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侣啊怨侣》蔡姐

14、第 14 章

　　在淮枝高中和项云声相识，有幸成为对方同桌、被他喜欢上的那几年里，淮枝把他们这段感情称为天赐良缘。
　　在他们分隔两地，感情岌岌可危、将断不断的日子里，他将这段感情称为孽缘。

　　而他不知道世上那么巧，还有一个人把自己和他的感情称作天赐良缘。

　　啊，是淮子懿。

　　不对，纠正一下，亲情向的天赐良缘。

　　“当我还是婴儿那会儿，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哥哥。那时候的哥哥脸小小的，白白的，他很喜欢哭，哭的时候没人理，不仅把眼睛都哭红了，脸也红的，虽然五官都皱在一起，不过还是好可爱。”

　　身边那个爱和他吵架的朋友就笑了：“你出生那会儿你哥一岁吧，怎么医生还把他抱到产房里和你相认？”

　　“就是这样！我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哥哥！”

　　“哦，不过你哥小时候哭了没人理，不挺惨的吗？为什么你的关注点这么奇怪。”朋友好会抓重点。

　　“我怎么知道，那是大人的事。”

　　“也是你哥的事，”朋友便心累，想，据说淮家二少爷从小就不被父亲喜欢，或许有几分是真的。

　　而淮子懿不愧是个作家，对一切事物都敏锐极了，立马斜眼过来：“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像项云声那诡计多端的。”

　　“项云声？”

　　“没错！和你隆重介绍一下，他是我哥哥最讨厌的人，”淮子懿昂头挺胸，一脸正气，“同时也是我最讨厌的人。”

　　“他怎么了，我记得项家二公子挺优秀的，和你的偏科不同，是个很全面的天才。”

　　“放屁吧，他就是个讨人嫌的，还没欣赏能力，连我哥哥写的书居然都能看睡着。”

　　“你哥也写书吗？”朋友便抬眉。

　　“对啊！”淮子懿身一转，东张西望，做贼似的把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一个薄薄的本子来，“我偷偷带了一本出来，施舍给你看一个小时。”

　　“.....我不太想看，”盛情难却，强买强卖，朋友接过那本子，“怎么你哥的文风这么.....哀怨，”想起淮家父子的关系，“你爸看过你哥写的东西吗？”

　　淮子懿就“呃”了一声。

　　“看过？”

　　又“呃”一声。

　　“他怎么说的，觉得不好？”

　　朋友能和淮子懿做朋友，自然家世也不错，彼此长辈都见过面。他回忆着家里的人对淮家家主的评价，觉得对方和淮子懿是差不多的性格——比较自我、直爽，这类人应该.....

　　理解不了淮枝这种凄凄哀哀的性格。

　　朋友抿唇，便叹一口气。

　　“你干嘛？”淮枝以为他是觉得哥哥写的不好，立马不高兴，“爸爸没说哥哥写得不好。”

　　“那他怎么说的？”

　　“他只是.....放到一边，说有点忙，过阵子再看。”

　　哈，朋友听着，便又低眉去看淮枝写的东西，“你不觉得那你哥挺悲观的吗？我看他写的东西、思考的角度都很消极。”

　　“这叫文风细腻。”

　　“你心真大......不过你怎么把这东西偷出来的，你哥不是不让你进他房间吗？”

　　“哦，项云声不是看他写的东西看睡着了吗，我经过他身边拿的。”

　　好不害臊，一脸淡定。

　　朋友点头不做评价，又像意识到些什么，“项云声为什么会和你待在一起，不对，他这是在你家？他为什么会拿到你哥写的东西，你哥主动给的？”

　　这话不知是哪里说错，淮子懿咬起牙来，“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
　　朋友姑且信了。

　　在半个月后被淮子懿叫到外面，于深更半夜坐在马路边，旁边放着两大袋啤酒，在大大的月亮下，听淮子懿哭诉——

　　“济啊，我哥哥被奸人所害，听信奸人的话，误入歧途！”

　　哦，朋友姓吴，单一个济字。

　　彼时是夏天，白天温度直逼四十度，晚上也不凉快，吴济坐在马路边打着腿上的蚊子，啪啪声不断，配合着淮子懿哭天抢地的哀嚎，“啊？”了一声。

　　“你哥被谁害了？”

　　一点都不走心，淮子懿便又斜眼过来：“你说呢！”

　　吴济没空回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前天刚剪完指甲打不开易拉罐的开关，递给淮子懿，“先帮我开了。”

　　“不开，”淮子懿怒目圆瞪。

　　吴济只好回到正题：“是不是项云声？”

　　“你果然也知道，”淮子懿便眼睛湿了，一张俊脸好像也红了——被气的，用吴济那瓶啤酒来给自己降温，好别扭地说，“哥哥和项云声谈恋爱了。”

　　“哦......啊？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手中啤酒不冰了，淮子懿把它打开，还给吴济，“昨天我半夜一点出门遛狗，见到哥哥在和他接吻。”

　　最后俩字说得极为小声，蚊子声又在耳边嗡嗡叫，吴济差点没听到，大惊失色：“你哥是同性恋？”

　　淮、项两家所经营的都是他们这儿的龙头企业，而他们这儿不是什么大城市，地方小，对同性恋这事接受度不高，吴济便好像听到秘闻似的，眉头一颤，身子一倾，屁股就挪向淮子懿。

