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你们的报应永无止境 ...
-
2039年6月1日。
阳光明媚。
南阳市附二中小学部。
六一儿童节，是在周三，校园活动举办的更是火热。
这本该是小朋友们会高兴的日子，但正在工作的林一羡接到了夏夏的电话，电话里夏夏的情绪很不稳定，甚至带着哭腔，说话一抽一噎的，“妈妈，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怎么会哭呢？林一羡因为放不下夏夏自己住宿，所以夏夏是走读生，每天都接送的，明明早上送来学校的时候还好好的。
不对，早上就已经沉默寡言了，林一羡当时还以为是她昨晚上没怎么睡好。林一羡也是猜测，上三年级就让夏夏独自一人睡一个房间了。
难道是学习压力太大，还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情况？
这些个问题萦绕在林一羡的脑海中，没来得及解决，她连忙应声并安抚道，“妈妈这就过去，没事的乖。”
过来人了，或许是在学校感受到莫名的压抑吧。毕竟现在孩子普遍早熟，这已经是一个大趋势。
她早就试想过了，参照对象是她自己。她要是她自己的家长，她会毫不犹豫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接回家，不会怀疑，不会斥责，更不会谩骂。
这么想来，她简直就是神仙家长。
可是，为什么还是没防住呢？
林一羡这几年也是考过驾照了，新能源又加上高科技，学车倒是比以前要简单，但是规则却不减反增。
林一羡从公司开车十分钟到学校，夏夏已经在校门等着了，林一羡刚下车就匆忙跑上前去，四下看了一下，温和地问，“夏夏，妈妈接你回家。”
为了方便夏夏的学习，林一羡甚至在附二中旁边买了房子，所谓学区房。
林屿夏，夏夏的全名。
夏夏跟着林一羡上了车，坐在副驾，在林一羡驱车离开时，夏夏开口说话，“妈妈，我想去看心理医生。”
！！！
“……好，妈妈现在预约，直接去。”林一羡故作轻松，应声并很快做出安排。
小升初压力太大？
可是现在都普及十二年了，更别提好几十年前的九年义务教育。
辅导兴趣班？
她也没强制要求夏夏必须学什么，完全是夏夏个人的兴趣爱好。
只要不是什么极端的不良嗜好，她都是持鼓励支持态度的。
同学朋友？
以附二中的教学质量以及师生素质，不太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也不排除。
“怎么了乖，可以告诉妈妈嘛？”林一羡思量一会儿，做了下心里建设，预设了下这句话的后果。
“不知道，心里难受。”林屿夏还是向妈妈坦白。
幸好，之前养成了“有事不用硬撑，告诉妈妈，妈妈会帮你一起解决”的习惯。
夏夏对林一羡还是赋有信任的。
“好，待会去问问心理医生。”
到了医院，林一羡查看预约成功后的详细信息，上边有具体问诊地点，问诊医生……
林一羡在看到医生姓名时，还是没忍住愣了愣，好熟悉的名字！不是，这不就是她原设人物的名字吗！？
心理医生，李氾。
不管是身份还是名字都这么搭，但也有可能是巧合。她身上发生的巧合多了去了，自从承接了第一项任务奖励的玄学之术，她身上的玄学气息都浓郁了不少。
如果说林一羡在见到李医生感到熟悉而激动，那么看到结果时她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重度抑郁倾向。
夏夏还是个小孩诶，一个今天刚满十二岁的小孩。本来林一羡都预定好了夏夏今天的生日蛋糕。
夏夏的生日是在六一儿童节。
起初林一羡问过院长夏夏的生日，最后定在了夏天的第一天，也就是儿童节。
在这一天所有的小朋友都是最开心快乐的，而这天同样是林屿夏小朋友的生日，这样一来，她就会是快乐加倍的小孩。
可是，怎么会？
一个每天都积极爱笑的小朋友，会有重度抑郁倾向？？
林一羡她宁愿相信是误诊。
而夏夏的反应却很平静，现在的孩子普遍早熟是社会发展的基本趋向，可是十一岁是不是太过于早熟了。
在这样本该享受无忧无虑童年的年纪。
“林女士，现在很多抑制药物林屿夏小朋友并不试用，我还是建议您配合进行精神疗法。”李医生最后这样建议到。
林一羡点了点头。
“冒昧地问一下，小朋友的父亲或者说另一位监护人会经常在身边吗？”
“……”
单是这一句话就蕴含着很多信息。
“谢谢提醒。”林一羡点头致谢。
