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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戒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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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顾云起住院的第7天,她终于站在了顾云起的床前,冷静自持地仿佛像个陌生人。
顾云起仍然没有转身,何清嘉说道,“我们先商量一下吧。”
“这个实验组要到洛杉矶去接受治疗观察,出国手续比较复杂,要尽早决定。”杨舒凡接着说道。
免疫治疗是目前癌症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对于顾云起来说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何清嘉应承道,“好的,我们会认真考虑的,杨院长,还有什么事吗?”
仅仅是通知可以入组,杨舒凡完全可以不亲自过来,杨舒凡顿了一下,说道,“没有了。”
何清嘉觉得有点失望,“那谢谢杨院长,您忙。”
说完也微微侧身,不再看她。
顾云起太瘦,两片肩胛骨在宽松的病号服下面轮廓清晰,杨舒凡手放入白大褂的口袋,拽紧手心,脸上依然波澜不惊。从他生病到住院,到手术,顾云起从未跟她主动提起,哪怕她现在就站在床前,他也不愿意转过身看她一眼。
所以,说到底,他也没有那么爱吧,也是,她算不上是他的谁。
她迈开步子,离开了病房。
而顾云起的眼泪早已浸湿了半边枕头。
“她给你拿了这个过来。”何清嘉举起让他看了一眼,这是他那天晚上离开杨舒凡家时落下的卫衣。他走得匆忙,穿着睡衣走的。
不知哪来起始的疼痛开始蔓延全身,顾云起痛苦地蜷缩在病床,哭得难以自抑。
何清嘉给他递纸巾,“你时日不多了,顾云起。”
“如果你爱她,就好好说,没有多少时间给你们浪费了。她都站在你面前了,你却当做没看见,这样没意思。”何清嘉劝他。
“如果她真的在乎的话,为什么不问我一句。”顾云起哽咽,“我都快死了,她都不能问问我痛不痛么。”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段感情里面,她一样没有安全感,你宁愿自己一个人死,也不愿告诉她一声,这对她也很残忍的。”何清嘉说。
顾云起声音撕裂,“残忍的明明是她,是她说我痴心妄想,是她明明知道却不闻不问。”
何清嘉深感无力,“你们每一次见面有可能都是最后一面,你愿意,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离开这个世界吗?”
顾云起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大半张脸。
何清嘉说得缓慢,“她今天带了你送的发带,粉红色的,你之前给我看过。”
顾云起仿佛受到重重一击,猛地转过身来往门口的方向看,他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他送的那条,舒凡一直不喜欢这个礼物,她不喜欢粉色,不喜欢幼稚的东西。
如果她真的戴上了,是不是说明她终于认为他不是幼稚了。
中午何清嘉打算叫个外卖,任纪南说他可以休息1个半小时,打包过来和他一起吃。
任纪南在楼下茶餐厅打包了鸡扒饭,两个人,人手一份饭,坐在昏暗的楼梯间上一口一口地吃。
“好吃吗?”任纪南问他。
“好吃的。”
任纪南伸手过去,帮他拿掉黏在嘴角的饭粒。
“坐地铁过来多久,中午不会很赶吗?”
“二十来分钟,有一点赶,但是我想来见你啊。”
“你今晚不用来接我,顾云起现在身边离不开人,丁一来了以后,我还得去一下实验室。”
“他刚刚是不是哭过,刚刚看他眼睛是肿的。”
何清嘉叹气,“嗯嗯,他女朋友来了,两个人跟小孩闹别扭一样,谁也不愿意先低头。他今天问我能不能出院,我想先让他把第一程化疗打了,所以要看着他,不能让他偷偷跑了。”
饭盒里就剩下一块鸡扒,任纪南沉默了一下说道,“年年她发烧,不愿意去医院,她之前一直想去新开的儿童公园,我哄她说看完医生就可以去了,她很乖地配合了,但是检查完因为病情严重还是住院了,她每一天都在问,daddy,我们什么时候去公园玩。”
任纪南收拾好情绪,才能继续讲下去,“直到她住进ICU,也没能去她想去的儿童公园。”
“我的遗憾不在于她离开世界之前去不到想去的儿童公园,而在于我好像永远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而忽略了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任纪南深呼吸以后露出一个笑容。
何清嘉看向他的眼睛,夹走他盒里最后那一块鸡扒,“南哥,天河那边有一个儿童公园,你有空就陪我去吧。”
“两个大男人逛儿童公园吗?”任纪南失笑。
“不行吗?”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又在楼梯间坐了一会,安安静静的,何清嘉的手放在任纪南的手里。
“今晚会加班吗?”何清嘉问。
“不加,我在家里等你。”任纪南说道。
何清嘉像充了一会电,重新回到病床前。
顾云起住院以后,实验室的事情基本上被导师交给了何清嘉的博士师兄,他的毕业论文已经开始投了,手上还有导师的一个省级课题。
偌大的实验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清嘉。”纪彦敲了敲敞开的门。
何清嘉抬起头,“师兄?”
