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老祖小师妹》上渊

31、情难抑

　　晦暗天空下，小巷交错纵横，无数人影穿梭来去，径直将那道黑衣人影逼到了绝路。

　　“姜朝，你无路可逃。”

　　数十个佣兵眼含凶厉，一点点向前逼近。

　　这些人灵力等级最低都是筑基前期，领头的刀疤脸更是有筑基大圆满之境，如今只灵力威压就能逼得姜朝动弹不得。

　　小巷尽头处，在这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情况下，姜朝却轻轻笑了一声，不，或者说，越到生死关头，她便愈加兴奋，便连心脏都在剧烈颤抖：

　　“你们抓我不就是为了功法吗？”

　　那佣兵首领霍然大笑起来，笑声狰狞：“不愧是姜女侠，比那些不长脑子的灵兽识相多了！”

　　姜朝笑颜更烈：“功法这东西，我师尊还真是多得很啊。玄品、地品……还有，天品。”

　　她每说一句，那佣兵面上的笑便更加狰狞一分，直到肌肉都在颤抖。

　　姜朝忽地厉声笑道：“可惜，没有一件会是你们的。”

　　“你们该知道，夜主为人诡谲毒辣，嗜血无情，在她眼中，没有师徒。谁人敢挑衅，便只有一个后果，那便是，百倍千倍，血债血偿！”她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笑声，却每一个字都让人感觉到无端的血煞。

　　“闭嘴！大爷我什么没见过！”佣兵首领一把抡起手中一掌宽的大刀，勃然大怒道，

　　“给我上！割掉她的舌头，挖掉她的眼睛，我就不信，夜主还能不来！”

　　姜朝双眼冷若寒星，几乎在那佣兵冲过来的一刹那，她手中猝然闪过一缕青光。

　　在她体内，丹田不断皲裂出数道血痕，而在其内，天青色光芒瞬间覆盖整片灵海。

　　姜朝双眼呈青绿，好似是乱葬岗上熊熊燃烧的鬼火。

　　就在下一刻，

　　一个白衣人影忽地从天而降，风声呼啸，疯狂涌动的灵力漩涡中，一只手伸出，死死扣住她手臂，不容她有一丝挣脱机会。

　　“你是谁？！”灵力太盛，常年刀口舔血的人登时生起强烈的危机感，佣兵首领霍地刹停脚步。

　　姜朝双眸青绿被迫退去，露出漆黑明亮的黑瞳。

　　复山雪转眸睨向他们，瞳孔浅淡无光，却又好似暗藏狂风骤雨。

　　他半句话未说，只是抽出腰间银色雪剑朝他们丢去，带着姜朝一跃而起。

　　那群佣兵刚要追过来，却见那银色雪剑霍然白光大亮，一个白发白眉白衣的少年突地出现，张开双臂激动地朝他们扑过去：

　　“天啊地啊神啊，小爷我终于出来了啊！！”

　　“呀呀呀！追他们干什么，来陪我玩啊！！”

　　对面，佣兵们都好似愣在了半空，一人颤抖道：

　　“剑……剑灵？！”

　　回雪身形一闪冲到那人身前，笑盈盈看着他，还好心伸手替他合上了脱落的下巴：

　　“哥哥们啊，他好不容易放我出来玩一趟，你们可不能让我扫兴啊。哎，这里的人怎么这么脆弱啊，他还不让我伤人，做剑怎么这么难啊……”

　　他猛地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山山啊！这让我怎么玩啊！！”

　　话音落下，转身一掌将佣兵首领拍到了墙里。

　　另一边，不远处的屋檐之上，姜朝也看到了不顾一切般追向黑巾蒙面人的钟情，转身便要跟上去。

　　复山雪眼中依旧没什么神色，双手看上去并未用力，却让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姜朝举起右臂，双眼笑盈盈望向他：“多谢救命之恩，不过，先松个手呗？”

　　复山雪道：“姜朝，你不要命的吗？”

　　“怎会？不过那些人很有可能是宗盟派过来劫杀落云宗的，我得去看看二师姐。”姜朝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下，口中突地溢出一行鲜血。

　　强用青灵的后遗症在此时全然爆发，剧烈的痉挛感席卷全身，她的大脑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少顷，有清灵的白色力量从攥紧的手腕处传入她的体内，暴乱的血脉灵气初经梳理。

　　疼痛感减退的刹那，她好似听见复山雪一声轻轻地叹息。

　　他眸光始终不移地望着她，片刻后，似是妥协，又似是安慰：“你没发现吗，钟情与那人相识，那人对战之时处处退避，他本就不想伤害钟情。”

　　姜朝闭了闭眼强硬忽略那针扎般的痛感。脑中无意识地想，知道啊，但那些人是冲功法来的，冲我来的，谁知道二师姐会遇到什么。

　　复山雪扣住她的手臂，丝毫不让她逃避：

　　“那群佣兵与那黑巾领头人是两路人，那群佣兵想抓你，那黑巾领头人却不想赶尽杀绝。在小巷之中，无论是联合黑巾领头人，还是让我帮你，还是和你师兄们一起对战逃走，都可保安危。”

