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殇》分飞燕

69、第二十章（下）

　　天骄拿着红纸回来的时候，舞终于安静的睡了。
　　我对舞说：“戏剧本来就是可以多元化理解的东西，当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是你的想法太新潮，我还没有达到那种高度。”
　　她便再也不说什么。

　　看着天骄将那红纸摊开，在上面比比划划的，就上前小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把用布包着的刀子，那刀片看起来很锋利：“刻点儿花样。”她答。
　　这更让我好奇了。天骄居然还会这种女工？而且，在这样一个期末复习的紧张阶段，她想起了要做这个？她可是丁天骄啊！

　　我拿起来那把刀来端详，细长的柄，弧形的刀刃，“这就是刻刀么？”
　　“不是，这是从实验室借的手术刀，刻刀都很贵，就用一次而已。”我看到那红纸上画的花样，好像是个似神似佛的人物。
　　然而她专著的样子，好像不希望被别人打扰。我就坐在一边开始看自己的书。

　　这个学期尤其的繁忙，篮球联赛也刚刚结束。我甚至开始佩服自己对时间的驾驭能力。
　　但是，很奇怪的，反而不那么累了。
　　为什么呢？
　　也许……心不那么累了吧！

　　任如卿……你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面对前不久他去世的消息，都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一阵声音让我回头去看。慕容要下床了。
　　“休息的怎么样？”我问。“挺好的。从来没睡过这么多觉。”她穿上鞋子。
　　我就要回去接着看书。慕容也一定是想利用下午的时间复习功课。
　　还没等我坐稳，就听见慕容异乎寻常的语气问了天骄一句：“天骄……你在干什么？”我马上回头。
　　天骄甚至来不及回答，慕容已经沉沉的要倒下去，我赶忙一把抱住了她。
　　然而我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她——不省人事了！

　　我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舞在一瞬间发生这样的事情。
　　从她倒下的那一刻，到叫救护车送她上医院，然后她的母亲很紧张的询问，到后来她妈妈联系了别家的医院将她迅速接走……我的精神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而慕容一直没有醒过来。
　　直到我回到宿舍，天骄一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社长！听说女一号出事了！这可怎么办？明天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啊！”社员打来电话问。
　　“我不知道……我们可能要放弃了。”挂了电话。我努力使自己平静。
　　子朗在窗外一直在喊我。我却不能动弹。
　　直到展晖在电话里的声音说：“能出来聊一聊吗？关于慕容今天的事情……”

　　我将她晕倒的过程叙述了一遍。到现在我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
　　“她怎么会突然这样呢？”我甚至想起她以前总是说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话，羡慕我身体好之类的。
　　“她有这种晕厥的毛病么？会不会是我让她在床上躺了太久？”我担心地问。

　　展晖摇了摇头：“这和你没关系……如果，我能早一点告诉你她的事情，也许，你可以帮助她逃过这次……”
　　“什么意思？”我看到他眼睛里的懊悔，更加重了心里的疑云。

　　他仔细的看着我的眼睛，好像要从里面读出点什么来。
　　“你是她最信赖的人……那么，无论她有什么样的过去，你都不会抛弃她甚至是……害怕她，对吗？”

　　我点点头。慕容……她真的有不堪回首的过去么?
　　我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理智的说“过去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慕容，她只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揪紧了。

　　“她曾经患过这样一种疾病——把一段令她非常痛苦的记忆从她的脑海中抹去……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选择性丧失记忆。但是……在特定的环境下，特定的刺激物存在的情况下，她的这段记忆可能瞬间被唤醒……”展晖试着给我解释他专业领域里的东西。

　　我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了。舞……她怎么会……
　　即使是展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掩不住一丝痛苦的无奈。
　　“这是人类的保护机制。可以将对自身的伤害降到最低。她的母亲曾经小心翼翼的保护了她六年，让她避免和外界任何的刺激接触。我们天真的以为，在这么久以后，她的那段记忆已经淡去甚至是消失了。可是你的同学不经意的行为，还是促发了它的释放。”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是说，天骄在刻那张红纸的时候，唤醒了她的记忆？”
　　“恐怕是的。你还记得她身上的伤疤么？六年前他们还在云南的时候……她的父亲慕容国，是个动物学家，那年因为一种精神疾病的发作，用慕容的胳膊作了试验品……当时，她因为伤口的感染得了败血症，几乎因此丧命。半年后，她终于病愈，却永远忘掉了那可怕的一幕。当时……她父亲甚至连麻醉剂都没有用，直到听到小孩子的喊叫，才慌乱中敲碎了一小支□□……”

　　我震惊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连坐在对面的展晖也好像不是实实在在的。
　　那么也就是说，她看见天骄拿着手术刀划在殷红的纸上时，那个小心埋藏了七年的噩梦霎那间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会好起来的，是吧？”我盯着他。
　　他将眼神转向别处“目前的医疗技术还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情。她这种情况，很难预料以后会怎么样。”
　　“你是个医生！你应该想办法的！”在他的车里，我不顾礼貌的喊。

　　“对不起……希望她平安无事的不只有你一个人。不管是作为她的医生，还是作为她的朋友，我的这种想法一点也不比你少半分。”
　　我沉默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

　　展晖的口吻突然间变得有些自嘲。
　　“她的母亲曾经很反对她上大学。是我极力担保的。我觉得对于一个有轻度精神疾患的女孩儿，剥夺了她接触大千世界的机会，是很残忍的事情。精神病人在这个社会上受到歧视，被认为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即使要生存，也要背负太多的不公平。对于她这样一个女孩子，不应该这么早就被判如此的终身监禁。上了大学以后，她变了，变得会体会人情冷暖，变得会享受人生的乐趣，我几乎以为，她已经是个正常人……”

　　“我想……她是正常的。那不过也是一种病，和感冒发烧没什么区别。”我对着窗外说。
　　“我终于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欣赏你了。只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这么想。”展晖最后说。

　　“听说慕容舞晕倒了。她怎么样了？你又有什么打算？”尹湛在晚上打电话到我家里问。手机快被子朗的来电和短讯撑爆了，所以干脆关了机。
　　“拜托你一件事情。帮我和大家好好交代一下。明天的演出怕是要取消了，我很抱歉”

　　这是为期一周的戏剧节最后一天的评选。去年的冠、亚、季军得以进行最后的角逐。
　　然而此时此刻，是否能夺得奖杯，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慕容出了什么事，我将会抱憾终生。
　　从一开始，似乎就不应该把她卷进来。她是因为要帮我才会同意出演这幕剧，否则，她现在还会平安无事的呆在家里。
　　我的心乱的像要绞在一起。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金色的奖杯居然会在第二天送到我家里来。
　　而送这个奖的人，就是鹰眼。

　　“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帮你领了这个奖。那是因为，我本来是应该给你颁奖的人。”当我下楼时，他站在车边对我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么……慕容最终去了么？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猛然想起来昨晚妈妈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把电话线拔了……

　　“用未来和过去来映射现代人对婚姻与爱情的迷茫，你有意的淡化了那段历史，可是还是没能逃脱我的眼睛……嗬嗬……当我看到这个剧本的时候，就知道，我要投你一票了。”他称赞我说。

　　“女主角……她也去了？”我问道。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当然。她还领了奖，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仰着头，几乎要笑着流泪了。

　　慕容！你是好样的！无论经历了什么，你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站起来……
　　接过奖杯，郑重的和他握了手：“谢谢您！彦先生。您今天带来的……是天大的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