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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赶集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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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思迂回出击,找杏花娘说,“我也想去赶集。”
“有七里地呢。四丫太小了,等过两年长大,娘就带你去。”
“阿娘~我想去。”
“乖,”杏花娘腾出手摸摸小女儿的头,继续搬白菜,“赶集到处都是人,小心把你抓走。”
印思巴巴望着她,但杏花娘完全不松口,显然是坚决反对的态度。
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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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奶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提着一篮鸡蛋。二婶、三叔也穿着洗过的干净衣服,背上背篓。准备万全,立刻出发。
其他男人们照常干活;三婶继续编草鞋,看着孩子。
杏花娘还得做一家人的饭。
一直到快中午时,她才突然发现——
四丫找不到了。从早上赶集的人出发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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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思远远跟赶集三人后面,从田埂上慢慢顺着方向追。
她迫切地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自秦汉以来,封建王朝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历史,有多少时间是太平盛世呢?她不打无准备的仗,只有了解这个朝代,才能安心下来生活。
离村的小路平平无奇,只有两米宽,路边都是田,看着跟其他路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赶集的村民都走这条,她还真分辨不出来。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周围稻田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小路穿进树林,开阔视野不再,两侧的杂草野树顽强地入侵人类的空间。
印思没法再靠视野跟踪了,只好小跑追上印家三人。
有走路稍慢的婶子阿婆看见,赶紧往前大喊,“王二妹——你家四丫来了!”
王阿奶正跟同去赶集的人兴高采烈地聊天。
听到呼喊,三个人回头看,真是四丫跑着追上来,齐刷刷愣了。
印思深知‘恶人先告状’的重要性,她哭嚎着喊,“阿奶,我来送你的,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王阿奶气得把她提溜过来,但另一支手提着满篮鸡蛋,不好打人。她只好用能动的手,重重地在屁股蛋上拍了两下,大声骂,“跟来干什么?!”
雷声大、雨点小,皮肉有点火辣辣的,实际完全不痛。
“呜呜呜……”
她装模作样地捂住屁股,努力抽抽噎噎地哭。可惜眼泪就是流不出来。
演哭戏还是太难了。阿奶只要动手就好了,孙女要考虑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三叔随口说,“要不把四丫送回去?”
“送回去?等你再赶到集,人都走完了!”王阿奶都被儿子半点不想事的脑子气笑了。
她看看天色。
天不亮就出发,现在太阳刚出来,走到镇上刚好是人最多的时候。
但要是喊四丫自己回去,能不能找到路不说,指不定她就栽进哪个沟沟里头。
王阿奶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跟着我们走。……回去就拿竹板揍你!”
印思得了便宜赶紧装乖,停下哭,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奈何不管意志多坚定,四岁小孩总归很难跟上成年人的体力。三人都走山路走惯了,她维持着慢跑,才勉强跟上。
等路上的景色再度变换,充满鸟鸣的树林渐渐消退,土路汇入一条更宽的土路,尘土飞扬。人也变得更多,有些牵着驴,有些架着牛车。
印思肚子饿,体力也支持不住,步子慢下来的同时,刚好能看看周围的人。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样到处张望,有意观察他们的穿着、携带的器具。
那辆牛拉的拖车是她最想看的,可惜拖着人和货,走得慢悠悠的。
王阿奶一直盯着她,这会见人走不动,骂骂咧咧两句,一手提鸡蛋,一手把她抱起来。
印思猝不及防,视角从大腿高度升到脑袋高度。她还挺意外的。原本以为这位长辈不喜四丫、加重男轻女,但就表现来看,似乎又不完全是。
“谢谢阿奶!”
“哼,小马屁精~”她嘴上这么说,别过去脸,嘴角却高高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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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集的地方在平桥镇,沿着通往多个村子的土路,到贯穿整个镇的中心大路。路口处,所有前来赶集的人都挤在一处,推搡着往里进,偶尔有逆流想出来的,直接被挤回去。
“抓着我裤子。”王阿奶把印思放下来,还恐吓一番,“待会要是被挤掉,有坏人直接抓走你!”
