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被迫进入逃生直播间》割肉自啖

21、夜游

　　吃完晚饭逛完基地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折腾了一天的玩家们也是十分疲惫。

　　他们的房间都被安排在一个长长的走廊内，方便他们互相沟通交流。

　　副官把他们一一送到各自的宿舍门口，笑眯眯地和每个虫道晚安，招待的工作做得那叫一个周全，挑不出一丝毛病。

　　最后剩下孟怀舟和霍夫曼，他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需要走到最里面。

　　副官把眼都睁不开的小雄虫送到房间门口，看着他打着哈欠走进去后，才把视线转向旁边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年轻雌虫。

　　“霍夫曼先生，”灰发蓝眸的副官像狐狸一样眯起眼睛，亲切地喊住准备回自己房间的霍夫曼，邀请他道：“虽然比较晚了，但你想去喝一杯吗？基地里有个不错的酒吧，也许我能给你介绍介绍？”

　　霍夫曼愣了下，随即微笑起来，“当然。我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他顿了下，副官立刻接道：“伊登·玛纳。叫我伊登吧。”

　　霍夫曼笑着伸出手，和副官握了一下，“劳伦斯·霍夫曼，雄保会高级执事。”

　　伊登哈哈笑起来，自来熟地把手臂搭在霍夫曼的肩膀上，带着他一起往外走去，“之后我们说不定会成为同僚呢，放轻松点。雌虫就要学会给自己找乐子，不然生活多无聊啊。”

　　在伊登的念叨中，两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在他们走后，属于孟怀舟的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好奇的眼睛。

　　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很快又缩回去。

　　一分钟后，房门再度打开。

　　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溜出房间，向着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

　　毫无疑问，那就是小雄虫。

　　见证了这一切的江溶：……

　　他房间的门外摄像头没关，这个功能原本是供住客用来确认访客身份的。他正打算关掉时，却见证了这么一场好戏。

　　江溶默默掏出光脑，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发了条信息，然后关掉房间的门外摄像功能，随后深藏功与名地回去睡觉了。

　　管它呢，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就让希斯菲尔德少将自己去操心他的小雄主吧。

　　***

　　孟怀舟一个虫在空旷明亮的基地里溜达。

　　正如副官所说，时间已晚，大多数虫不是呆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就是聚在休闲场所找乐子，基地的走道上没有什么虫走动，只有闪着红点的摄像头还在忠实地工作着，显示出冰冷微弱的存在感。

　　孟怀舟清楚自己的行动都在被观察着，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副官在来的时候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他们是基地的一员，除了机密空间和私虫空间外，他们有权利在基地里自由走动。

　　孟怀舟也没有想要去违规，他又不是那些跃跃欲试、只能靠挑战规则来确认自我存在感的愚蠢小屁孩。

　　之所以会偷偷溜出来夜游，还是因为他的心很乱。

　　他需要一个宽阔不封闭的独处空间，好让他理理纷杂的思绪。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在见到希斯菲尔德这个出乎意料的虫后，孟怀舟本来就不平静的心就更乱了。

　　烦躁、郁闷、警惕、猜疑、抗拒、不满……

　　……还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得意和安心。

　　孟怀舟啪的一下按掉自己所有的想法，简单粗暴地总结出一个结论，果然他还是最讨厌希斯菲尔德了。

　　他和希斯菲尔德相识很早，甚至在那时希斯菲尔德还不叫这个名字，而只是单纯的“希尔”。

　　孟怀舟咀嚼着这个过去的名字，各种滋味便从这以为早已被遗忘的名字中被释放出来，在舌根泛出微苦的凉意。

　　他曾经很信任他，真的。

　　除了雌父外，他一度是他最信任的雌虫。

　　但是他没想到希尔居然会对他做出那种事情。

　　从那以后，曾经有多喜爱，后来就有多痛恨。

　　许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和忘却，甚至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也能平静以对，跟着学校里激动讨论的同学们敷衍笑上两声。

　　但当他再次真切地看到那个令他痛恨的熟悉身影，孟怀舟才惊觉原来对他的恨意从未消失，只是深埋在时间的灰烬中。

　　只要一眼，再次相碰的一眼，恨意就会死灰复燃，熊熊燃烧，如同燎原大火，席卷一切。

　　孟怀舟想让他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真心忏悔，请求自己的原谅！

　　……但是想也知道，这只雌虫不会这么做的。

　　不是因为他骄傲，而是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哪怕是道歉谢罪，也绝不可能出自真心，因为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后悔！

