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艘摆渡的船》寻找幸福的小Q

3、异国遗梦

　　第二天小岚就出院了。一是因为那一下撞得并不重，只是碰到了跳舞时留下的旧伤才会痛的那么厉害；二来是住院费的问题。易说什么也不肯要小岚的钱，硬是帮她把住院费交上了，这使小岚更没法安心待在医院里。

　　办妥出院手续，走到街上，小岚又是一阵茫然。下一步该去哪呢？自己在巴黎并没有亲友，有的只是两年前和妈妈一起来这里时美好的回忆。那时看到巴黎闲适，浪漫的生活节奏，觉得这里和自己的梦是那么的近。小岚当时就想，以后我一定要再到这里来，这里就是离梦最近的地方。现在终于又来到这里，可是梦在哪呢？原来即使走到了梦的门口，跨过门槛的过程也会如此艰难。

　　“想什么呢？” 易拎着小岚的行李，从医院里走出来。“没什么，我来拿吧。”小岚伸出手去想把行李接过来。“不用了，怎么能让刚出院的人拎呢？”易笑了，“这样的话我也太不人道了，呵呵。你住哪？我送你去。”“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一个阿姨就住在这附近。谢谢你的照顾，再见！”小岚说着就要把行李抢过来。易并没有放手：“那我就送你到你阿姨家吧，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或许是出于内心的愧疚，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易还是想送小岚一程。“真的不用了，我阿姨家就在前面，转个弯就到了，你快回学校去吧。”小岚又去夺行李。易看她如此倔强，只好松手。“那你一个人小心一点，小岚小姐！”“嗯，我知道了，再见。”“再见！”

　　小岚拖着行李箱，转身走去。可是这一刻她又有些后悔。难得遇到一个好心人，为何不让他帮忙找个住处呢？自己法语又不好，对巴黎也不熟悉，前方到底是哪里，自己的目的地又在何处呢？小岚回过头去，看到易还站在原地。不行，不能让他帮忙，已经麻烦了他那么久了，而且不是下定决心要独立地生活吗，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动摇呢？一定要一个人挺住。想到这些，小岚向易挥挥手，又转过身来继续走。当她再一次转身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易的身影了。小岚心里突然一阵失落，不过来这里之前的决心再一次鼓舞了她。加油，自己能行的！

　　走过两三道街，小岚终于找到了一家旅馆。她走进去，可是两分钟后又出来了。现在正是旅游旺季，旅馆的普通房间都已经订满，只剩下一间套房了。但是住这样的房间用不了多久钱就会花光的，小岚只好放弃这家，继续往前走。行李箱越拖越沉，拖得小岚快要走不动了。接下来的第二家，第三家，小岚还是没有交上好运。从第四家旅馆出来，她实在走不动了，做在箱子上犹豫到底要不要先住下来。小岚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是那么陌生，又觉得自己的归宿原来这样遥远。“小岚小姐！”又是一声呼唤把小岚带回现实。易正站在她的面前惊奇地望着她。“你怎么会在这？不是去你阿姨家了吗？”“我……”小岚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只好如实说自己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亲戚。

　　易笑了笑，帮她拎着行李，带她回了自己的住处。不知这是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在这个大都市里，偏偏在小岚无助的坐在旅馆门口时易也陪着外宾来到这里。或许上天觉得一次的偶遇对他们来说是不够的，必须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不过，这是缘分，还是宿命，谁又说得清呢？

　　易住的是很多大学生合租的公寓，他帮小岚在自己隔壁租了一间。这间房的位置很好，从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一条河，河的对面是巴黎古老的建筑群，镌刻着这座城市的悠久文明，小岚看的出神，心想如果现在就能坐船跨过那条河，去亲自感受一下古老而美丽的巴黎该有多好。“又在想什么啊？”易走过来。“我在看对岸的风景，如果能摆渡过去看看就好了。”“那条河上没有船，只能朝右边走五公里，从桥上跨过去。你想去看看吗？”“要走那么远？有船该有多好啊。”“是啊，可惜没有，你要去吗？”“不用了，那样去就没有这种心情了。对岸的风景看起来那么近，可其实是那么远，就因为缺少了河上一条摆渡的船。”小岚又陷入了沉思。易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觉得她的话里似乎有深意。

　　是啊，我们往往就缺少那么一条摆渡的船，把我们与对岸的风景阻隔开来。如果每一条河上都有一条这样的船的话，人生不知要少掉多少缺憾了。可是，谁的人生又能如此如意呢？

　　“这么逃出来也不是办法，你有什么打算呢？”易问。“我也不知道。本来我以为巴黎就是我梦想中的城市，来到这里我就会豁然开朗。可是走出机场的那一刻我就发觉我错了。在这里，我完全找不清方向。”
　　“那就回去吧，心平气和地和你妈妈好好谈谈，她会理解你的。与其在这里迷失方向，不如回到最初迷路的地方从头再来。”
　　“没用的，”小岚摇摇头，“你不知道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会听我的，从小她就为我设计好了以后的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但是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你是她疼爱的女儿，用真心去换得她的理解吧。”
　　“可是如果她的心已经因为某些原因封闭了，我又怎么用我的心去换取她的理解呢？”

