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麻子雀

4、共捉鱼妖

　　沈香儿紧握拳头，气势汹汹地追上了告元子。
　　“喂！怎么不叫我？”
　　道人注视着平静的池水：“你睡得熟。”
　　“我哪睡着了？我还醒着哩！”
　　“你打呼噜。”
　　“我没打呼噜！我醒着呢！是你耳朵冒泡！能是我打呼噜……”
　　“嘘。”
　　告元子抬手打断她施法，示意湖水异动。
　　沈香儿闭嘴，往前一凑，瞪大了眼。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逆时针旋转，转出无数支水镖。接着一个个金泡泡浮出水面，混杂着橘味，酒味，刺鼻的血腥味与霉味升向了天空。
　　妖怪在消化魂魄，那各种奇怪的气味就是每个魂魄不同的味道。
　　“先将鱼妖引出来，用花粉逼她现形。”
　　告元子转脸，沈香儿心领神会。
　　她从肋间扣出一个血洞，拔出了一把白刀。然后握住刀刃往后一拉，那刀顿时起了火，变大十几倍。
　　白刃插进池水疯狂搅动，火光四射，水面很快沸腾起来。
　　在转到第七七四十九下时“哗”的起了响，水面高涨，万箭齐发。
　　沈香儿打断了迎面的箭，道：“没事吧。”
　　“无碍。”
　　告元子接住一截断箭，只看透明的箭体上飘有几缕血丝。
　　魂器，鱼骨箭。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池内怎无鱼？”
　　沈香儿边打边回应：“吃了。”
　　“一池的鱼无论大小，都让仇仙水吃了，她爱吃。”
　　告元子默然。
　　浑身紧住一股热流，池面突然升起了金光，一个光团快速朝西跑。他连忙朝西洒了一把花粉。
　　可花粉还未靠近，便全部洒落空中，光团依旧西移。
　　灵光护体，鱼妖吸了百人之魂。
　　沈香儿抬手把刀剁了出去。
　　一声尖叫，几滴朱红顺着金光的消失而坠，鱼妖现了身。
　　身着橘色齐胸襦裙，至裙尾渐变成青。外披橙红大袖衫，至袖口锁着金丝。梳着单螺髻，挽着鱼骨簪，李府少夫人仇仙水无疑。
　　大袖衫上，满当当地绣着的杏花戏水，金鱼闹春。沈香儿看了眼她的衣裙，快速扭过了脖子。
　　告元子登时明了。
　　恐怕，沈香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他道：“事已至此，仇夫人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对面傻笑：“嗯。”自被打落了地，她就一直露着牙傻笑。问什么不理，答什么不说。
　　沈香儿不耐烦，上手推她：“又一个憋死牛。你说不说？！”
　　仇仙水还是傻笑。
　　告元子拦住她，轻轻摇头。
　　“鬼魔精明，妖怪率直，她傻笑是在编慌。”
　　听此，沈香儿站在告元子旁边抱起胳膊盯她，不动手了。不一会儿，看她傻笑的目光实在心烦，便道：“就会傻笑，你和柔袖比可真是差远了。”
　　这不高不低的一句引得反响。
　　仇仙水一收傻笑，面露凶色：“你说什么废话？跟我比，她配吗？！李子烨他不是有眼无珠，绝不会娶她！”
　　此句突如其来，沈香儿一下懵了。
　　告元子趁机道：“你们是相爱的？”
　　“当然！我一直都爱着她，是她背叛了我！谁叫她不顾修炼多年的情谊作死，是她错她活该！”仇仙水疯了一样大吼大叫，肩上的洞涌出了血。
　　告元子道：“你说的是李子烨？”
　　仇仙水张张嘴：“嗯……是！”
　　“我看是柔袖吧。”
　　“不是她！不是！”
　　“可我方才并未指名道姓。你又为何自然而然与柔袖相连？”
　　“我……”
　　仇仙水不说话了，阴森森地冷笑起来。“好好，好生精明，是我失算。就算是柔袖又能如何？反正她早死了！”
　　“不如何。”
　　告元子不紧不慢一笼袖：“你与柔袖有情，柔袖却爱上了李子烨。见李子烨对她也有意，你就气急败坏去吸李子烨的魂。不料与柔袖相见。”
　　“柔袖与李子烨争吵心情早已低落，又加你连连质问，心神大乱，修为骤跌，而你看她无悔过之意便出手杀了她，将她酿成了酒。”
　　“然后次月你化作仇氏嫡女与李府联姻，顺理成章嫁给李子烨。婚宴上以杏花血酒为喜酒，以此证明只有你对她真心，别人都是虚情假意。对吗？”
　　心底的秘密被戳穿，仇仙水阴瑟瑟地瞪他：“对。就是要以他之财富祭奠我的爱人，你想怎样？”
　　告元子居高临下地看她。
　　“你该问你们妖王怎样？你生于妖岭盘锦洞，不必我们代惩。”说罢取出玄伞，将鱼妖收了进去。
　　紧接着，他拿出了一个奇怪的木盒。“咔”一声过后，仇仙水的真身便出现在了木盒里，是一只三眼金鱼妖。
