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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善恶之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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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又好像重新回到了道德判断上。
谁，是可以相信的“善者”？
谁，是不可轻信的“恶者”？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季锐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又抬头看向开口提醒他的那位女性，礼貌地问道：“能请问下你的名字和职业吗？”
“江暮雨，律师。”
江暮雨穿着白色的修身西服，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平静，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强势。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穿着廉价西装的中年男嘟囔着，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您是江律师！C市最有名的那个，那个打知识产权官司必胜的女律师！真是久仰大名啊。”
“谢谢。”江暮雨向他点头，平静地提醒他道：“不过请不要称呼我女律师，这个特称会让我感到被冒犯。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律师，和男律师没任何区别。”
中年男有些尴尬，干笑一声：“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江律师你别放在心上哈哈。”
江暮雨也对他礼貌地笑了下，然后转向众人，刚要说话就被人打断了。
“喂，我说你们还要磨蹭多久啊！”一个满脸横肉的魁梧壮汉不耐烦地说道。
孟怀舟看了他一眼，认出是那个最一开始在房间内最先说话怼黑色机器的家伙。
“这个事情不是很简单吗？我们快点介绍完自己的信息，然后都投好的牌给其他人就得了。非要磨磨唧唧这么久，老子还得在这里等你们扯七扯八的。”
他坐在季锐旁边，发黄泛油的粗糙脸庞上长着一圈络腮胡，嘴唇干燥全是死皮，看上去十分焦躁上火，脾气很不好惹的样子。
如果以最先开口的宋辉作为1号的话，季锐是2号，壮汉刚好是3号，应该轮到他介绍自己了。
季锐和江暮雨对视一眼。
季锐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却被江暮雨抢了话头。
江暮雨保持着平静的神情，点头道：“你说的对。面试官给出的游戏规则，我们还是遵循比较好。”
那其他人呢？
孟怀舟坐在6号位，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在座的所有“人”。
1号宋辉的表情从季锐开口后就变得坐立不安，表情阴阳不定，好像在后悔说出了自己曾经的“黑历史”。
2号季锐、3号的丑汉和坐在7号位的江暮雨不用多说。
4号位是一个脸色发青、精神恍惚，眼神却异常亢奋，不断转头张望的青年。
坐在自己左手边的5号位已经死了，当场爆头。
8号位是刚刚殷勤地和江暮雨搭话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拿着发黄的白手巾不断擦着头顶冒出来的汗，很是紧张不安的模样。
9号位坐着一个身形健硕穿着运动装的成熟男人，他习惯性地用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无声地观察着房间内的其他人。就是他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忽视了的问题，让黑色机器选择直接开始游戏。
最后一个10号位，就是孟怀舟最初看到的、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亚雌”。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棒棒糖，叼在嘴里，白色的细管一翘一翘的，表情淡漠，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哪怕这会决定她的生死。
真是个奇怪的“人”。
孟怀舟发现自己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太久，赶快收回视线，却看到10号抬起眼，笑嘻嘻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年轻女孩的表情有种天真又凶狠的挑衅，和她柔和清丽的外表完全不搭，有种古怪的违和感。
孟怀舟不理解这个手势在“人”这个种族中的含义，但不影响他感知其中的微妙恶意，便有样学样地竖起两根中指作为回击。
没想到对方愣了下，却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惹来其他人诧异的目光。
“不好意思，别管我别管我。”女孩摆摆手，笑得趴在了桌上，捂着肚子擦眼泪，“我就是没忍住，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江暮雨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不管她，而是看向季锐提醒道。
“季警官，轮到你‘忏悔’了。”
季锐回过神来，“哦，是的，应该轮到我来说了。”
他叹了口气，认真地看向房间内所有的玩家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真心想要所有人都活着出去的。因为我是一名警察，这是我的职责。”
“但在我的人生中，我也曾犯下过一次让我悔恨终身的错误。”季锐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仿佛陷入了自己不愿想起的回忆中。
“两年前，我和我师傅参加了一次营救人质的行动。有一个疯子持刀闯入了幼儿园，绑架了一整个班的孩子还有他们的老师。那是我第一次出外勤，当时我就懵了——”
季锐深吸一口气道：“不，我害怕了，所以我犹豫了，没有及时冲上去阻止绑匪。”
“后果很不好，我师傅也因此受伤退役。”季锐表情很沉重，“从那次以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做个合格的好警察，我不会再退缩，只要能救的人我都会尽全力去救。”
“至于我的善行，”他苦笑了下，抓了抓脑袋，“我曾经抓住了不少罪犯，把他们送上法庭接受审判，这个应该也算吧。”
