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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音乐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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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阿姨早就感觉到,最近她的大少爷一直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在祝饶小少爷搬走以后,变本加厉了起来。
项云海明明都戒了这么多年的烟了,现在又抽起来。
而且一抽就没个完,她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看一眼,然后一定会在阳台上的小茶几里看到烟蒂烟灰堆成山的烟灰缸。
怪怪的……
再观察看看。
之前祝饶小少爷在家的时候,项云海经常会起个大早,亲自做早餐,让刘阿姨歇着。
但这小少爷才不过走了一天,大少爷就不仅不做早餐了,连床都不起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刘阿姨把整个别墅都打扫了一遍了,项大少爷才萎靡不振地下楼。
刘阿姨不动声色:“项先生,昨晚没睡好?”
“嗯。”项云海脸色差得很,也臭得很,跟小时候有烦心事的时候一个样。
“早餐已经放凉了,我重新给您做吧。”
“嗯。”
刘阿姨重新拿了两片吐司放进烤面包机,又从冰箱里拿出盒装的培根,给灶台起火。
嘴上不经意似地说:“今天是小饶正式演出的日子吧,项先生要去吗?”
项云海正坐在桌前喝咖啡,闻言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啧。
刘阿姨暗自在心里摇头。
“……去,答应了他的。”最后项云海闷闷地说。
“这样啊,是要跟徐小姐一块去吗?”刘阿姨拿喷枪往平底锅里喷了一层油,几块培根整整齐齐地码进锅里,油热,滋啦滋啦的。“麻烦项先生代我给小饶加油啊。”
“……”项云海黑着脸放下咖啡,开始怀疑今天的刘阿姨是不是被魂穿了。
对项云海来说,刘阿姨就跟家里的长辈没区别,甚至有时候可能比黄心莲更像一个好妈妈。
而且刘阿姨一直是个情商高又会察言观色的人,说话做事,都能叫所有人熨帖,不然也不会在挑剔的黄心莲手底下,在项家一干干这么多年。
今天怎么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但项云海还是敬重刘阿姨的,只能又从鼻子里重重地“嗯”了一声。
“嗯”完就开始琢磨,这个事怎么能想办法解决。
他要是跟徐静斐一块去祝饶的音乐会……那岂不是跟示威一样?
想到祝饶离开前的那个吻,项云海又是一阵恍惚。
小饶……
祝饶对他……是有那种意思的……么?
可是祝饶太小了,这么多年身边又只有他这么一个人,他几乎占据了祝饶全部的生活。
那么……祝饶把所有的情感都投射到他身上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小孩儿涉世不深,他可以搞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但他项云海是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他要是真的信以为真,甚至就此做些什么……那他岂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么?!
不对。
他为什么要想“就此做些什么”?
他该想的难道不是怎么把祝饶引导回到正确的情感道路上么?
他真的是昏了头了吧?
他莫非的的确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项先生?
“项先生?”
“啊,嗯。”项云海从内心莫名地天人交战中回过神来,假装若无其事地整了整领带,正色,“怎么了?”
“……项先生,那个是赵叔老家送来的辣椒酱,刚收到,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您……打算就这么吃么?”
?
项云海愣愣地低头,才发现自己在把辣椒酱往吐司上抹。
“……”他可能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项云海放下手里的餐刀,揉了揉太阳穴,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说曹操曹操到,就是徐静斐。
“喂?静斐?”项云海接起电话,同时飞速思考怎么才能让徐静斐放弃今天跟他一起去祝饶的音乐会。
“你好,项公子,是我。”
手机那头就传来一个冷静的、有些微金属质地般的好听女声。
“你是……”项云海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他最近严重没休息好,脑子转得也比平时慢了不少,想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是静斐的姐姐?”
“对,是我。不好意思,忽然打电话过去打扰你,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今天下午你是不是跟我妹妹有个约会?”