　　“可是那么多条路，你偏偏选了最危险的一条，以身为饵诱走他们，不顾丹田碎裂的风险，强用功法要杀了他们。”

　　“姜朝，是不是你们都是这样，自以为舍身救人，就是勇敢无畏，就是大公无私，就是全世界的英雄？！”

　　姜朝微微皱眉：“复山雪，你想干什么？”

　　他终于平息了姜朝体内的灵气乱流，却未曾将手放下，低垂的眸光落到姜朝面上，不留一丝余地道：

　　“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的那个人怎么办？从他被救那一刻起，命就不是自己的，想死不能死，余生活在愧疚里，不得安宁，不得解脱。”

　　“午夜梦回时，听到的一字字一句句，全都是悔。”

　　“姜朝，你们才是最自私、最胆小的人。”

　　“复山雪！”姜朝厉声一喝。

　　复山雪长睫轻轻一颤，好似终于从无端梦魇中清醒过来。

　　他抬眸望向姜朝，目光勾勒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最后跌进那含着怒意却清亮璀璨的眸里：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你看似笑语盈盈，实则疏离至极，拒绝与所有人包括你的同门交心相待。”

　　“你将自己伪装成了冷心冷肺的人。你不敢同他们产生一丁点感情上的联系，你害怕感情，恐惧交友。”

　　说到这，他的话音稍稍一顿，眸光恍惚，近乎叹息地说道，

　　“可惜，这世间唯有感情无法隐藏，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它宣泄的出口。”

　　姜朝仰头望进他的眸里，面上有血液蜿蜒而下，她却恍若未觉，心中无端纷乱，扰得她生起了怒：

　　“你今晚非要跟我吵吗？”

　　复山雪轻轻替她拂去眼角血液，扣在她手臂上的手缓缓向下移动，触及她指上的时光锁。

　　长睫之下的眸子里，情绪全然敛去，淡漠无欲，好似刚刚掀起的一切波澜都是错觉，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绝世仙尊：

　　“姜朝，拜我为师吧。”

　　既然逃不过、藏不住，那不如坦然接受，留在这个有你在意之人的世界。

　　盛怒犹在眼中，顿了少顷，姜朝蓦地笑了起来，无声无息。

　　她垂下了头，漆黑的瞳掩在长睫阴影下，无人看得清，连她自己也看不清。

　　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眼前这个人，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拜师啊。

　　月色泼墨般撒在高挑的屋檐之上，点亮她逆光的身影，寥寥几笔，勾勒出她染血的面庞。

　　少顷，笑意散进了光里，姜朝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霍然转身，无边月色照亮她碎星般的黑眸。她身形似电，于屋檐之上飞奔跳跃，眨眼远去数里。

　　复山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琥珀眼眸里划过一丝茫然。

　　静寂夜色下，一道亮银色长剑划过长空，稳稳插进剑鞘之中，回雪望着远去的人，恨铁不成钢看向复山雪：

　　“你怎么把人气走了？这么好的机会，英雄救美，你不但没认成徒弟，怎么还能把人气走呢？山山啊，你啥时候成了个榆木脑袋啊？从前不是有很多小姑娘围着你转吗？你就没学会一点哄姑娘的诀窍？”
　　“你说说你说说，这让我怎么说你好？”
　　“现在怎么办，徒弟跑了，我们从哪再找一个回来？从哪找一个天赋这么好的继承宗门衣钵？天一剑宗都要绝后了！你到时候怎么跟那堆老头交待？！”

　　复山雪一掌将他拍回了长剑里，静寂夜空中，只留下嗡嗡声鸣。

　　月色泼洒，照亮了长街上独身行走的修长人影。

　　片刻后，姜朝突地停下了脚步：

　　“他以为他是谁啊？我认他当师尊了吗？还敢管到我头上了！我是谁，我可是姜朝，是夜渡，是狠辣无情的夜主，是坊间奇谈的夜祖！说出来吓死他啊，还当我师尊？哼！”

　　姜朝愤愤地掏出传音牌，手指用力啪啪在上面点了几下，直到传音牌亮起一道白光，

　　“大师兄，你们没事吧，我看到二师姐好像去了东街小巷子。”
　　“我现在在天一街，我从西边走，我们分头追。”

　　就在这时，

　　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忽地出现一道脚步声。

　　姜朝猛地抬眼。

　　长街之上，一道倩影款款而来，又在距离姜朝三米远处停下，微微颔首，恭敬有礼，微笑道：

　　“姜姑娘，阁主有请。”

　　姜朝对人算得上过目不忘，自然认出了眼前这位姑娘，她是万物阁的使女，芙蓉。

　　姜朝暗暗收起传音牌，无声笑道：“万物阁阁主还真是，神通广大。”

　　芙蓉微微一笑，恭声应道：“奴会将姑娘的夸奖转告阁主。”

　　姜朝大步走过去，在她转身的瞬间，长臂一伸将她揽到了自己怀中，轻声笑道：

　　“芙蓉姑娘，走吧，我们去见见你家阁主。”

　　“说起来，我似乎还有个账没向你家阁主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