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降临》乌皙

12、第 12 章“已修改”

　　乌希尔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踏出磁护门栅，还没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浓云就遮住了日光。

　　约尔文的复眼视力范围足够他一览半个军区，哪怕是雨水也无法遮挡他的视野。

　　大概三公里外，穿过云杉，落叶松，铁杉和某些松树和阔叶树组成的针阔混交林，半山腰那里，有一座深灰色的中世纪圣浮里亚风格古堡，漆黑铁制的楼梯和长廊，堆满了迎新会的花环。

　　约尔文把自己的长袍披在乌希尔肩上，低声说：“可能要下雨了，据说南银十字星系距离波塞冬潮汐漩涡很近，时常下雨，像虫崽的脸一样多变。”

　　乌希尔伸手到外面去：“雨好像变大了？”

　　约尔文柔声说：“是的。”

　　约尔文的后背上，四翼武装翅向乌希尔那侧倾斜，胡蜂膜翅上的纹路复杂，哪怕是暴雨也能轻易疏通。

　　乌希尔感觉不到雨滴砸在身上了，知道是贴心的约尔文帮他遮住了雨。

　　尼克斯靠在悬浮车的旁边，双腿交叠，短发湿成一根根的，锋利的眼尾抬起来，目光在虫母身上游走。

　　雷闪频繁出现，悬浮车已经等在路中间。

　　高等种精神力强悍的副作用之一：局部天气会遭到影响。

　　约尔文露出告诫的表情，示意尼克斯管控一下暴走的精神力。

　　尼克斯重重出了一口气，极力克制暴虐的精神力。

　　军部迎新会的传统繁多，除了必要的宣讲会和宣誓仪式，会后的放松时间才是万众瞩目的重头戏。

　　他和约尔文只会在那个时候出席，不能时刻陪伴在虫母身边。

　　尼克斯略一思索，走到乌希尔身边，“我们可能要缺席一阵子，妈妈，要我抱你去会场吗？雨太大，我怕你的翅膀被雨淋湿。”

　　乌希尔摆了摆手说：“我又不会生病。”

　　约尔文不动声色地将乌希尔面对自己，说：“妈妈，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三百年后，但时代已经变了，议会的卡南多一直在针对圣者协会，他想要解散我们，我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但虫族不能没有精神治愈链接，只凭武力打仗，虫族只会越来越衰败。”

　　觉醒治愈系能力的虫族少之又少，就算是有，等级也是可怜兮兮的D级一下。

　　只有虫母是天生的S级治愈力，作为代价，虫母的精神力低到令虫发指，是需要时时刻刻关注的柔弱群体。

　　乌希尔感觉他靠的太近了，自己都要被他和尼克斯挤得不能呼吸了，有一种他们是榨汁机，而他是可怜的被榨干的小乌鱼丸。

　　乌希尔的体温在上升，嘴唇也变红了。

　　他们在盯着乌希尔的嘴唇看。

　　乌希尔被明黄色的蜂翼笼罩着，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暗橘色光晕，像一颗新鲜甜蜜的桃子，很适合抱在怀里，或者这世上任何一种温柔对待的方式。

　　他们的小妈妈实在是太娇气了，这么一点点过分的贴近都承受不了。

　　两只雄虫不约而同地又往前靠了一点点。

　　乌希尔左边抵住尼克斯的胸铠，右边挡住约尔文的制服，可怜巴巴地说：“你们不要离我这么近，我不能呼吸了。”

　　他们这才稍微后退一点。别的不说，他们还是很听话的。

　　乌希尔在约尔文胸前碰到了一列金属质感冰凉的勋章，温柔夸赞道：“这是表彰你作为杰出虫族代表的崇高敬意，你做的很好，约尔文。”

　　约尔文摇头说：“我不好，很不好。”

　　乌希尔安慰他：“别这么说，新任的总指挥长，我应该自己去古堡，或者乘坐统帅的悬浮车，而不是你亲自送我去。”

