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里的复制人》刀丙

1、第 1 章

　　1

　　“你这臭小子，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父亲拽着拳头恶狠狠地叫嚣着。

　　费斯害怕挨揍，一下便跑了老远，他边跑边回头朝父亲做了个鬼脸，“邋遢的糟老头，我才不想见到你呢！”

　　跑了几步费斯发现父亲并没有对他的举动多加理会，愤而转头继续叫喊，“你要是不让我去念卡特勒学院，我就不回来了！”

　　卡勒特是一所著名的艺术学院，许多贵族的孩子都会被送去选修一些业余课程。但费斯却想进去学习一门让自己可以赖以生存的特长——费斯喜欢音乐，他有一副天籁般的好嗓子，费斯认为，只要自己稍加学习，便能一举成名。但这些想法在父亲眼里，简直天方夜谭。父亲觉得靠唱歌为生简直比去马戏团当小丑还要丢人。

　　“那你就别回来！该死的家伙！”父亲涨红了脸。

　　费斯哼了一声，赌气地跑出了小镇。他又一次跑到那废弃的矿山口前。

　　费斯他拨开挡在身前的杂草，洞口里那深入骨髓的黑暗很快便让他平静下来，即便费斯从未进过里头，却仍旧被这个地方莫名地吸引着。

　　这个矿山是他前阵子在与父亲吵架时发现的，听渔人老匹克说那里有着可以让你获得幸福的不可思议的东西，至于是什么，问及时，他总摇头不语。然而提及最多的，还是那些总扬言要把不听话的小孩扔进去的大人们。

　　想必父亲也是想将他丢进去的吧？

　　那就不要回来……

　　费斯紧抿着嘴角，有些悲伤，天知道他一直对父亲的这句话耿耿于怀。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与父亲的关系能和街头艾克一家一样温馨。可是事实并不如此。他们吵架的次数几乎与吃饭的时间一样多，他甚至觉得自己是父亲捡来的，只是碍于村人们的嘲笑没有公布于众罢了。

　　寒风吹过，将山洞旁那及腰的杂草吹地摇曳生姿，洞口前瞬间响起“呜呜”的空洞声。

　　费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踏进了矿山中。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欢迎来到二次元空间，我是复制人米奇。”

　　2

　　什么是复制人？

　　复制人就是通过接触对方后变成与对方一模一样的虚拟生物。

　　一模一样？有什么用吗？

　　作用啊……恩，应该是可以帮助你实现梦想这类的愿望吧。

　　费斯被梦想这个词刺激得猛然跳起，他睁大了眼睛本能地望向声源，却被眼前的现象吓到了：那是与自己长得别无二致的景象，便是连身上那打着补丁的麻质上衣，也是一样的。此刻他正站在微弱的光线下，眼神柔和地看着自己。

　　费斯有些犹豫，他问，“你就是复制人？”

　　复制人点点头，“是的，别人都叫我蒙蒂。”

　　“那么蒙蒂，你说可以实现我的梦想对吗？”

　　费斯并不想接替父亲那为渔人编制鱼篓的工作，在他看来，那辛苦又毫无乐趣。费斯一直有一个与现实完全背道而驰的梦想，它简单却难以实现。尽管费斯一直知道父亲不赞成他去卡特勒学校，但那却不能阻止他对音乐的狂热渴望。事实上，他不仅想用音乐将自己养活，更多的是想用这个唯一让自己引以为豪的特长得到父亲的认同，甚至要让父亲也为有这样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费斯带着一点点赌气的成分将这个愿望告诉了蒙蒂。“请帮帮我。”

　　蒙蒂沉默半响，他问费斯，“你真的很想成为音乐家吗？”

　　费斯肯定的猛点头。

　　“我可以帮你，但是作为回报，我要带走你身上一样东西。”

　　费斯犹豫了，但转而一想，自己身上最最宝贵的也不过是家里那把破烂得只能发出沙哑音符的小提琴，如果有了钱，那失去它也是无所谓的。

　　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蒙蒂又道，“我会给你一笔钱，这笔钱完全足够供付你的学费与生活费。但是有一点要求，你离开的时候不能向任何人告别。”

　　费斯想，这有什么难的呢？等他一举成名后，即便父亲对他的不告而别而生气，也会因为他的成名而轻易原谅他的。

　　“没问题！“费斯说。

　　3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与往常一样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编织鱼篓去了，“饭在桌上。”

　　费斯应了一声，默默地捧起那碗乘得满满的白米饭。

　　他想到明早就要启程去卡特勒学院报到了，又看到父亲身旁那堆积成山的竹篮，不解的同时又有些惆怅，他记得以前即使父亲再忙，到了晚上，便会停下手中的活。父亲曾说过，若是在微弱的灯光下编织作品，视力便会下降。那是他一辈子的工作，眼睛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利益而毁了它。

　　于是他问，“爸爸，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吗？”

　　父亲对他的问话似乎有些吃惊，他看了费斯一眼，随即应道，“恩。”

　　费斯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好拼命地往嘴里塞米饭。

　　其实他还有很多想说的，比如说要注意身体，比如说不要接太多活，比如说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不要和老匹克吵架……

　　可这些想说的话在看到他父亲沉默的背影时，便连着饭菜一齐吞进了肚子里。

　　第二天一早费斯就离开了家，他跋山涉水地去到了大都市上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学院，在看到壮观华丽的大门时，费斯激动得哭了起来。