　　这只不知廉耻、色欲熏心、死缠烂打的厚脸皮雌虫！

　　孟怀舟烦躁地踢了脚墙壁，气呼呼地裹紧外套跑了起来。

　　他好生气，他要发泄，啊啊啊啊啊——！

　　不知不觉中，孟怀舟已经跑出了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跃入眼中的居然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美丽花园。

　　孟怀舟一愣，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浓郁繁密的绿层层叠叠，高挺耸立，热闹蓬勃的生命力几乎喷涌而出，要挤破头顶极高极宽广的透明穹顶。

　　明亮灿烂的虫造日光挥洒而下，慷慨至极，照得这座不算大的花园分毫毕现。

　　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清晰欢快地展现着生命最原始的热烈与绚丽，植物特有的馥郁香气被揉在湿润的水汽中迎面扑来，诱惑着每一只虫族走入花园中掩映着的曲折小路。

　　夜航基地中居然会有这样一片繁盛美丽的花园，孟怀舟惊讶极了。

　　没有虫能够抵抗植物的诱惑。

　　就像雄虫的信息素，大部分都是植物系的香气，它们引诱着相应的高匹配度雌虫爱上这种命中注定的宛如毒药般的香气，并不可抑制地产生狂热，进而心甘情愿地送上性命。

　　雄虫的香气之下自有一番血腥的残酷，而被捕获的雌虫的牺牲中也不免有一种宗教般的虔诚。

　　这种刻在基因中流传下来的迷恋，让如今日益稀少的自然植物成为了备受虫族追捧喜爱的奢侈品，尤其是雄虫。

　　雄虫喜爱自然植物，雌虫喜爱雄虫，便会花尽心思去为自己的雄虫营造一座美丽的花园奉上，让雄虫能够在其中自由散心放松，好讨雄虫的欢心。

　　因此，美丽繁盛的花园在虫族算得上一处精致而昂贵的奢侈场所，需要消耗大量的心力财力去照料。花园越是繁茂，就代表着雌虫的爱越是真诚。

　　所以当孟怀舟在夜航基地中看到这样一座花园，才会感到如此惊讶。

　　毕竟冰冷坚硬的金属基地看着就与这片柔嫩美丽的花园格格不入。

　　究竟是谁大费力气地在太空基地中建造了这样一片自然花园呢？

　　孟怀舟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将自己引入花园之中，花与草木特有的清香让他紧绷压抑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下来，心头的重担似乎也随清风而去，嘴角不自觉地就扬了起来。

　　茂密的枝叶在他头顶交叠，投下阴影，横生而出的蔷薇轻轻扑打在他的身上，送来浓郁的芳香。脚下的小径在尽头分叉，通向不可知的方向，仿佛一座精巧的迷宫，要困住不问自来的鲁莽访客。

　　但孟怀舟丝毫不担心，因为花园并不大，而且光线明亮，随便走走就能出去。

　　于是他随意地拣了个方向，往深里走去。

　　光影斑驳，繁密的花叶交织出幽静曲折的小道，越往里走越是寂静，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吸引着好奇者不断深入，想要窥探那被掩藏的绝景。

　　当孟怀舟走出小径时，眼前出现的是一块圆形的空地，空地上方没有任何植物遮蔽，可以直接看到高顶之外的星空，空地旁边还有三条小径，均匀地分布在圆形四周，连着其他的通道，很明显这就是花园的中心了。

　　而在这块空地上，站着一只虫。

　　希斯菲尔德仰望着穹顶外的幽邃太空，银白柔顺的长发在虫造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丝般的华美光泽，深紫色的眼瞳中仿佛倒映着什么，整个虫透露出一股缥缈而沉静的神秘气质。

　　他的怀中抱着一束花，等待着孟怀舟的到来。

　　孟怀舟一看见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哼了一声，脸色极臭，但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踏着重重的脚步向希斯菲尔德走去，好像故意要破坏这份幽静的美感一般，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雄虫高傲的恶劣。