　　约尔文放低了声音，有些沮丧，“妈妈，我是你的雄侍，你为什么不随意使用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这样对我，我会很难过。”

　　尼克斯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睛，堵住耳朵，转过身去。

　　恶心的雄虫。

　　乌希尔轻声说：“约尔，你乖一点好不好？”

　　约尔文眸里闪烁着火星，“所以要我亲眼看着你去安抚别的虫？你的时间安排里根本没有我，如果你能出一张时间表，把时间分给我一些就好了，妈妈。”

　　乌希尔很无奈：“别任性。”

　　约尔文很低落，捧在手心里的虫母陛下沦落成无名无姓的孤儿，约尔文接受不了。

　　虫母的命令无论何时都不能违背，约尔文无奈只好让开一条路。

　　尼克斯把乌希尔打横抱起来，放进悬浮车，然后驾驶着车离开了。

　　周围站岗的军虫完全不敢说话，只是纷纷把目光投向远去的悬浮车。

　　古堡深处传来绵长的欢庆乐声，鼓乐和交响乐团演奏乐曲。

　　约尔文站立在道路旁边，一直一直看着这辆车，擦了擦金发的末梢，流水般柔美的发丝在雨幕中缓缓吹拂。

　　约尔文眉宇间斯文的气质逐渐被冷空气吹得冰冷，柔情烟消云散。

　　胡蜂的尾针在约尔文长袍底下若隐若现，晶莹的毒汁表面有一层不溶于水的高密度油膜。

　　虫族都读得懂胡蜂的威胁，若非必要，连红蜻蜓也不会轻易挑战胡蜂族的底线。

　　虫母不在身边，约尔文不需要再维持美貌的人类外形，漆黑的口器贪婪吸食着虫母遗留在空气里的信息素气味。

　　*

　　车内，尼克斯望着层云叠墨的天空，面无表情。

　　乌希尔闭着眼睛休息。

　　尼克斯却说：“约尔文来的很是时候，我以为圣者协会除我之外的所有虫都死绝了。”

　　乌希尔宽容地说：“你也打了一场很漂亮的胜仗，整个圣浮里亚都得知了你们的战绩，至少半年之内星兽不会卷土重来。”

　　尼克斯的心情诡异地轻松起来。

　　*

　　欢迎会的主要目的就是给阁下们提供肢体新鲜，气味甜美的小奴隶，大部分低等种都会精心打扮，以求让阁下们一见钟情。

　　也有一小部分虫生性冷淡，厌恶这种慰劳的形式，但言论导向认为，军虫们在低等垃圾星委屈生活，找点乐子是应该的。

　　夜晚，古堡大门敞开，正式的晚宴拉开帷幕。

　　乌希尔行走不便，目不能视，其他虫族都绕着他走，怕他被撞倒。

　　不远处，一座环形皮质沙发旁。

　　一帮雄虫阁下穿着华丽的礼服，说笑着，向最中心聚拢。

　　厄蓝坐在中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是在看光脑。

　　他穿着纯白的军部制服衬衫，长靴拉到小腿肚，左肩的银色绶带镶嵌着细碎的钻石，胸下方和脖子下方的皮质黑带形成十字交叉结，从他两肩穿缠一圈。

　　他两只手都戴着黑皮手套，只在腕骨露出一块苍冷的皮肤。

　　他把自己捂得很严。

　　闻到熟悉的虫母气息后，厄蓝冰冷的眸子微微攒动，抬起眼睛，盯住了慢腾腾走路的乌龟虫母。

　　其他虫也认出了乌希尔：

　　“这不是厄蓝阁下的小蝴蝶吗？你怎么也来了？”

　　乌希尔听得出这是那只名叫戈雅的雄虫，上次见面是在瓦尔基里家族的星舰里，他很不屑地让厄蓝把他扔下去。

　　乌希尔迷茫的问：“我不能来吗？”

　　“能来，但没那么适合你来。”

