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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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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酒店的露台开放,正好就在宴会厅这层,俩人上了露台,萨爽缓步走到边缘,撑在栏杆上呼出一口浊气。侯兆走到她身边,说:“要是不舒服就别撑着了,让小翟来接你回家休息吧。本来就是我强迫你来的,昨晚也是我让你住酒店你才会难受的。”
“别胡说,你没强迫我,我做噩梦也跟你没关系。”
“但你难受是真的。”
萨爽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侯兆握住栏杆的手上,说:“时间还早,想给你讲个故事。”
“嗯。”侯兆翻转手腕,与萨爽十指相扣起来。
萨爽的目光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她静了静神,说:“我的膝盖不是打架伤的,那种小打小闹根本伤不了我。滑雪那次其实是二次受伤,第一次受伤是在酒店。”
萨爽面朝着露台外的街道,平静地讲述起来。
当年家里遭逢变故,丁戊鑫又得罪了人,在萨尔然去世之后,那些人清楚知道丁戊鑫没了靠山,在找不到他的时候就把主意打到了萨爽身上。他们把萨爽绑到酒店的房间,想逼丁戊鑫现身。不过那群人大概没想到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会随身带着刀,抓了萨爽之后根本没搜身。
萨爽用校服里藏着的刀割断了绳子,趁他们不注意翻窗逃跑了。当时她被关在酒店五层的房间里,拴在一起的床单和窗帘不够长,她就把被子扔到二层露台当缓冲。这个动作太大,让那群人发现了,他们拽着那些床单要把萨爽拉上去,为了不被抓,萨爽赌了一把,她提前在四层到三层中间的位置就松了手,想要靠着惯性直接跳在露台上。五层房间内的那些人看穿了萨爽的意图,在她松手的一瞬间甩了床单,导致萨爽没能跳准,右边膝盖磕在了二层露台边缘。萨爽等了一段时间,确认安全之后才敢去医院看。
萨爽的髌骨碎了一小块,受伤之后又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当时的治疗效果不好,游离体一直存在。前几年滑雪又伤了一次,那次手术对她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把之前积累的膝盖的伤又修复了一下,毕竟科技进步了,当年很难处理的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只是这些年一直耽误着,预后不是很好。
萨爽倒是想得开,她说:“医生说了等我原装膝盖不行了可以做手术换个人工关节,没准到时候能连整套韧带什么的都一起给换了。”
“所以你会讨厌酒店……”侯兆声音颤抖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哪怕说一句以前在酒店出过事,我都不会让你跟我住酒店了。”
萨爽侧了头,看到侯兆已经落泪,连忙上前一步抱住他:“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啊?”
“我心疼你。”侯兆垂了头,大颗的眼泪砸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这么大的事情,就被你一句不喜欢酒店带过了。”
“就怕你这样才不想告诉你的。对我来说都过去了的事情,可你心重,我怕你知道之后把自己憋出个好歹来。”萨爽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见了你家人,知道了以前两家人有过交集,刚才听你姐说,当年我爷爷奶奶可能还帮过你们家,为了这层关系,再加上咱俩的事情,你家人大概也会找人去查。当年在那个漩涡之中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过些风声,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谣传。与其让你家人查出分不清真假的事情来问你,不如我自己告诉你当年我经历了什么。”
“我不让他们去查。”侯兆抹了脸,“我一会儿就跟他们说,谁都不许查你之前那些事,我不想你的伤疤被重新揭开。你愿意跟我说你就说,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追问了,我只要你现在和以后好好的。”
“哎呦我的宝儿,你赶紧缓缓。”萨爽从口袋里拿了纸巾出来,“一会儿你家人全都到了,你红着个眼睛算怎么回事啊?怪我,我没选对时机,不该这时候跟你说的。你把我做噩梦难受归因到你身上,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就干脆告诉你我这些都不是因为你,我想着这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啊!”
侯兆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他问:“那些人是谁?”
“早就进去了,怎么你还打算替我报仇?”萨爽笑着揉了揉侯兆的头发,“别忘了我爷爷奶奶现在还好好地颐养天年呢,我的仇他们早就替我报了。而且你姐说了,以后谁要是惹了我,她给我撑腰。你看我命多好?小时候有位高权重的爷爷奶奶,长大了还有豪门出身的男朋友。”
“这算命好吗?这明明是补偿!”侯兆紧紧拉住萨爽的手,“我记得夏夏的母亲就是骨科教授,你没找她帮忙看看?”