季锐说完后，就看向3号道：“好了，轮到你了。”
3号的丑陋大汉耸耸肩，靠在椅背上，不耐烦地说道：“我叫周强，你别看我这样，但老子我可是个好人！谁家坏人天天窝在小饭馆里炒菜啊！没出息。”
“我干厨师这行已经十多年了，没机会也没资本做什么坏事，撑死就是爱喝点小酒，有时候暴脾气一上来就忍不住和别人动手，经常进医院和局子，但都好好出来了。男人嘛，喝点马尿就上头，这不很正常嘛！”
“要我说，咱就别整这有的没的，快点儿的吧，按照那个小警察的话，把票都投了，早点出去走人就得了。”
众人目光又看向4号，他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嘀咕道：“啊、哦哦，轮到我了，这么快啊。”
4号位的肾虚青年抬起一张苍白的脸，慢吞吞地开口了。
“我叫胡小东，是个程序员。坏事没做过，好事也没做过，就是个普通人。平时加班已经够累的了，我没有别的想法。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世界能在每周日晚上毁灭，每周五晚上重建，这样我就不用上班了。完毕，下一个。”
轮到孟怀舟了。
他瞪大眼睛，装出一副懵懂慌张的模样道：“等等，这样子也可以吗？你们两个都没给出什么实际有用的信息吧。这不符合面试官的要求呀。”
“小弟弟，你这就不懂了吧。”穿着廉价西装的8号男人笑嘻嘻的，用一种奉承式的口吻，油滑地说道：“季警官已经说了，什么忏悔啊罪行啊都是假的，我们根本没有错。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够逃出去，那还用说些什么呢！”
季锐皱起眉，嘀咕了一声：“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孟怀舟还是露出一脸的惴惴不安，小声道：“那、那好吧。我先介绍下自己，我叫孟怀舟，今年16岁，是个普通的学生。我、我做过最坏的事情，嗯，就是……”
他顿了下，低下头让别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我见过很多遭遇悲惨的‘人’，但我没有帮助他们。更准确来说，我并非没有帮助他们的能力，而是没有帮助他们的意愿。不仅如此，我还会和其他‘人’一起嘲笑他们。”
众人听到这，脑子里瞬间跳出一个词——“霸凌”。
现在中学生的霸凌已经这么普遍了吗？
他们心情复杂地看着孟怀舟，少年还低着头，单薄的身体仿佛在颤抖，好像在忍耐着什么，看不出来居然是能够做出这么恶劣事情的人。
犹豫了下，江暮雨开口询问道：“你对那些被欺负的同学做了什么吗？”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却听到少年回答：“我什么都没有让他们做，我只是让他们离我远点。”
江暮雨愣了下，舒了口气道：“既然你没有对他们做出实质性的伤害，那就还来得及。孟同学，如果不喜欢你的同学们，你可以和他们保持距离，但也没有必要去嘲笑他们，对吧？”
“在这个世界上，你总会遇到不喜欢的人，没有必要把精力都放在他人身上，专注自身的成长会对你更有帮助。嗯，你就当这是一个来自年长大姐姐的善意建议吧。”
姐姐？是指他们这个种族里对年长些许的雌性的特定称呼吗？
孟怀舟记在心里，然后抬起头露出很感动的笑容道：“好的，我记住了。谢谢姐姐。”
江暮雨点点头，露出欣慰的浅浅微笑。
太好了，这个孩子还有救，没有坏到根子上。
看到众人都是差不多的反应，孟怀舟心中一稳，看来他的计划十分成功，一切都很完美。这些外星种没有意识到他们当中坐着一个“异类”，再加上他的“示弱”，这将最大程度地保证他的安全。
直到他看到了10号，对方脸上挂着微妙的玩味笑容，就像看穿了他的演戏，用眼神无声地对他说：“你就装吧。”
孟怀舟嗤之以鼻，为了防止自己的表情露馅，便迅速地把头低下。
怎么感觉这个家伙总是在针对他啊？！真讨厌！
“那你做过的好事呢？”季锐也笑了下，善意提醒孟怀舟道：“随便说一件吧，比如说帮老师搬作业、扶老人过马路、放假和同学一起去做志愿者什么的都行。”
孟怀舟放松下来，保持着笑容随意道：“噢，说到这个的话，我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呢。”
“我有一个同班同学，他出身贫寒，但是学习成绩和身体素质都非常好，可以说是我们学校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他不幸摊上了个好赌的雄父，要把他卖给某个口碑很差的老家伙来抵赌债。”
“很悲惨吧？”他真心实意地露出同情的微笑，“所以我花钱把他买下来了。”
众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恐怖的话啊？！
看到众人扭曲的表情，孟怀舟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啊，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之间不会有婚姻关系，只是单纯的债务关系而已。如果要结婚的话，现在的他暂时还配不上我呢。”
众人：……你这听起来更渣了啊喂！！！
“不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把它当作是善行吗？”
季锐凌乱了，不可置信，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
“人口买卖在现代社会可是犯罪，是违法的！”
“这当然是善行啊。”孟怀舟困惑地歪头，“虽然名义上是我买下了他，可是实际是我花钱保下了他的生命和自由。我既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也没有逼迫他马上还债，又避免了他原本要遭受的噩运。难道这还不算善行吗？”
“而且，他本人可是对我感激涕零，老是想报答我。这让我十分困扰，只能命令、啊不是，要求他和我保持距离了。他可是算我的未来投资呢，我十分看好他。”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扭曲啊，让人摸不着头脑。”
4号的胡小东突然感慨了一句，引得其他人纷纷点头，余惊未定。
太可怕了，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生活吗？！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啊。
“好了，下一个到谁了？”季锐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赶快转移话题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7号位。
那个位置上坐的是——江暮雨。
江暮雨的坐姿十分端正，背挺得直直的，她环视一圈将所有人的微妙表情都收入眼底后，才点点头淡定地开口。
“我叫江暮雨，是一名律师。接下来，由我进行个人陈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