　　戈雅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小蝴蝶，语气也不由得放轻了些。

　　“这场欢迎会的主理就是我，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戈雅笑着说，“如果你愿意承担游戏可能发生的一切后果，那么我欢迎你的加入。需要我给你讲规则吗？很刺激的哦。”

　　乌希尔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算了吧，我还是不参加了。”

　　戈雅看了眼后面的环型沙发，厄蓝也在看着他们。

　　戈雅摸不准指挥官的脾气，不会对付一个小虫族，他有把握厄蓝不会生气。

　　他走到乌希尔面前，故意举起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脸上的笑容轻佻极了，好像在调戏小瞎子，小声说：“可惜厄蓝阁下现在也没有办法顾得上你了，这是军部百年来的规矩，一旦游戏开始，那么任何一位阁下也没有权力叫停，包括我。”

　　“有一条全星系军部都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小瞎子，我不妨告诉你。”

　　“只要是未婚配的低等种，不论是军部长官，还是谁的私家奴隶，都必须参加迎新会，一直到晚宴散场，那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和军部无关。”

　　乌希尔微微蹙眉：“我说了我不玩——”

　　“好了，各位尊敬的阁下们，”戈雅一转身，举起双手，抬高了声音，拍了拍手：“向我这边看过来，我宣布一下游戏规则。”

　　所有虫族都停下在做的事情，站起来看热闹。

　　戈雅说：“为了给约尔文上将和尼克斯阁下留下一个完美的夜晚，当然，还有我们最熟悉的厄蓝阁下。”

　　“请所有被邀请的礼物请站到我面前，重头戏到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向他们的方向走来，听着步伐怯懦迟疑，隐约能听见无助的抽泣声。

　　连乌希尔都感觉到了气氛紧张。

　　乌希尔可以想象一张张单纯的脸，等待被挑选时，脸上露出青涩而胆怯柔软的神情，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今晚供军部和贵族虫族们取乐的猎物。

　　等级制度真的很可怕。

　　怪不得，他们谁也不肯泄露他的身份。

　　戈雅笑的顽劣，拍拍手：“一切解释权归我所有，接下来我宣布欢迎会的娱乐规则。”

　　乌希尔想要离开现场，往后退了一步，手腕却被戈雅紧紧抓住了。

　　戈雅攥紧他清瘦的手腕，挑着眉毛说：“诶，走什么？你也在队伍里。”

　　厄蓝突然搁下酒杯，杯底碰撞玻璃桌，不大不小一声响。

　　“……”

　　所有虫族都看向厄蓝，停止说笑。

　　古堡上空的水晶灯折射光线，落在他肩上，那双素来深邃、冷静的眼出现一丝波动：“戈雅，他不在游戏当中，放他离开。”

　　“啊，这样啊，”戈雅嘴边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可是厄蓝阁下，你要和军部的规矩做对吗？”

　　戈雅薄唇微微上扬着，看了眼乌希尔，上下扫视他的轮廓，最终视线落在他残缺的脚踝上。

　　戈雅微不可察地轻笑，报复一般：“厄蓝阁下，您不会是想扫所有虫的兴吧？大家操劳了这么久，应该放松一下不是吗？这是军部的优良传统，不能被丢弃了。”

　　厄蓝没有回答，戈雅在拿所有军虫的消遣权利压他。

　　戈雅得意的低声对乌希尔说：“看到了吧，我说他管不了你，他就是管不了你，他总不能为了你，牺牲大多数阁下的利益。”

　　乌希尔皱眉说：“你看见我出糗就这么开心？”

　　戈雅：“我喜欢看你哭出来的样子，要不要哭一个给我看看？”

　　乌希尔别过头，戈雅轻笑起来，将乌希尔推到了猎物的阵营里。

　　“规则很简单，这里有一共101张国王牌，每只虫选一张，分为三种花色，黑色50张，蓝色50张，红色只有一张。”