纪彦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走?”
何清嘉往身后抬了抬下巴,“在跑蛋白呢,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出结果。你怎么也这么晚?”
“我做了一群心梗的模型,过来看一眼。”纪彦回答到。
“师兄刚下班吗?”何清嘉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纪彦点头,“顾云起现在怎么样了,开始化疗了吗?”
“嗯,明天开始。”何清嘉回答。
“希望一切顺利吧。”纪彦说道。
何清嘉觉得有些累了,昨晚没睡好,白天精神紧张,他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纪彦拍了拍何清嘉的肩膀,“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何清嘉把眼镜放好,靠在椅背上,打算让自己放松一下。
“你和舅舅的苏黎世旅程怎么样?”这是何清嘉回来了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何清嘉给他的戒指装了条项链,随身带着,但他没有急于拿出来,“我们已经在一起啦,我们现在是情侣的关系。”
纪彦不意外,他衷心地说,“你们很相配。”
“谢谢你。”何清嘉突然说道。
不明所以的纪彦看着他。
“谢谢你在我14岁那年,教会我爱和勇敢,我才能在遇上南哥的时候,毫不怯场。”
纪彦笑笑,“你一直都是充满爱和勇敢的人啊,不是因为遇上了我,而是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何清嘉似是得到了表扬,把他的戒指拿出来,“你看,这是他送给我的。”
纪彦仔细看了一眼,是一个铂金戒指,“我舅舅一贯很有仪式感,做事情认真且慎重,偶尔会带有英国人的死板,如果他送你这个,那么证明他打算把他的余生都交给你。”
“我知道。”
“那么,再次祝福你们。”
少年时的何清嘉不会想到,他14岁那个暑假的浪漫岁月,会变成他感情的一段序章,爱神不会辜负诚恳的人,终将会在某个时间节点把心之所爱带到你面前。
任纪南给何清嘉打了视频过来,何清嘉点开,看到手机那边的任纪南坐在车里面。
“嘉嘉。”
“怎么了,南哥。”
“我过来接你。”
何清嘉看了身边的纪彦一眼,“不是说在家里等我吗?”
“我想你了,你事情还没有做完了话,我就在车里等你一会。”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纪彦歪了一下身体,把半张脸凑到手机屏幕前,“hello,舅舅。”
任纪南惊讶地后仰,“你怎么也在。”
后面的跑蛋白的机器响起了运行结束的提示声,何清嘉扭头看一眼,“南哥,你等我十来分钟。”
他挂掉手机,用电脑登记好数据,纪彦帮他把实验器材清洗、规整好。关掉实验室的灯,两个人搭电梯离开。
任纪南已经从车上下来,何清嘉和纪彦一前一后地从实验室的大楼出来。
“南哥。”
“舅舅。”
任纪南拉过何清嘉的手,对纪彦说道,“你怎么也这么晚啊?”
“加班,赶课题。”纪彦回答到。
何清嘉抬头看他,“等了我多久,冷不冷?”
任纪南摇头,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是不是饿了,我买了份濑粉,在车上。”
纪彦笑着看向他们,“那我先走了。”
他过来跟自小疼爱自己的舅舅打声招呼,但是他的心思全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小心开车。”任纪南还是习惯性地叮嘱一句。
纪彦转身搭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车里有濑粉的香气,任纪南帮他打开,放在中控台上,“你先吃,吃完我们再回去。”
濑粉还是热乎的,何清嘉晚饭随便吃了一点,现在有些饿,他端起来,很快就吃完了。
“我看你总是不把戒指戴着,是有什么原因吗?”任纪南看着他端碗的手,直接问道。
何清嘉把塑料盒收拾好,“做实验的时候戴手套不方便,在医院的话,总是怕会弄脏,医生的手上很少戴婚戒的,我们有七步洗手法,戴着戒指洗不干净手。你看纪彦师兄也没有戴。”他认真地解释。
任纪南接受了这个解释,“好吧,我知道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戴上。”
何清嘉把戒指拿出来,解开上面的项链,然后套在无名指上,“南哥,把你手给我。”
任纪南听话地把手拿出来,何清嘉抓住他的手背,找了一个能看得见两只戒指的角度,拍了一张照。
模糊的背景,昏暗光线下相握的手,以及清晰聚焦的骨节和发亮的戒指,何清嘉配文:我此生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