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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往事 ...

  •   “再有两个月,大人便有机会升迁。届时大人便离开鹿城了,又何必为了一个女子而去触犯律法?”

      “哦?你怎么就肯定,这次宋季霖就能升迁?倘若他无法升迁,那还得留在鹿城。一日没有离开,宋煜泽就会与阿姊纠缠不清。宋季霖心中不愿,除去碍眼之人,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

      少女勾唇冷笑,葛书吏舔了舔唇。本来只是想将宋煜泽摘出来,这下可倒好了,连宋季霖也被怀疑了。

      葛书吏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浮玉起身离开。

      ……

      二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街巷,浮玉心中焦躁,对于身后跟着她的男子越发烦躁。

      “阿姊如今中的是什么毒,是被南风推下还是另有其人,我全都毫无头绪。杜怀青看起来是个无辜的苦主,却为何要演戏给我看?”

      “还有宋煜泽,他对阿姊是真心,还是做戏?他给南风下毒,当真只是不想让阿姊知道真相吗?”

      “苏御,我有太多事情想不通,你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浮玉说完,没有再理会停在身后的男子大步离开。

      悄无声息地溜进琼华卧房,浮玉泄力地坐在榻边。

      她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地在鹿城转了许久,还是只能回到阿姊的房间。

      阿姊比她大五岁,在浮玉的记忆里,阿姊年幼的身体便要背上硕大的竹筐,到山上割草。

      灶台比阿姊还要高,她还要踩着凳子承担起家中的饭菜。瘦小的肩膀不但要挑水,还要背着哇哇乱哭的幼弟。

      浮玉自小身子孱弱,当年阿娘见她又是个女娃,便将她丢在雪地里准备让她冻死。

      是阿姊将她抱了回去,年仅五岁,便笨拙地开始照顾她。后来,她大了些,便想帮着阿姊做活。

      可是阿姊总是心疼她,从不让她干那些粗活累活。又过了两年,那年浮玉四岁,阿娘终于生了一个男娃。

      那时,浮玉不懂姐姐抱着她笑得那么悲伤是因为什么,只是天真地为有了一个幼弟而开心。

      浮玉六岁那年,家乡闹起了灾荒。他们一家五口只能逃离,浮玉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只记得,好饿,饿的肚子火灼一样的疼。

      不知道走了多久,浮玉病了,昏昏沉沉地抱着阿姊的手臂睡觉。天还未亮,忽然就被一股大力掀翻。

      浮玉跌在地上,愣神地看着牛车越走越远。阿姊的哭声渐渐地消失了,浮玉很想追上去,却又跌倒。

      之后,她被师父救了,八年来除了练功,就是接任务。一日日地麻木下去,浮玉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不是死在敌人剑下,就是变成木石一样麻木的活死人。

      转机,就在去年冬天。

      那天,浮玉路过鹿城,雪下得很大。她看到有几个地痞围着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本来是要走的,却见到琼华冲了进去,又是撕咬又是踢踹地阻止着那些男子。

      可是她的力气哪有男子大?他们认出了琼华的身份,言语间尽是污秽地去扯她的衣衫。

      浮玉看到了琼华心口的红痣,她认出了这就是阔别八年的阿姊。

      浮玉不知道自己那时是怎样的表情,只记得回过神来的时候,巷子里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那姑娘不见了踪迹,以及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琼华被吓坏了,一边哭一边擦着她脸上的血。

      『小妹妹,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琼华没有认出面前泪流满面的少女就是她的胞妹,只是颤抖地帮她拭去溅在脸上的血。

      『阿姊,你不记得我了吗?』

      浮玉记得那天琼华怔愣的模样,记得她紧紧抱着她大哭的样子,记得阿姊准备的热水有多温暖。

      同样记得,阿姊忽然冲出松风楼,过了许久才抱着干净的衣物回来。

      『玉儿,阿姊的衣裳不干净,这是阿姊新买的,你瞧,喜欢吗?』

      琼华的脸上满是忐忑,她害怕在胞妹的眼中看到鄙夷。

      浮玉只感觉一阵鼻酸,她啜泣着抱紧无措的琼华。

      这是她的姐姐啊,从小宠她,爱她的姐姐。她怎么会嫌弃她?她又有什么立场去瞧不起她?