　　“快给我说说！”

　　“你现在感兴趣了？离我远点，”淮子懿嫌他身上热，把他推开，“我哥是同性恋怎么了，而且都说了是误入歧途，误入歧途！”

　　“行吧......”吴济喝了几大口啤酒，“你凌晨一点去遛狗，淮子懿，不对吧，哪有人凌晨一点遛狗的，还有，你家有狗么？”

　　“这不是重点！”淮子懿板起脸来。

　　“这是重点，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哥久久不回，你又去找他了。上次到外面去等他，不是被他骂了吗？”

　　“哥哥只是担心我这么晚了在外面会不安全。”

　　但我记得那次他也被骂了，被你爸骂的，原因是不该让弟弟这么晚出门。朋友想着自己从长辈那儿听来的八卦，心想淮家家主这么多年过去了，偏心的人设还是不倒。同样是儿子，淮家主就不会去担心自己的二儿子，不觉得他这么晚回家会不安全。

　　吴济忽然就想了，如果自己是淮枝，面对父亲的冷落，会怎么做？

　　偏头扫一眼没心没肺的淮子懿，他能和淮子懿当朋友，自是性格相当，吴济该是会当面找父亲问个清楚，不会把心事都憋在心里。

　　——如果有些事强求不得，便看开点，不折磨自己。

　　于是想到这里，吴济本来觉得淮枝有些可怜的，这会儿又觉得他是自作自受了。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憋在心里，反而怪旁人不懂他的内心。

　　吴济敢打包票淮子懿从来不觉得父亲偏心自己，不觉得父亲不喜欢二哥。

　　这没心肝的。

　　哎，跑题了。

　　吴济又问淮子懿：“你撞见你哥和男朋友接嘴尴尬吗？你哥不更讨厌你了？”

　　“什么接嘴，你恶不恶心。而且哥哥不讨厌我，他讨厌的是项云声。”

　　“嗯，他最讨厌项云声了，”吴济听着，就觉得这对兄弟好笑极了，不知道是谁在捂着耳朵偷铃铛。

　　淮子懿继续说：“当时我看到他俩在小区里....那个，就大叫了哥哥一声，冲过去揍项云声，但项云声.....”

　　“不可能会被你打到吧，”吴济用的是肯定句。

　　果然淮子懿就臭了一张脸：“不说了！”

　　“你说呀。”

　　“后来我见打不过他，就装作自己被打了，抹黑他形象。”

　　“然后呢？”

　　“然后.....”

　　世界上就多了一只失魂落魄的小狗——淮子懿双眼一垂，手里的啤酒不想喝了，发泄似的往前一扔，咕咚咕咚，在马路上滚呀滚，滚进臭水沟里。

　　“你哥没和你说什么？”吴济不是张怀民，无法在今夜安慰失意的苏仙，“按我对你哥的了解，他应该会再说一句活.....”

　　该这个字没能出来——因为“苏仙”狠狠瞪过来，眼神像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吴济：“那行吧，你大晚上把我叫出来，是不是你哥因为这事再不理你了？”

　　“不止，之前偷拿他给项云声的本子的事....也被翻出来了.....”太糟糕了，简直是越说越委屈，淮子懿闷闷声喝酒，咕咕声吐出一个个带酒味的字。

　　肝肠寸断。

　　“你说我平时就见不到哥哥，好容易到了周末，哥哥回家，见他几面，跟他说话.....但在那天后他就再不见我了.....都是奸人害的......”

　　“唔，那你看你哥喜欢什么，投其所好给他送点东西？”

　　“嗯......最近有部文艺片上映了，哥哥向来很喜欢这种片子，我包场和他一起去看？”淮小狗的情绪还挺大起大落的，忽然就双眼发亮，兴奋起来了。

　　“可以啊，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的？”

　　啊，吴济又说错话了——只见淮子懿眼神一变，像两把剑般，语气又是悲愤：“偷听他约奸人去看那电影知道的。”

　　恕吴济有罪，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淮子懿，你真的很不容易。”

　　淮子懿充耳不闻，和影院沟通完，给淮枝打电话。

　　直起腰板高望明月，发现今天满月，该是天上月圆，人间团圆——好兆头！

　　电话被接通后，就是和淮枝说：“哥哥我们去看电影呀！最近新上的那部文艺片，我包了明天下午所有的场次，你想几点去？”

　　吴济静静看着他，内心倒数，三.....

　　还没数完呢。

　　就见淮子懿失落了，佝偻着背，“哦.....你不想看吗.....那、那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呀.....啊，你在外面，现在已经凌晨了，好晚呀，哥哥你......”

　　好生残忍的淮二少爷，都没能让淮小狗说完，挂断电话。吴济也是个坏心肠的，雪上加霜说：“他不答应你是因为要和项云声一起看吗？嗯，他真是太讨厌项云声了，那电影定是非常难看，他要折磨对方。”

　　“你闭嘴！”
　　淮子懿觉得吴济这张嘴真是淬了毒，狠狠剐他一眼，“我回家了！”

　　“干嘛去？”

　　哪里肯应他。

　　不过吴济也知道——该是回家，苦等自己哥哥回来。

　　哎，孽缘。
　　搞不懂淮子懿怎么会那么喜欢自己哥哥。

　　那淮二少爷也是，这样对自己弟弟。
　　吴济开始不喜欢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