块头最大的印老三在前开路,王阿奶护着鸡蛋走在中间,最后跟着二婶。三人紧紧相连,贴路边,随着人流往前移动。
印思仿佛回到早晚高峰的地铁站。她抱紧王阿奶的膝盖,跟着她们缓慢的向前移动。
不知道走多久,人总算渐渐分散起来。
王阿奶带着她们又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来,找片干净的地坐下,铺上一卷旧麻布,把东西摆出来卖:大半篮鸡蛋、一筐洗干净的大白菜、少量笋干、一筐草鞋和其他草编的东西。
印思观察之后,才明白王阿奶今天特地倒腾身干净衣服的原因。
集市里的人可以分为两种,镇上的居民、村子里的农民。
‘镇上’生活的人,大多不种田,而是做些其他活计,卖肉的、卖豆腐的、卖油的等等。虽然衣服也旧、带着补丁,但款式完整,看起来干净清爽。卖东西时要么沿街开铺子,要么支辆小车出来。
而就观察来看,村里种地的人大多皮肤黝黑、身体因操劳过度有变形。衣服可能旧、短、不合身,以深色为主,但这是因为泥巴很难完全洗干净,布料慢慢变色,看起来永远浑浊肮脏。东西直接放地上卖,讲究点铺块布,不讲究直接放。
这样对比下来,干净整洁体面的王阿奶,一下就从其他种田人中脱颖而出。很多人都更乐意优先光顾她的小摊。
“鸡蛋多少钱一个?”
“两文一个,新鲜着呢。我家鸡都养的肥,下的蛋也大个!”王阿奶瞬间变成了一个热情利索的人,还带着点农家人特有的质朴。
来来回回的人不算少,不时买走两个蛋,花两文买几颗大白菜,有些也买双草鞋。
穿靛蓝短衫的妇人手挎菜篮,逛到她们摊位,喊道,“王姐。”
“郑妹子,你咋出来啦?”王阿奶显然认识她,见她要来买鸡蛋,把篮子往前推,“你挑,你挑!”
趁周围没其他顾客,她小声透露,“底下的鸡蛋都是最新鲜的,我本来打算等快收摊给你送过去,你来了就挑大个的。”
“好嘞,”郑氏也不客气,笑吟吟从篮子最底下挑出五六个大鸡蛋,付了钱,又从装菜的篮子里拿出一块豆腐,“这个你们带回去吃。”
王阿奶赶忙推辞,“哎呀,你这是干什么,每次都这样,我不能收!”
“有啥不行的,我家卖豆腐的,”郑氏也不敢用力塞,怕弄碎豆腐,“好啦,你快收下。今天卖豆腐的活都交给我儿子媳妇了,这么好的事,我才想送块豆腐给你呢。”
“那你也能享享清福了。”
“哪能,总是得再回去看着一下。”
两人又推拒客套一番,豆腐总算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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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到头顶,几人把竹筒里的稀饭分着喝完。
王阿奶让二婶和三叔留下继续卖剩下的东西,她兜上钱,起身去逛集市。
印思才喝上两口粥,也不继续吃,赶紧爬起来跟上她,紧紧拉住她裤脚。
脑袋上立马就挨了一巴掌。
王阿奶对她实在服气,“你是一点也不怕人牙子,就知道要去凑热闹。”
“嘿嘿……”她嘻嘻笑也不说话。
中午时分赶集的人变少,王阿奶顺着街道往前逛。印思跟着东张西望,有些东西她也从未见过,确实很新奇。
新鲜绿色蔬菜这个季节少见,有春笋、野菜的多。自家的白菜还是从地窖里拿出来的。
简单质朴的手工制品倒是多种多样。比如做工粗糙的白蜡烛,用细长的木棍支撑,类似冰棍的模式。竹编的篮子、箩筐、斗笠。不知名草编织的蓑衣。或是陶碗、陶盆、陶缸等器具。也有很多木匠做的简单家具,像板凳、木架等。
在简单朴实的年代,这些物品足以支撑家庭的日常生活。
天气不热,清早杀的肉,此时还没坏。
王阿奶站在卖肉铺子旁边看了好久,舔舔嘴,但没买,继续往前走。路过豆腐铺子,还跟经营的年轻小夫妻打招呼。
再往前走,跨进店铺,买一两盐,三十文。用三层干净的宽叶子包起来,细绳扎紧,放在巴掌里也就丁点大。
这价格让印思倒吸一口凉气。
她初步换算的物价大概是一元=两文,集市上出售的大部分东西根据用途也大差不差。但二十五块钱,买这么一小块食盐,简直……
“阿奶,盐好贵!”
“哼哼,盐当然贵了。”
“就不能便宜一点吗?”印思学着来买东西的人的口吻问,想试探下盐价有没有波动。
王阿奶说:“越来越贵。我小时候二十文就能买一斤!”
一斤十六两,这价格翻了二十多倍。
她们没走出几步,前面路口里,一头牛拖着车出来,几乎近十人跟在车身边,有的开路,有的侧边随行,有的跟着车尾。四周百姓纷纷让开。
王阿奶也带着印思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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