      『阿姊,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浮玉在第一次见到琼华接客后双眼空洞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感觉心口像是被人捅进一把利刃搅动。

      她哽咽着脱下衣衫将那满是伤痕的身躯紧紧裹住,呜咽着要抱着琼华离开。

      琼华只是摇头,伸手去推她的肩膀。

      『玉儿,松开,脏。』

      浮玉哭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摇头。令人作呕的气味包裹着琼华,像是跗骨之蛆。

      『阿姊,我们走吧,我带你走,我有钱的,我们离开这里,我会挣好多好多钱。阿姊,我们走。』

      琼华笑着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正如初见时的那样。

      『傻玉儿,阿姊走不了了。』

      有时,不是离开了,就能恢复如初。

      琼华就像是从枝头砸落的花,已经被人反复踩进泥潭,如今有人将她捧起,却也回不到枝头。

      浮玉双眼通红地抱着怀里的衣衫,就像琼华还活着一样。

      如今,那朵饱受折磨的花儿,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

      浮玉不知道该去恨谁,是当年抛弃她的爹娘,还是她曾经动心过的宋煜泽?是高高在上的宋季霖,还是这残忍的世道?

      浮玉不知道,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推了一把,又好像都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琼华还是死了,如今,浮玉连害死她的人都找不出。

      “阿姊,我是不是很没用?”

      少女抱着琼华的衣衫趴伏在榻上哭泣,可是曾经坐在身边安慰她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浮玉呜咽着啜泣,泪眼模糊间,忽然看到角落里的箱子。浮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些困惑地坐起身。

      奇怪,为什么以前从未留意到那个箱子?

      浮玉站起身,却又见不到那个箱子了。微微皱眉,浮玉重新趴伏在榻上,果然又瞧见了那个箱子。

      这个位置很特别,是在拔步床后,又贴着墙壁。前有遮挡的置物架,站在屋子里是不会留意到那个角落的。

      浮玉直觉里面一定藏了什么东西,将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尽是金银珠宝,随便一个镯子,就能抵得过普通人家一年的伙食。

      阿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浮玉心中不解,忽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无声地将东西放好,面色如常地打理着鬓发。

      “浮玉?”

      飞雪小声地唤道,面前的门打开,见到少女眼眶泛红的样子,不由得担忧地问道。

      “浮玉,你还好吧?我听到琼华阿姊房中有动静,便过来瞧瞧。”

      浮玉摇头,让开位置示意她进来说话。

      “浮玉,你与琼华阿姊是姐妹吧?”

      飞雪看她们二人眉眼相似,心中早已有这样的猜测。今日又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便料定不会猜错。

      少女点了点头,低着头拭去脸上泪渍。飞雪叹息,不由得宽慰道。

      “也许,琼华阿姊离去,并不是件坏事。有的时候,活着远比死了更痛苦。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也想过死,每每将刀压在脖颈上之时,又怯懦地丢开。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活着痛苦,又害怕死。

      “我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阿姊死了,我连是谁害死她都不知道。连报仇,都不能。”

      飞雪叹息,扭过头看向窗口摇摆的晚香玉。

      “不是所有努力都能有一个结果,这世上,多的是拼尽全力,却又无能为力的事。”

      “就像宋相公,就像楚相公。他们都曾努力反抗过,可都只能被爹娘压着去娶别人。”

      “喜欢琼华阿姊,却注定无法在一起。他们之间只能是妓子与恩客的关系,成不了夫妻。”

      浮玉一顿,“楚相公?他是谁?”

      飞雪一愣,手指无意识地扣了扣膝盖上的绣花。

      “楚相公,也是喜欢琼华阿姊的人。这么多年来,喜欢阿姊的人很多。”

      “数得上的,宋相公算一个,杜画师算一个,还有楚相公,与一位落魄书生,复姓独孤的。”

      “楚相公名唤楚司南,是鹿城卧雪书庐的山长楚先生的独子,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

      要说宋煜泽是醉卧花丛的浪子,那楚司南就是遗世独立的君子。

      他今年不过及冠,门下已经有了几位学生。去年春刚刚进士及第,只是他志不在朝堂,偏乐得教书育人。

      原本他出山与她们这些人也无甚关系,可偏偏就是这么巧,楚司南在路上遇到了琼华,这么一面,便失了心。

      打听之下,才知道他琼华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

      文人的傲气让他不屑踏足青楼楚馆,更对那个倾心青楼女子的自己唾弃。

      可,人越是压抑什么,就越是想着什么。

      又过了一个月,楚司南还是走进了松风楼,见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这一次的琼华不似那日淑贞冷傲的打扮,香肩半露,媚态横生,让楚司南如遭雷击。

      最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松风楼。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偏偏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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