夏夏是仝湖的小名,仝湖是萨爽大学时候的学弟,现在也是闻人一诺的伴侣,虽然侯兆跟仝湖也就见过两次面,但彼此的情况也还是有所了解的。
“看过。”萨爽回答,“当年我滑雪受伤之后就是阿姨给我做的手术,后来的康复也是她帮我找的医生。不过我没跟夏夏说过我以前那些事,他父母是医生,他自己又是搞艺术的。这种故事对他来说太遥远,说了也没办法理解。一诺也不知道,我跟他不聊这些。”
“我知道了,我也不会说,我一会儿就跟我哥和我姐说清楚,让她们也别说漏了。”
“不哭了吧?”萨爽摸着侯兆的脸,“你这泪点低得吓人,以后我可不招你了。”
侯兆用力把萨爽抱在怀里:“我会好好疼你,不让你再受一点伤。我总算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吓唬我了,确实这些事情不是一般人能接得住的,但你放心,我不怕。我会开始跟家里学习,我会努力理解那些事情,我不会再做甩手掌柜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爷。”
“干嘛呀?”萨爽说道,“你当个少爷也挺好,无忧无虑的,给我做饭就行。”
“饭肯定会做,但事情也会做。”
“别蹭了!妆都蹭你衣服上了!”萨爽连忙推开侯兆,“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一会儿你家里人找过来看见咱俩这样影响不好。”
“我觉得挺好的,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什么毛病!”萨爽笑得眉眼都弯了,“不许抽风!注意控制情绪!”
“想亲你。”侯兆没等萨爽回复,再度把她抱住,轻轻吻了上去。
俩人又在露台待了一会儿,侯兆趁着侯昭玙不忙的时候把她拉到角落里说话,萨爽没去打扰,无论说什么,那都是他们家人之间的事情。
亲戚们陆续到达酒店,见面打招呼寒暄,侯兆全程陪着萨爽介绍聊天,临近中午时大伯陪着祖母到场,这段时间内侯兆再没离开过萨爽身边。
寿宴饭菜还算可口,但毕竟是在社交属性大于美食本身的场合,萨爽又是第一次参加,肯定不会只是埋头吃饭。原本胃里就不舒服,到了寿宴快结束时,萨爽趁着没人注意时去了趟卫生间,等出来时就看到侯兆已经“蹲守”在了门口。侯兆上前扶住萨爽,关切道:“还不舒服?又吐了?”
“没有。”萨爽轻轻摇了下头,“就是有点儿累了。”
“别撑了。小翟已经到楼下了,我送你下去。”侯兆不由分说,护着萨爽去了电梯间,“我跟家里打好招呼了,反正宴会也快结束了,不算失礼,你快回去休息。”
“那你呢?”
“我一会儿送奶奶回家,然后联系你。”侯兆把萨爽扶到车上坐好,叮嘱翟迪峰开车稳着些,又给萨爽塞了个保温桶,才依依不舍地让他们先离开。
上了车萨爽只交代了一句去“爽”酒吧,然后就闭目养神了。
翟迪峰开得很稳,等到了酒吧,他看萨爽没有反应,就小心把车停好,安静等候。
“爽”是萨爽经营的第一家酒吧的名字,从大学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酒吧几年前翻新过一次,所以即便是“老店”,也不显得陈旧。
店长叫花蕊,和萨爽一起将近十年,在经营和管理上都是一把好手,其他三家店的店长最初都是从她手底下训练出来的,邵涵孜也是。
啤萨契塔刚开业的时候,邵涵孜被安排过去,当时她还委婉向萨爽询问,为什么别的店都是店长,而她只是经理。那时候邵涵孜以为自己瞒天过海毫无破绽,实际萨爽早已经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
就像萨爽之前跟侯兆说的一样,培养一个好的管理者需要时间。邵涵孜的事情花蕊知道得更早一些,因为萨爽发现之后就让她留意培养新人。
名义上,萨爽和花蕊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店长;但实际上,花蕊有这家店的三分之一股份,她也是老板。她把店管得非常好,哪怕萨爽十天半个月不出现,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就算没有持股,萨爽对花蕊也是给了绝对信任,这样的信任是日积月累而来的,邵涵孜一直想要,但她太沉不住气,也太想走捷径了。
周六酒吧全天营业,看见萨爽的车,花蕊很快就到了车边,翟迪峰连忙下车跟她打招呼:“花姐,爽姐在车上休息了。”
“怎么了?不是跟侯少去参加聚会了吗?”
“我也不知道。”翟迪峰说,“侯先生给我发信息让我提前过去接,说爽姐不舒服。”
“病了?”