　　“一个小队由一位阁下和十位军雌组成，捉到持有黑色牌的虫积20分，蓝色牌积10分，红色牌积3000分。”

　　“比赛不限时长，哪组抓到红色牌，比赛就结束。”

　　“天气预报说，这场暴雨将持续到明天早上，也就是说，古堡大门将在雨停后打开。”

　　“请各位猎手奋力追逐，也请各位礼物藏好踪迹，不要那么轻易就被找到。”

　　“今晚的额外奖励是，任何一组追到低等种，今夜都可以得到独立的房间，留宿古堡。”

　　虫们发出窃窃私语，参杂着兴奋的欢呼和口哨声，还有笑声、打闹声，一些很细微的抽泣声。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游戏马上开始。”

　　“来抽牌吧。”

　　大家都去抽牌，乌希尔被推搡了一把，手也被拉到了牌堆上。

　　这些牌都有盲文，就算看不见颜色，也能摸到代表颜色的词语。

　　“抓到牌之后给我看看是什么。”戈雅懒洋洋道，“我来记录花色，防止交换牌作弊。”

　　乌希尔的手指在左上角轻扫而过，顿时得知了答案。

　　——红色。

　　戈雅的手指略过他苍白的手背，这个姿势说不出来的戏谑，“小可爱，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运气太差，被捉到的话，千万不要哭鼻子。”

　　乌希尔把他的手甩开，然后给了他一巴掌。

　　戈雅的头被他扇到一侧，眸光瞬时狠辣，紧盯了乌希尔，“……”

　　他略显锋利的下颌线紧绷，透露毒辣的感觉，虫纹出现，眉骨突出无数大大小小的隆起，额头触须在一下一下地点头。

　　戈雅声音如同蛇蝎嘶哑：“……喂，小瞎子，你打我这么用力，手掌不疼吗？”

　　“这是惩戒。”乌希尔小声，声音颤抖，虽然声怯，但是理直气壮，“谁让你乱说话？”

　　“这么蛮横？”戈雅意味不明冷笑，“娇气包，脾气这么大，还不讲道理，长得再漂亮也没虫愿意要你。”

　　乌希尔：“如果你的道理就是玩弄我，那我就霸道了，能怎么样？”

　　乌希尔临走前还狠狠踩了他的腿一下，太用力了，他脚疼，咬了下嘴唇，在戈雅的倒吸冷气声中，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

　　不知道多久后，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楼大厅空空如也，只有残余的酒，果汁，蜜糖，到处都是凌乱打闹过的痕迹。

　　约尔文迈进古堡，望着二楼旋转的时钟，薄唇微抿，下颌紧绷，“虫呢，都去哪了？”

　　尼克斯紧随其后，璀璨灯光下，他苍白皮肤下的脉络火红鼓起，看上去怒不可遏。

　　“戈雅，为什么不等我们来，直接就让游戏开始？”

　　戈雅作为裁判不参与游戏，等在这里，是为了告诉两位圣阁下游戏规则。

　　“大家等不及了，我也没办法。”

　　戈雅慵懒地靠着漆黑圆柱，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挡住腿，也不知道为什么。

　　“两位阁下，规则我已经告知，尽快出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而且红色牌被抽走了，你们猜，谁是那个制胜的关键？”

　　戈雅摊了摊手，放低声音，神秘兮兮说：“谁能想到独一无二的红色牌，出现在最容易抓到的小娇气包手里了呢？真想抓到他，看着他哭泣的脸啊。”

　　戈雅咬牙切齿地哼笑着，“不就是说他两句？气得嗷嗷咬虫，小嘴都撅到天上去了，真想抓住他狠狠蹂‘躏两下。等着吧，这笔帐，我迟早要在他身上还回来。”

　　其实脸也没多疼，毕竟小瞎子的手指软绵绵的，扇在脸上的时候，他甚至微微弯下了一点腰。

　　怕小瞎子打不到会生气到跺脚，万一真的气哭了，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