　　他独自一人办理了入院手续，用蒙蒂给予的金币去买了许多在以往看起来算得上奢侈的生活用品。

　　他为自己的好运而窃窃欣喜。然而事实并没有费斯想象中的那么顺利——音乐，不是他想象的只需要一把好嗓音便能攻克下的。他必须学习相关的一切基础知识：乐谱、作曲、乐器的选修等等。费斯甚至觉得这些东西与编制鱼篓一样枯燥无味。

　　虽然他仍旧不认同父亲厌恶音乐家的观点，但却不得不承认父亲有一点是对的：一举成名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这么容易。

　　可费斯没有退路，他只能逼着自己拼命地汲取这些他并不十分喜欢的知识。

　　直到一次嗓音练习课堂上，那严肃而干瘪的女巫婆凯迪老师将费斯当众狠狠表扬了一番，她错愕于他美妙的嗓音，并声称他一定会有所成就。

　　费斯一瞬间便觉得四周投射过来各种不同的眼光，有羡慕、惊奇的，也有嫉妒不甘的。但这些全是费斯愿意接受甚至还会为此沾沾自喜的情绪。

　　他想，自己的出头之日不会太久。

　　4

　　费斯很刻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梦想如此近。尽管他在埋头苦干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到父亲那佝偻的背影。但那却不能阻止他继续前进的决心。

　　费斯的努力渐渐地得到导师们的赏识，他们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展现自我的机会，让他在一次小型聚会中演出。

　　费斯为此练习了很久。

　　舞台上闪着与贫穷的家乡不同的光亮，在黑夜中狠狠刺痛了费斯的眼。这就是他想要的，他在靠自己的勤奋刻苦一步一步地前进着。

　　终于，费斯的歌声让在座的每一个人惊艳万分。那是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天籁之歌，带着费斯心中那浓浓的渴望，像意欲展翅高飞的雏鸟一般，青涩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他，成功了。

　　台下久久不散的掌声如此告诉他。

　　然而费斯第一个想告诉的，却是父亲。但他还是忍住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还会有更好的，费斯想。

　　他要让父亲看到的，是他最辉煌的时候。

　　果然费斯这一唱，让许多人刮目相看，他的身边一下边多了许多和蔼可亲的朋友。但这并不是费斯关心的，费斯关心的是，在那次演出之后，全国有名的戏剧巡游团的经纪人找到了他。

　　他兴致勃勃地对费斯说，“你的演唱如此精彩，团员们都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你会红遍整个国家的。”

　　全国著名的巡游团，这是怎样一个概念呢？

　　那可以让全国人民看到他的表演！包括他的父亲！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数不清的金币！

　　这个诱惑力太大，费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拒绝。

　　于是他答应了经纪人的请求。

　　费斯不顾导师们的惋惜之声很快便办了退学手续，开始了他巡游演出的生涯。

　　彼时的费斯，年仅十一岁。

　　在今后的两年里，费斯跟随着戏剧巡游团走了许多大都市，全是他从未听过的，那些地方繁华而复杂，光怪陆离又色彩斑斓。

　　团员们对他很好，经常会在业余的时候带他出去长见识，逐渐的，费斯对现下的环境习惯下来。

　　他开始玩许多以前从未接触的游戏。为此他不仅花光了自己所挣来的钱，连蒙蒂给他的积蓄也被花得一干二净。在这样舒适的生活中，费斯很快便将以往所学的音乐知识忘得精光。

　　但只要他还能唱歌，钱总会有的，费斯想。虽然自始自终，他只会唱经纪人为他安排的那首歌曲。但如果一首歌便能让他征服这个国家的子民，何乐而不为呢？

　　5

　　费斯出事了。

　　那天起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塞了一团不知名的物品一般，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犹如破铜锣被敲起般令人难以忍受。

　　让他更为困扰的是，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轮到他演出了。

　　他不得不对经纪人撒谎声称他生病了，暂时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也许明天就好了，费斯想。

　　经纪人惋惜的同时仍旧关心地让他好好养病。

　　这让费斯感动不已，他不由想起以往同样是自己生病，父亲却只会在一旁编鱼篓，没有给他哪怕一句关心的话语。

　　然而事实却并没有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第二天，第三天甚至一个星期后，费斯张口发出的，尽是那不堪入耳的声音。费斯觉得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几日后经纪人终于还是发现了费斯的秘密。

　　然而让费斯惊奇的是，他并没有露出更多关心或是错愕的表情。

　　经纪人一副“原来这样”的模样，颇为遗憾地对费斯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变声期了？我还想你能多帮我赚些钱呢。”

　　变声期？

　　他不是生病？只是到了变声期？

　　费斯一时不知该为自己没有生病而感到庆幸还是为自己无法唱歌而觉得悲伤。

　　但费斯万万没有想到，变声期让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演唱所带来的金钱，还有所有的赞誉与名声。

　　经纪人很快便对全国宣布他无法继续唱歌的消息，费斯最后得到的，仅仅是众人惋惜的怜悯声与那少得可怜的抚恤费。

　　更让费斯无不敢置信的是，经纪人在几天后找来了另一名与他有着相同际遇的少年。而那名少年很快便取代了他的位置。

　　费斯突然认识到——离开了这个巡游团他一无所有。而他依靠的，仅仅只是那把已消失的清亮嗓音而已。

　　他的基础因为这一年的疏忽，早已忘得差不多，他甚至没法靠作曲为生。这样的他，落魄得便是连父亲，也比不上。哪还能幻想着父亲来寻找他呢？

　　费斯突然想念起父亲来，他决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