　　易一时被小岚的话搞糊涂了，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背后有着一个不寻常的故事，她的家庭应该也有着一个不寻常的故事。房间里一阵沉默。两个人都觉得现在的话题太沉重了。还是易打破了这种僵局。“既然这样，先别想这些烦心事了。你是怀着美好的愿望来到巴黎的，我让你重新树立起对这座城市的信心吧。这两天好好玩一玩怎么样？我带你去看看巴黎的名胜古迹。”“不用了，”小岚实在不想再麻烦易，“我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不能再麻烦你了。你又要打工，又要上课，哪能跟我这样的闲人一样啊。”“其实是我自己想放松一下阿，既然你觉得麻烦我挺不好意思，那你就陪我逛一逛，算是对我的补偿吧。我来巴黎也没多久，好多地方没去过呢。”“这……”“怎么？不愿意补偿我？”易顽皮地笑了笑，“好了，你不说话算你答应了。今天你挺累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小岚也的确想好好认识一下这座城市，有这样一个旅伴陪着机会也很难得。第二天一早，两人便一起出门了。接下来的几天是小岚有史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海明威说过，如果你够幸运，在年轻的时候到过巴黎，那么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将终生伴随着你。” 易说，“所以，来到这里，你就是幸运的了！”小岚和易一起走在巴黎的大街上，觉得两年前的美好梦想又回来了，或许这次之后还会再来巴黎看看，不过不知那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已经是一个舞蹈家了呢？小岚暗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你很喜欢把各种各样的感情都放在心里吗？不知这次又是在想什么啊？”
　　“呵呵，在做梦呢。”“是什么好梦？让我也分享一下吧。”
　　“等梦成真了再告诉你……”“好啊，我一定等着！”

　　“1806年，拿破伦一世为纪念奥斯特利兹之役大捷，开始兴建凯旋门，但是他未来得及看见1836年的完工模样，便于圣赫勒拿来岛过世，直到1840年他的遗体才通过这道门。大文豪雨果的国葬丧礼也是在此举行的。”易向小岚讲解凯旋门的故事，“这里可是有‘巴黎容颜’的美誉呢！”虽然易来巴黎不久，但对巴黎的景点却了如指掌。
　　小岚细细摸索着上面的雕刻，仿佛看到了19世纪初一个异样的巴黎。
　　“这是法国大革命时的\"革命广场\",同时也是恶名昭彰的刑场,从1793年起的2年内,包括路易十六及皇后玛丽•安东尼特等共计1343名的王公贵族,在这里被送上断头台.今名为\"协和广场\",就是取\"和平\'之意,立在广场中央的\"方尖碑\",是西元前13世纪时埃及国王拉姆塞斯二世在尼罗河沿岸兴建路克索神殿,”他们又到了协和广场，易继续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小岚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钻到易的脑子里，把他所知道的所有巴黎的故事都挖掘出来。
　　卢浮宫，皇家宫殿，巴士底广场，巴黎圣母院，卢森堡公园全都排进了他们的日程，唯独没有去过的就是埃菲尔铁塔了。
　　“对了，我来巴黎好几天了，还没去过埃菲尔铁塔呢。”
　　“这是因为我想把它作为我们的最后一站。”
　　“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把最好的东西留到最后。要体会巴黎的浪漫风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天幕低垂之际登上埃菲尔铁塔，等待星辰交错的瞬间。”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加期待了。”小岚的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向往。

　　易和小岚的巴黎之旅很快成了他好友们的话题。看着清秀可爱的小岚，大家不禁有些嫉妒易的艳遇了。“易，你运气可真好啊，这么轻轻一撞居然就被你撞到了个美女，下次我也要去机场碰碰运气了。”和易住在一起的另一个中国留学生杰又在嘲他了。“你小声点，小岚不知道是我撞了她。”易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又不是用汽车撞了她，干嘛不敢承认阿？”“我当时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口，现在也没办法和她澄清了。不跟你说这些了，我今天还约了小岚去埃菲尔铁塔呢，走了。”易打开门，却看见小岚正站在门口。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她没有抬头看易，转身跑开了。小岚最恨别人骗她，哪怕是件小事。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六岁那年爸爸说一会要和阿姨一起带她去游乐场玩，但她等了又等爸爸却再也没有回来。他的心已经飞到那个阿姨那里去了，早已忘了还有她们母女的存在。易愣在了门口。“傻瓜，你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杰在后面提醒他。

　　易这才回过神来，箭一样奔了出去。可是小岚已经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不见踪影了。易到他们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找，几次他看到前面一个很像小岚的女孩，追过去却失望的发现不是她。他在街上疯狂地奔跑，可就是找不到小岚。一直到了晚上，易失落地回到了公寓。杰已看到他就说：“你跑到哪去了？手机也不带，小岚早就回来了，我又没办法联系你。”易听到小岚两个字精神又振奋起来，朝她的房间走去。“你不用去了，”杰接着说，“她已经走了！今天她妈妈找来了，还带了两个保镖一样的人，硬是把小岚拖走了！”易又冲出去，在楼下拦了辆车，向机场赶去。\"Monsieur,vite,s\'il vous plait!\"(先生，麻烦快点！）小岚，你等等，不要这样走掉，小岚。易飞快地奔到候机厅里，大屏幕上显示，去海城的飞机两个钟头前已经起飞了。易突然想起他连小岚的地址和电话都没有。

　　小岚，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可是这个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下一次，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