无论元夫人如何劝说,也不肯踏出棺材,这下不用人三催四请,也用不着威逼利诱,她自个便出来了。
李漼渊:“既然的山匪,抓了不就是为民除害吗?”
她“噗通”一下,跪在李漼渊面前。
“大人,愿望啊,他们冤枉啊。”
恰逢其时,黑衣轻甲,凛然煞面的侍从将一猎户一山匪押来。
窈娘看见那个作猎户打扮,肌肉紧实的彪莽大汉,顿时惊呼一声。
喊道:“阿爹—”
大汉颇为狼狈,面容憔悴,脖间携带的兽牙横七竖八,沾染尘土变得灰扑扑的,不似先前所见齐整。
见着窈娘,眼前一亮:“爹的窈娘啊,可担心死爹了,来让爹看看,有没有受伤……”
窈娘潸然泪下,连连点头。
宋蕤看看这父女两个眼泪汪汪的认亲场面,虽温馨却异常具有冲击性。毕竟从体型来看,窈娘一个春水般弱质的女子,浑身上下带着有一股子柔软劲儿。
与猛兽特质的父亲?
像极了美女与野兽。
宋蕤戏谑心道,这样的壮硕粗犷之人,会有这样小巧秀美的女儿?
大汉紧接着在人群中,一眼望见元夫人。一瞬间,感慨时隔这么长时间,她同初嫁他时,一样的年轻貌美。
二人双目相对,面目空白,元夫人首先移开眼。
皆无言。
李漼渊掸袖振臂:“李相因,带走”
“山匪谋财害命,押去西京守卫军驻扎地。”
李相因还未说话。
倒是窈娘扑将过来,被李相因所拦,她伸着手臂,恨恨道:“不要!不要!他们不是山匪,没有谋财害命!”
“你有权有势,又有仆从随行,不过是农夫猎户,大人并未受伤,为何非要迫害穷苦之人?”
李漼渊一愣,瞪大眼睛,上下瞅瞅有权有势的自己,绫罗华裳,锦缎云履,状态完美。
又看了看窈娘红纱上红泪暗垂,湿痕浸透薄纱,纱质变得清透起来。
心道,他有钱有权还是他的错了?
窈娘见他并未生气,继续试探:“民女见大人面相慈悲,定然会大发慈悲,他们并未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大人不会追究的吧?”
硬生生给他气笑了。
李漼渊一身反骨,故意道:“小爷就不,既然你诚心诚意恳求,小爷当然大发慈悲,不答应你啦——”
他龇出一口珍珠般的小白牙,笑容带些恶劣。
宋蕤笑: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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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12月日更。 有存稿,有完整大纲。共三卷,每一卷有若干个小故事,很多人的故事。 放个小故事目录: 西京篇(望断西京掼黄金): ①薄情女郎骗婚记 ②怨骨女郎棺中藏 路途篇(上京迷途解长忧): ③亡妻与我共枕眠 ④碎骨夜归探利刃 东都篇(去京十年泣新亭): ⑤风雪夜归缺一人 ⑥翦骨别恨两茫茫(主线收尾)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