　　希斯菲尔德早就感知到他的到来，熟悉的气味比任何东西都要早一步抓住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忽视孟怀舟的任何一个举动。

　　希斯菲尔德抱着花微笑着看向孟怀舟，“您来啦。”

　　孟怀舟嗤之以鼻，不耐烦道：“别装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往这边走了吗？你是故意的吧？”

　　他环顾四周，“这座花园是你修建的？”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极为肯定。

　　希斯菲尔德凝视着孟怀舟的脸庞道：“您喜欢吗？”

　　孟怀舟没好气地道：“不喜欢！讨厌死了！”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直接推开希斯菲尔德的脸庞，强迫他把视线从自己的脸上移开，不准他盯着自己看。

　　这是希斯菲尔德的坏习惯，只要看见孟怀舟，那么他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会一直盯着孟怀舟看，眼睛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样，似乎永远也看不够。

　　这让孟怀舟很讨厌。

　　希斯菲尔德包容地点点头，体贴道：“您不喜欢这样的花园吗？那这样呢？”

　　他打了个响指，原本明亮的虫造阳光瞬间熄灭了，整座花园陷入一片幽邃静谧的黑暗中，吓了孟怀舟一跳。

　　但就当他的脏话要脱口而出的前一秒，幽蓝的光点在他们的身边亮起，像是有无数只萤火虫在空中飞舞一般，如梦似幻。

　　关了灯后，原本被虫造阳光遮掩的星光也终于显现出来，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孟怀舟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去，就见到巨大透明穹顶之上的星空，万千星光闪烁其中，静谧而永恒。

　　银白如月光的雌虫披着幽微的星光站在黑暗中凝视他，流露出安静的笑意，怀中的花仿佛沾了露水一般，银光闪闪。

　　孟怀舟眼神闪烁，不得不承认，比起灿烂的阳光，希斯菲尔德这只雌虫更适合站在幽微的暗处。

　　雪白华丽绚烂之物在过于明亮的地方只会与光融为一体，让见者心神难宁，只觉刺目；而唯有在幽深之处，能见其浮光暗动，灼灼其华，自有一股幽深古朴的华美，氤氲着难以言状的余韵曼妙。

　　希斯菲尔德是美的，他的美更适合在阴翳中展现，隐喻着某种翻涌的不详的深邃命运。

　　面对希斯菲尔德安静专注的视线，孟怀舟顿了顿，扭过头去冷静地吐槽道：

　　“……好老土啊。这种招式，只会在上个世纪的雌雄爱情剧中出现吧，怎么新时代了还会有虫搞这种老土玩意儿啊。”

　　希斯菲尔德愣了下，难得露出有点被打击到的可怜神情。他把怀中的花向孟怀舟的方向送了送，希望对方能收下，却被孟怀舟冷酷地无视。

　　“话说你在这里蹲守我，不会就只为了搞这么一出吧？”

　　孟怀舟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视希斯菲尔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要回去了。我现在没心情也没打算接受任何雌虫的追求，以后不要再搞这种事情了，我是不会动摇的。”

　　说完，孟怀舟就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希斯菲尔德抓住袖子。

　　“怀舟，”雌虫低低地呼唤他，“我希望你能用这个进行‘英灵召唤’。”

　　希斯菲尔德把一根项链塞进了孟怀舟手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像是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可谁会知道，狗也能噬主呢？

　　孟怀舟用两根手指拎起项链，仔细地观察这根不断在空中晃动的银色项链。它的链身是不知材质的银色金属做的，中间挂着一枚流光溢彩的银色宝石，宝石内有叶脉般的纹路，闪烁着银粉般的微光。

　　“这是什么？”孟怀舟随口问道。

　　希斯菲尔德道：“这是我的翅翼碎片，特意给你打磨的。”

　　孟怀舟哼了一声，恶劣地笑道：“你希望我能召唤你？可是我为什么要选你？而且‘英灵召唤’的技能说得很清楚，能召唤出来的都是历史上留名的英豪。”

　　少年雄虫故意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希斯菲尔德，傲慢道：“区区一个少将……你知道虫族古往今来有多少个少将吗？你就那么确信自己拥有成为英灵的资格？”

　　希斯菲尔德看着他骄傲飞扬的脸庞，忍不住微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