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诉》雾声眠

1、许延

　　“宋淮，病人是什么情况？”
　　金牌特助宋淮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单，满脸的惊诧。不是他少见多怪，是病床上这虚岁才20岁的女生受过的伤，太让人心疼。
　　“......陌浔安，20，单亲家庭，患有心理扭曲。八岁以前生活在孤儿院，九岁半时被家人领回家。曾多次割腕，受着母亲变态一般的爱。这次，她服用了32g的安眠药，处于休克状态。”
　　许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清冷如冽的声音响起：“我明白了。”
　　“阿延，我觉得我们这次既然接了乔三小姐的请求，最好完全治好。虽然已经是重度，但你不妨尽力试一下。”
　　这话一落下，病房里的气氛似乎冷了一个度。许延就像是一个冰块，站在那放冷气。
　　“出去。”
　　宋淮一哆嗦，麻溜的放下手里的报告单，悻悻的推门离开。许延背靠床边的保护栏，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曲折搭在床边，腕上的表细弱的滴答声，因为安静的异常而令人听的十分清楚。
　　“陌，浔，安......”
　　他脑海深处的记忆涌现，看着她手臂上一大片的烧伤，心里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被一直八零。虽然怎么说，已经过去了六年，但零零散散的很多片段他依旧清楚的记得。
　　就比如，那一声谢谢。
　　许延将飘飞的思绪拢起。因为他不得不先应对一个祖宗——
　　“许延！你要是治不好安安，你就完了！”一个非主流打扮的女生人未到声先到。腰间的金属链子随着六亲不认的人脚步来回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脸上染着浓浓的烟熏妆。
　　“......”许延一阵无语，“乔雯雯，我是不是应该和你爸说一声，把你请出钟灵啊？这次的手术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难度不大，只是恢复有点慢？”
　　“切，你敢，我又不是回不来。我来看我罩着的，我有错吗？”
　　许延简直不是怎么想搭理这个蠢货，但乔雯雯的眼色实在是不怎么好。她一脸贱兮兮的问道：“许医生，你知道不知道她怎么了？”
　　许延干巴巴的看着她，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乔雯雯以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愣住了，很出乎意料：“你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是真的太想念湘岚老家了？”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都不想在那呆。保不齐在哪能看到某某人，况且……”
　　“你差不多行了，这里是监护室，谁让你进来的？”
　　“那咋了？”乔雯雯翻了个很彻底的白眼，“我只是想来看看小安......”
　　乔雯雯撒娇实在是让人很心肌梗塞。许延做了个请的手势：“Go away.”
　　“我知道你桀骜不驯，但怎么可以这样！”乔雯雯看他的眼神要吃人了。
　　许延没再搭理她，而是将输完的小药瓶取下来，替她换上了新的。
　　这架势.......