　　他“噼里啪啦”地翻点指尖，木盒上蹦出一连串的字。
　　“净安国阑珊州，李府辰辛池。修为：五百年。魂器：鱼骨箭。恶行：吸百人魂，酿妖血酒……”
　　点完最后一字，告元子收起了木盒。
　　沈香儿脱口而出：“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手机。”
　　知道她没听懂，告元子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本书。
　　“看1993页，有详解。”
　　沈香儿一看：“《中华》”。然后一翻：“普渡香烟。”她上下浏览了一遍，又有图，又有字，果然详细。
　　她道：“好书好书，也不知你从何而来？我在七里书坊从未见过。”
　　告元子一笼袖：“说来话长。”
　　这“异书”不知来于何世，最早在神都盗静山现身。
　　众人皆知，神都仙京虽合称天界，却各自为政互不相干，只在节日里相聚热闹一番。
　　神都以棠棣帝君为首，依次下设官职。真君有四，星君十二，灵君二八，镇守各自领地。每日定时定点击鼓上任，轮流值班，不得迟到早退。天条众多，等级森严，严谨肃穆得很。
　　而仙京就不同了。
　　虽以点泉道人为首，但他没有管辖权，只传些消息罢了。仙人们大多云游四方提升修为心性，为早日化境做准备。
　　何为化境呢？其实就是仙人盖房，费的是心性和修为。也只有心性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化境。
　　仙京化境十几，其中以八大化境最有名。
　　四处雪，紫竹林，甘霖坞，雨泽渊，化萱台，岫玉观，北诗斋，虚实境。风景各异，境风存殊。仙京之风，安静逍遥，自由随性，毫无等级之分。
　　那时他化境百年，去玄凝殿找友人作诗。
　　玄凝刚上任真君，殿内陈设尚不齐全，于是带他去了盗静山游逛。刚至第三阶天阶，一个红色包裹摔落他的眼前。
　　灵光散去，几字浮现：“有缘人自开。”
　　不待告元子去捡，包裹就跳到他的怀中。
　　《中华》。
　　原是书。
　　而且是一本五千多册摞一起的书！
　　玄凝取出一本翻了翻：“BB霜，口红，粉底……”他皱眉，毫不犹豫地丟在了一边：“无聊”。
　　告元子却觉有趣。
　　“何为手机？若能捉妖便好了。”
　　于是，他将书带回了家。思考几日，终于用木头做出了现世的第一部手机。以灵力支撑电量，续航时间超强。
　　他给其他仙缭推销，说了此书的奇妙之处。
　　可除了甘霖坞的滴空大人取了本《罗袖裁衣》外，大家都一一谢绝了，推脱过几天再看。嗯，实在可惜。
　　目光晃来晃去，一个红影正怒目圆睁地数落他：“喂！我和你说话呢！一句不理你哑巴了？！”
　　告元子回过神儿，淡定看她。
　　“盖新房所得，随缘而来。”
　　沈香儿道：“噢。那你刚刚点了什么捉妖？手指头一直动。”
　　“美颜坊。”
　　他又打开手机，指向红苹果。
　　“这个。点拍摄给妖怪照相，点记录写信息。”
　　沈香儿一撇嘴：“什么是照相？”
　　“照相就是照照片儿，和画像一个道理，算作回忆。”
　　“噢——懂了懂了。”
　　沈香儿不懂装懂，用中指按了按眉心：“那这美颜是干嘛的？”
　　“也是照相，只不过让照得好看些。”
　　“噢——那我要拍。”
　　告元子一怔：“嗯？”
　　“都捉妖了还不算回忆？我要拍，和仇仙水拍。”
　　告元子笑了下：“行。”然后拿出手机。
　　“你也来啊，咱们一起拍。”
　　“嗯。我就不拍了，我给你拍。”
　　“不行！快点快点，一起拍！咱们拍完赶紧走，遇上巡夜家丁就不好了。”
　　告元子轻轻一笑：“好吧。”
　　他们把鱼妖又放出来，用束妖绳捆住手脚，叫她抱膝坐着。沈香儿微嘟嘴，抱着胳膊装生气，告元子则微微侧着身，一手抬起点拍摄。
　　“咔”一声，照好了。
　　一看照片，一个微笑，一个欢笑，后面还有鱼妖翻白眼。
　　沈香儿哈哈大笑：“你照得真好！”
　　告元子收回鱼妖：“嗯，多谢。”
　　她围着告元子跳了两圈，表示自己的开心。却忽然一停步，满脸懵。脚踝上的铃铛不见了。
　　她问：“告元子，你见我铃铛没？”
　　告元子道：“没见。”
　　沈香儿心道不妙，连忙俯身去寻。摸摸找找十几柱香，才终于在池前的草堆里找到了。它挂在了草枝上。
　　沈香儿笑着重新系上，刚想分享这一喜讯，却看告元子不见了。一股凉风刮过裤腿，她怒火直烧。
　　“不道歉就走了？”
　　她掏出记仇本，在第三页写了大大的三个字。
　　“告元子。”
　　“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