出了问诊室，林一羡拉着林屿夏回家，林一羡本想先安慰一下夏夏让她不要惊慌和害怕的。
没想到夏夏先开口了。
“妈妈，没关系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可以不治疗，也不需要治疗……”
林一羡蹲下身，将林屿夏抱进怀里，抱了个满怀，弄得林屿夏一愣，尾音都不全了。
当晚，林一羡还是帮夏夏过了生日，在夏夏安稳地睡下后，林一羡这才回了房间，初夏温度渐渐上升，夜晚还是浸入骨髓的寒冷。
一定要离开么？
世界真的连一个小孩都留不下？
她真的不能改变什么？
【不能。请宿主正视任务规则。】
林一羡的心脏猛地一惊，眸色暗了暗，于初夏的凉夜黯然神伤。
-
2041年8月31日。
晴天霹雳。
南阳市医院手术室长廊。
为什么还是晚了一步？
她明明在这一天避免了可能发生意外的种种迹象。
夏夏明明开始回转，迹象一切向好，就连李医生都说治疗很成功。
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
林一羡坐在长廊的座椅上，面容有些憔悴，只是她为了慈善晚会化的妆容有些花了。手术室的灯光还亮着，她的情绪却见不到一丝光亮。
结果改变不了……
就连系统的卡牌都没办法改变。
系统不止一次向她强调，这只是NPC。
林一羡尝试着这样说服自己，但是她做不到。
以往的种种回忆是那么的生动，夏夏明明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轻易又随意用NPC来定义。
难以言喻地无力感充斥着她，她表现却异常平静，没有哭闹，没有悲痛欲绝。林妤笙就是这样，她从来不是感情迟钝的性子，相反，她对于感情很敏锐。人在极致的情绪控制下，真的会面无表情，异常平静。
尽管如此，林一羡仍旧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她能够支撑下去的理由。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了。
“万分抱歉，节哀顺变。”
行为对应着结果。
六楼的死亡率就已经达到了99%，更何况是十二楼。
林一羡最后的防线崩塌，她不能就此倒下，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需要她处理。
报了案，警方会进行相关调查，调查跳楼自杀的原因。
警方的介入，社会新闻也会同样介入。
夏夏什么都没留下，不对，她留下了一滩灰烬。夏夏有写日记的习惯，出于顾虑林一羡不会去偷看，也不会强制要求夏夏把日记交给自己看。她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林一羡也不会以爱之名过于掌控她的人生。
夏夏却给林一羡留下了一封信，夏夏写的字已经很好看了，之前在三年级有练过。
说不上什么文艺，每一个字却都是真心流露、真情实感。
「妈妈，我这样叫您。
您说只要我开心快乐就好了，会支持我的选择。
对不起，妈妈，您不要伤心。
您说我的人生是属于我自己的，不论怎样都由我自己选择。
妈妈谢谢您对我的爱。」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是要选择离开，为什么还是要放下这份爱呢？
因为不够，不够完整，不够全面。
林一羡已经很努力去陪伴着夏夏了，只是生活要继续运行，她要上班，夏夏要上学。
她也想做到最好，可是父母的角色确实不是轻易能做好的。
“第一个孩子就是作为父母的试验品。”
“给不了孩子想要的，为什么还要生？”
“有钱人领养孩子是把孩子当成宠物吗？”
“为什么面对孩子的死亡还能够毫无反应？冷血！”
……
警方调查的结果不出意外是抑郁倾向，并且存在一定幻想。事情也作为时事新闻发酵着，林一羡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迎来了无尽的斥责与谩骂。
夏夏走后的那几个夜晚，林一羡总是靠坐在懒人沙发上，翻看着本应该被烧毁的日记本。
「2036年9月30日妈妈去fuliyuan了，没有来接我，不开心。他们说妈妈会带一个弟弟妹妹回来，奇怪，非常不开心。
2036年10月6日和妈妈去fuliyuan了，妈妈对所有小朋友都很温rou。我想我会不会也是那样看着她，希望妈妈带我回家。
2036年11月14日在学校生bing了，很想见到妈妈。
……