　　翌日，陌浔安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神聚焦前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柜子上拿下来烟。打火机已经快没油了，她滚了好几次滚轮，按出了最后的一点点火花。刚想凑近点燃，手腕就被一双手握住。
　　“你是不是不要命？”
　　陌浔安一时无语，抬头看向来人——
　　好熟悉.......这是他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是哪位啊？”陌浔安很崩溃。只是想缓解一下焦虑都有人来碍事。
　　“许延，医生。”
　　“哦，抱歉。我忘了我在医院。”
　　许延点头：“没关系，给我吧。”
　　他的手摊在陌浔安的面前，语调里的主旋律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让人下意识的会按照他的话来做。
　　陌浔安的脑子一宕机，什么都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就把手上的两样东西都交给了他。
　　“没有绝对的公平，上天可能真的会偏袒谁，但是我拜托你麻烦你，对自己好一点哈。”
　　“谢谢你啊，我知道了。”
　　“你，才20，是吧？文科生，前路有很多选择，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许延语气放软，眼神里噙着丝丝的柔光。
　　“嗯。谢谢你能理解我，很少有人会想你这么说。你和他很像，都是医疗界天才。”
　　许延歪了歪头，笑意不达眼底：“谁啊？”
　　她真的丝毫都不想会自尽的人，但能看出来她确实是一个标准的I人。
　　“初中的一个没相处多长时间的旧识。”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怀念和回忆。那双暗淡的眸子，似乎有一瞬间，有了一丝丝波动。不过她马上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害，算了，我们无缘。找一个能和自己达成共识的人不难，可他不愿意陪我走下去这条路，就有些正常了。”
　　“你，就这么没有一点顾虑的和我说啊？”
　　陌浔安觉得很好笑：“许医生，这本来就没有什么。一段回忆而已，连说出来的勇气，正视它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脸说自己跌倒了还能爬起来，这不可笑吗？”
　　……
　　“那之后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啊？”
　　“我的是估计乔雯雯和你说过点儿。我妈，怕我和他谈，我就转了。我当时觉得没什么，想着爱谁谁吧，以后还能遇到很多人就没说什么。真的，如果我当时持反对意见，可能真的能留下里也说不准。结果以后遇到的人是很多，但他那样的……哈……”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点到为止。
　　“……行。”许延走到床边，夕辉落在他的肩上。
　　他似乎特别喜欢靠着哪儿。但这又不是所谓的没骨头站没站相的那种。颜控看见他，可以说是在享受。
　　一忽间，眼前的许延像是和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合，使她的精神突然一滞，猛然想到了什么。
　　他怎么会把钩子抛的这么深呢。正常人谁会问到这个份上，但他确问到了，好像是特意在试探。
　　陌浔安抬起手，看着上面四五道长长的痕迹，心里难免泛起了苦涩。
　　所以呢，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真的不是她敏感。
　　你到底是不是他。
　　“许医生？”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可以说，他犹豫了好久才开的这个口。
　　许延看向她。
　　“所以呢，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些？”她将心底的话说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算没有答案，她问出来了，起码不难受了。
　　“没什么啊，我只是……啊，算了，没事。”
　　陌浔安灼灼的眼睛看着他：“你喜欢音乐，对不对？”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能让他应激的问题了。六年前，她记得他说过，他喜欢音乐，这是他除了医学以外最感兴趣的事情。
　　许延挑了下眉，眼中透着一丝探究。只是这探究落在人身上并不会觉得不舒服。
　　“算是的，你问这个干嘛？”
　　“你都问我那么多问题了，我问你一下也.....没有什么的吧？……”陌浔安看着他，淡淡的笑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已经是处于半肯定半否定的状态了，“我知道可能唐突了，抱歉。”
　　“没关系，没有唐突那么严重。只是怎么说，这个问题问的，挺冷门的。”
　　陌浔安总觉得不正常。不过她很快被自己一票否决了：六年了，真的是六年了。可能只是自己记得他早就忘完了。谁会记得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么长时间呢。
　　她自我内讽的送给了自己一个很鄙夷的笑。神经病，和脑血栓了一样，煞笔的去问一个和他有共同爱好的人是不是他。。。
　　我k，真的好有病啊。
　　陌浔安撇了撇嘴，她还有更令人头疼的事等着处理。还能是谁，许娇，她的便宜妈，估计就这两天，会疯了一样的找上门。
　　她几乎能想到画面。
　　天杀的。。。。。真的很能逼疯她。
　　许延似乎感受到了她诡异的情感波动。他直起身，迈着修长的双腿在病床前站定。
　　“陌浔安，书里面，久别后的重逢，两个人哭成那样，你觉得有必要吗？我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很有病。”
　　两个人都和中二了一样，但只有他们知道，每一个问题，每一句回答，都是在试探。
　　陌浔安觉得许延对他很重要是第一个给他理解的人，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许延清冷贵公子外表下的另一面，比她更悲催，只是他不说而已。陌浔安在认为他理解她的时候，他同样。只是不是理解，是付出时间，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