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的代价》钟离昧

1、重生

　　时幽再次重生了，这已经是他的第三世。

　　再次重生的那一刻，他立下了和上次重生时一样的誓言：“这一次，我和师兄一定、一定不会再落得那样的下场！”

　　出得门去，一只鸾鸟穿云而出，双翼挥动如云，稳稳在他眼前停下。

　　鸾鸟口中衔着一个锦囊，时幽知道锦囊里装着一枚玉简。

　　因为上一次和上上一次皆是如此，没有一点新意。

　　但这种掌控未来的确定性，却又让他无比安心。

　　——只要掌控了未来，就能最大限度地规避错误，走出自己想要的结局。

　　鸾鸟将锦囊吐在他的掌心之后，便清鸣一声腾空而去，一头扎进了缭绕在山巅的云雾中。

　　时幽的目光忍不住追随鸾鸟而去，一直看向那座最高的山峰。

　　山峰之上，就住着他的师尊——修真界的剑道第一人、南海诸派的擎天玉柱、无忧门的定海神针——玉衡元君晏华。

　　所有人都说，玉衡元君将是修真界万年来第一个飞升之人。

　　在他已经死去的前世和前前世里，晏华有无飞升他不得而知，也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但他能保证：今生今世，绝对不会给那个虚伪之人半分飞升的机会。

　　他不知不觉握紧了锦囊，直到掌心被囊中玉简咯到，才猛然回神，长长吐了一口气。

　　——时幽啊时幽，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既然已经知晓晏华是个虚伪小人，又何必再仰望于她？

　　时幽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却又忍不住再次看向那高耸入云的无相峰。

　　或许是心境变了他缘故，这次再看时，再不觉其乃巍峨飘渺的神仙之境，反而如罗刹恶鬼之镜，令人头皮发炸，望之胆寒。

　　他仿佛又会到了前世临死之际，又看见了晏华那张凝聚了星华月韵的脸上忽然露出的讥诮与嘲讽。

　　“蠢货！”

　　这就是他前世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一瞬间心神恍惚，他忍不住“啊”的一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才冷汗岑岑地醒过神来。

　　他不敢再分神，急忙掏出玉简，输入灵力之后，里面就传出了晏华冰珠溅玉般独特又好听的声音：

　　“吾徒时幽，素持此玉简，赶往绿华洲与汝师兄渟渊汇合。一切听从汝师兄吩咐行事。”

　　仿佛第二只靴子落地一般，时幽只觉心中一定：来了，果然来了！

　　就是这一次，晏华命他和师兄一起去绿华洲去无生茧。那无生茧乃是偷天换命的至宝，自有上古妖兽守护。

　　第一世他和师兄就是死在了这里，临死前看见晏华脚踏清风明月而来，缓缓落在他们面前。

　　彼时他们兄弟二人已和那妖兽两败俱伤，彼此成对峙状态。看见师尊到来，时幽喜极而泣，急忙大声呼喊道：“师尊救我！”

　　师兄心细，出声提醒：“师尊小心，那孽畜出尚有一击之力。”

　　晏华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广袖轻挥，坠着新月绫的飞剑振袖而出，只一剑便穿透了那妖兽的要害。

　　妖兽被侧穿左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便化作了一团腾腾燃烧的火焰。

　　晏华秀手一招，那火焰便如生了灵性一般，乖乖飞到了她那削葱断玉般光洁修长的掌心。

　　那火焰悠然而明净，中心处却是一团珠光白，就像是新鲜出炉的玉相丹。

　　——那是晏华最常服用的丹药，可调理经脉，滋养气血，使女修仙体洁净，容光焕发。

　　如此奇药，必有奇方。

　　而那炼制玉相丹的药引子，便是他与师兄的精血。

　　晏华每十年轮流取他们一滴精血，炼制十枚玉相丹，一年一枚，恰好够用十年。

　　在多年无人飞升的修真界，各种奇药怪方层出不穷。如玉相丹一般需要人精血的，已经是稀松平常，让人见怪不怪。

　　晏华托着那团火焰，慢慢走到了他们兄弟面前。拜师多年，时幽头一次从她脸上看见了笑意。

　　她本就生得姿容端华，娇美无匹，微微一笑间，更是容光迫人，让人不敢逼视，却又舍不得瞬目半分。

　　师兄渟渊已然看得呆住，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倾，喃喃喊了一声：“师尊。”

　　晏华仿佛没听见他的喊声，也没看见他的动作，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就只容得下掌心那一团火焰。

　　“好看吗？”她突然问。

　　“好……好看的。”他听见师兄结结巴巴地说，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人，还是在说那火焰。

　　索性晏华也不在意，她托着火焰转过身去，似乎是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这就是无生茧。”晏华说，“只要有了它，再加上另外一样东西，我就可以打破那可笑的天命。”

　　时幽忽然生出一股颤抖的预感，忍不住抢先问道：“还差什么东西？”

　　晏华淡淡道：“一颗心，一颗分剖为二，分别嵌在你们两人胸腔中的心。”

　　话音未落，她便骤然发难，淡绿色的广袖反手一挥，便从袖中飞出两件法宝。一件是新月绫，一件是破月剑。

　　新月绫缠住了他的脖子，破月剑穿透了渟渊的胸膛。

　　渟渊目呲欲裂，脸上的神情定格在了“难以置信”上。

　　何止是师兄难以置信？时幽同样如此。

　　哪怕早有预感，他也仍然不愿意相信，自小便将他们收入门下，多年来对他们悉心教导的师尊，毫不犹豫地取走他们的性命。

　　或许是上天也感他悲愤，怜他痛苦，竟然送他逆转时空，重新回到了还未去绿华洲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告诉自己：“时幽啊时幽，这一次，你和师兄一定不要落得那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