项云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算是吧。”
“那不好意思,她可能去不了了。具体的原因等你下次见到我妹妹的时候自己问她吧,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徐静扬自顾自说完,“那就这样,叨扰。”
就挂了。
项云海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盲音,甚至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该说不说,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很难想象徐静斐那么温柔娇贵事事体面的千金小姐,居然会有一个讲话这么直眉楞眼的姐姐。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至少他的难题是解决了。
项云海松了一口气。
下午项云海去公司开了个会,听各个业务线的老大总结了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他简单指导了下个季度的工作重点。
项云海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开会就只说重点,不纠结。
时间也掐得很准,开完会一看表,离祝饶钢协音乐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从公司出发去音乐厅的话差不多刚好。
项云海就自己开车去了。
祝饶的音乐会要办三天,在市里最大的音乐厅举办。
项云海到了音乐厅后把车停好,拐到正门口,看见了准备好的大易拉宝海报。除了海报外,还有各个组织送来的花篮。
海报上祝饶的侧脸线条很美,微垂的眼睫下露出的一点眸光在蓝底下,像静谧幽冷的湖泊。
项云海忍不住驻足在海报前看了很久。
做人兄长的兴许都有这样的体验,无论自己的弟弟妹妹长到了多大,平时总习惯性地以一种长辈看孩子的目光看待,项云海对祝饶也是如此。
甚至有时候,他刻意地不把祝饶当作一个成年人。
在摄影师的视角下,这种刻意的幼化就荡然无存了,反倒是祝饶身上属于成人的那一面被挖掘了出来。
清冷,神秘,以及对诸多事都毫不在乎的孤高感。
项云海感觉自己在通过第三者的视线凝视祝饶,很陌生。
小孩儿的职业生涯刚开始不久,项云海早就叮嘱过手里负责祝饶的经纪团队,务必要不惜任何成本,一炮打响。
所以这次演奏会开始前的宣传可以用铺天盖地形容。
杂志、地广、还有所有能用到的线上渠道,全都铺满了。
拜祝饶的脸所赐,宣传的钱没有白砸,竟然吸引来了不少原本并非古典音乐受众的人。
放眼望去,音乐厅门口尽是冲着“刚出道的美人钢琴家”来的小姑娘。
项云海坐在大厅里等检票,看见大厅有不知是记者还是自媒体的人在采访观众。
小姑娘们大大方方的。
问:是古典音乐迷吗?是不是经常听古典音乐会?
“啊?古典音乐?呃,其实不懂啊,钢协音乐会也是第一次听。”
“就当来体验一下嘛,如果有意思的话以后再来听咯。”
“没听过,第一次。”
问:对祝饶这位新人钢琴家或者RX乐团有什么了解吗?
“乐团不知道,听说好像还挺厉害的?但祝饶长得很好看啊!看到地广就来了!这种女娲毕设脸生来就是要被大家喜欢的好吗!”
“没听过他弹钢琴,对他也不了解。但是现在不是都没有选秀了嘛……没有选秀怎么不能来看看钢琴家呢……”
“太无聊了,都有人去看人种地了,我看人弹钢琴怎么了嘛!”
项云海:“……”
当年祝饶一句“比起打游戏,更喜欢弹钢琴”,让他不惜砸下所有资源给小孩儿在古典音乐式微的当下,铺出一条道来。
只是……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小孩儿要的就是了。
项云海有点心虚。
不管怎么说,至少一个偌大的音乐厅是坐满了。
对于新人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成就了。
项云海坐在VIP包厢里,一边喝茶,一边看RX乐团的人渐次落座。
指挥梁潮跟钢琴祝饶最后出来,两人对视后笑了一下,项云海不爽地捏紧了杯子。
他真是看一次这个姓梁的就不爽一次。
祝饶在钢琴前坐好,不知是不是错觉,项云海看到他在抬手前,往自己所在的包厢处看了一眼。
只是那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
祝饶今天穿的黑西服,还是项云海两个月前特地给他订做的。
西服里的白色衬衫袖口处有柔软的蕾丝边,会从西装袖口露出一小截,垂在琴键上……抬手落指间,那一小截蕾丝,像小钩子一样,总会钩住人的视线。
包厢在二楼,其实离舞台是有些远的。
过去的七年,项云海都从未从这样的视角看过祝饶。
以往他总是守在祝饶身边,很近的位置,任何时候,一低头一伸手的距离,就能触碰到。
这是理所当然的,祝饶本来就是他精心养起来的小花儿。
可是现在呢,隔着舞台和观众席的距离——甚至不是观众席中最近的距离。
少年纤细但挺拔的身影被指挥、被一排排的乐手团团围绕,层层遮挡,那么远,那么……闪耀。
再也不是他随时一伸手就能牢牢掌控在臂弯的距离。
两天的时间,仿佛在两人中间拉出了万水千山,小孩儿倏然就长大了,而他被拦在了山重水复之外,心跳乱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