“不像。”虽然是在车外,萨爽根本听不到,但翟迪峰还是压低了声音,“我看像是心情不好。但也不像是跟侯先生吵架了,侯先生亲自把爽姐送到车上的,还给拿了个保温桶说让爽姐记得吃。”
“算了。”花蕊说,“你先去里面歇着吧,我等她醒了跟她聊聊。”
又过了十多分钟,车门从里面被打开,萨爽靠在放倒的椅背上,懒懒地说:“也不叫我。”
“不知道您老人家什么情况,怕打扰您清梦。”花蕊插着手靠在门边,笑盈盈地看向萨爽。
“别阴阳怪气的。”萨爽说,“上来,陪我说会儿话。”
上车关好门,花蕊出了声:“不开心?跟男朋友吵架了?”
“这次你倒是默认是男朋友了。”萨爽轻笑一声。
“你要是牛到能包养侯家少爷,那我早跪地抱大腿求你包养我了。”花蕊调侃道。
“就你眼神好!”萨爽玩笑着说,“难不成侯家少爷以前拜倒在你这朵花下过?”
花蕊倒是认真了起来:“那可真没有。别乱说啊,侯家那小少爷对你可是认真的,别老拿人家开玩笑。”
“你哪头的?怎么这么向着他说话?”
“我向着他不就是向着你吗?”花蕊乐呵呵地说道,“说吧,什么事?我可很久没见你这样了。”
萨爽沉默了一会儿,把座椅调直,打开了侯兆给她带的保温桶。保温桶上层是两颗水波蛋,下层则是她爱吃的海鲜粥。
萨爽拿出勺子喝了口粥,味蕾被熟悉的味道缠绕,合适的温度则把胃里的不适抚平。她又喝了两勺,等情绪已经平稳,才开口说:“董源出来了,要找我。”
花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问:“你打算怎么办?跟你家那位说吗?”
“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萨爽回答得干脆利落。
“脑子没病吧?以前那些小孩儿帮不了你也就算了,现在那可是侯家!明明有借力了你还不用?”
“我不欠人家的,人家凭什么帮我?”
“你又来了。”花蕊说,“那你也不欠我的,甚至我还欠你的,你当初为什么拉我那一把?为什么帮我?你完全可以让我自生自灭不是吗?”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是你自己跟自己较劲。”花蕊说道,“别说董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他还在位,只要你跟侯家的关系确定,他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你爷爷奶奶现在已经退了,你还指望着他们帮你吗?侯家绑定的可是更大更稳的关系,谁也不敢动,谁也动不了。”
“那也跟我没关系。”萨爽说,“我就一平头老百姓,我高攀不上,也还不起那人情。”
“你个倔驴!”花蕊拍了下桌子,“我倒要看看你胳膊怎么掰得过大腿!”
萨爽翻了个白眼:“董源算个屁的大腿。”
“我说侯家!你真以为这帮大佬们找媳妇不做背调?到时候人家查出来当年的事,你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结局,既然这样你何必瞒着呢?瞒来瞒去的倒好像当年你真做过什么似的,明明是你吃亏的事情,别弄得最后你不占理。”
萨爽略带玩味地看向花蕊,笑着问:“怎么你比我还有经验?”
花蕊甩了下头发:“当年我好歹也做过嫁入豪门的梦呢!知己知彼才能得偿所愿嘛!”
“那你也没成功。”萨爽玩笑道。
“我现在可以让别人嫁我了啊!”花蕊说,“难怪你喜欢弟弟,说实话,弟弟真香!等我找个脾气好的招个赘,这辈子也就踏实了。”
“你小心招来个老丁那样的。”
“你别咒我啊!”这话是调侃。说完之后花蕊还是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她拍了拍萨爽的手背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萨爽低头搅着面前的海鲜粥,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浊气,说:“没错。我是过不去。我就不明白,踏踏实实工作,老老实实生活,怎么就这么难?不借着谁的关系,不攀着谁的面子,难道我就活不下去了吗?”
“我或许能,但你肯定不行。”花蕊说,“你想过的那种生活,只有一种方法能得到。从你家楼顶上跳下来,销号重开,投胎到个普通人家。”
“去你的!”萨爽推了一下花蕊,“我没那么想不开。”
“本来嘛,以前你怎么跟我说的来着?不涉及道德与法律底线的捷径,能走就走,不丢人。”花蕊环住萨爽的肩膀,“我的好妹妹,别不开心了,晚上撸个串?”
“吃小龙虾吧。”萨爽拿出手机,“我知道一家新开的还不错,我定个位。”
花蕊立刻说:“说好了啊,闺蜜局,不许把侯少叫来。”
“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萨爽笑着说,“不过这地方确实是他发现的。”
花蕊抬了头,夸张地说:“萨爽?你被夺舍了吗?怎么变成恋爱脑了啊?”
“就说吃不吃吧?!”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