2037年2月15日妈妈带我回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不xi欢我，我也不xi欢他们。
2037年3月11日妈妈不开心，但还是给我做饭，fudao我写作业。
2037年6月1日生日，妈妈给我买了蛋糕，许yuan：希望妈妈永远很爱很爱我。
……
2038年5月4日妈妈带我去福利院了，一位比我小几岁的妹妹来拉我的手，说“我可以和你一个妈妈么”。不！可！以！即使她看起来很可怜。
2038年10月19日妈妈问我会不会孤单，想要找个弟弟妹妹陪我。我不想要，我是坏孩子。
2038年12月25日情绪失控了，让妈妈伤心了。妈妈说每个人都会有情绪，发泄是正常的。
……
2039年6月1日突然好伤心，去医院了，果然是有病的，妈妈很担心。
2039年7月2日好想死啊，为什么死不了，妈妈会伤心的吧，还是会失望。
2039年8月23日对不起妈妈，我撑不下去了。」
林屿夏写日记的习惯早在两年前结束，而她烧毁的不只是日记，还有之后两年的描绘内心写照的笔记——
「……
灰暗光明交汇，
死亡新生交叠，
我在此间轮转，
随后奔赴深渊。
……」
系统只给她看到了这寥寥几句，可想而知这其中蕴藏着怎样的强烈的情感。林一羡环抱着腿，埋头情绪有些失控。
可是，夏夏。
妈妈真的不值得你留恋么？
妈妈的爱会是一种负担么？
【宿主，那只是NPC。】系统再一次出声提醒。
NPC也有灵魂么？系统的这个谎言在她这里不奏效。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鲜活的生命。”林一羡开口，语气是极致的冷。
网络上对林一羡的言论并未就此平息，反倒是愈演愈烈。
林见汀这阵子尤为关注林一羡的状态，不时就要来问问或者见见。
林见汀自然关注到了新闻，问林一羡要不要解决。林一羡则是从容地说没事她不会在意的。
林一羡不在意关于她自己的任何言论，但不代表她不在意对夏夏的负面评价。她看过网络上那些说辞，他们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俯视一切，并将斥责与谩骂作为理想的武器。
“开玩笑，十一岁小孩知道什么抑不抑郁？是父母逼的吧。”
“不是说存在一定幻想吗？肯定是自己思想的不正常。”
“说了不能让孩子接触电子产品吧，这下好了，死了又在后悔。”
“我孩子就不这样，肯定是她自己的问题。麻烦不要占用公共资源了！”
……
林一羡所在的林家也勉强算是豪门大家，另外她也是公司老总，引起社会关注再正常不过，忽略她的声誉对公司的影响，这阵子也是拜托林见汀代理稳定公司的正常运行。
这一个事件最终被更加惹人注目的火热事件覆盖——
南阳市出现了好几位人员意外伤亡，并且有往外部地区扩展的趋势。
为什么说是意外死亡？
因为不论警方怎么介入调查，结果都是正常化的“自杀”案本，经过多层核查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网络平台发表过恶性言论。
这一点让所有人哗然，不可思议，并且在一段时间内他们平和或减少了言论的发表，深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而警方最后的调查结果仍旧是，死者均为自杀，并非他杀虐杀。就算是超自然事件调查组的介入，结果也是一样。
“林女士，请节哀。”李氾在诊室见着林一羡憔悴的面容时，伸色如常，日常出声安抚道。
林一羡抬眼看他，眼神淡漠无光，不过却抿唇轻笑道，“谢谢李医生的治疗，以后我不再需要了。我是来道别的。”
“有缘再见吧。”
合作愉快。
单是永无止境这一点，林一羡内心才足以被抚平了一点点。
做了恶人又怎么样，他们的报应就该永无止境、有始无终。
林一羡是第一次做，他们又不是。更何况，她是为了她爱的人。
说到底，算不上错。
林屿夏小朋友出生于夏初，埋葬于夏末，她属于整个夏天，2041年的整个夏天都属于她，直至永恒。
“夏夏，要记得妈妈哦。”
墓园，林一羡将一束向日葵放在墓碑前，喃喃念出声来。
“妈妈也会记得你……”
秋风带走了思念，带走了忧伤，什么都没留下，又什么都留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你们的报应永无止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